是否继承顾氏心法,顾让尚未做出选择,修仙界便生出了巨变。
幽月山山门大开,邪灵席卷三界。
顾氏一族隐于世间,入口难寻,邪灵暂且无法入侵其中,但邪灵威胁的是三界众生的性命,除了天下魔宗之外,这下无论是散修,还是各大仙宗的弟子,亦或是隐世仙族,全都坐不住了。
顾氏一族家主顾溯也派了族人前去支援。
顾让收到消息,灵墟宗受魔族重创之后,如今元气尚未恢复,又被邪灵袭击,如今孤立无援。
顾让虽选择包庇师昭这等叛离宗门的行径,却并非会眼睁睁看着灵墟宗遭此大劫,收到消息当夜便以少主身份召集一部分族人,商议如何支援。
“那些邪灵杀伤力极强,元婴期以下的修士与之对上,都难以占据上风。且万年来,幽月山受魔神之力方才生出数不胜数的邪灵,这些邪灵带有魔神的煞气,一般的仙法可能对其无效。”
顾让皱眉站着,看着面前正在分析局势的白袍人,沉吟道:“魔神突然如此,应该不是毫无缘由,你们可探听到是为了何事?”
那几个白袍人互相对视一眼。
就在此时,身披白袍、戴着面具的少女缓缓入内,径直坐在了顾让的位置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顾让无奈地看着这少女,她却支着下巴,肆无忌惮地冲他眨眨眼睛,“我不能听吗?”
“可以啊。”顾让挑眉,又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讨论。
一个白袍人上前道:“这些邪灵虽极难对付,但攻击性与预料的要低,似乎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更像是……漫无目的地搜寻着什么。据属下所知,有几个魔宗也被邪灵袭击了,只是迫于是魔神威压,不敢表现任何不满。”
“搜寻什么……”顾让抱臂,一手摸着下巴,也百思不得其解,“魔神有丢什么东西吗?”
“……”
师昭支着下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看着眼前众人开始讨论起魔神的目的,时而猜测魔神是在寻找最后一颗流落的镇魂石,时而又觉得魔神是在寻找镇魂石封印,甚至有人,敏锐地猜到魔神是不是在寻找什么人。
“不对。”有人质疑道:“如果魔神是在找一个人,大可直接说出此人身份,以他的实力,为了平息此难,谁不敢乖乖将那人交出来?”
对啊。
为什么不说那人是谁?
众人又觉得魔神要找的并非是人,转而思索别的可能性。
后来的商议漫长而无趣,师昭从坐着变成了爬在桌上,懒洋洋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顾让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师昭,忍不住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伸手戳她脑袋,“我说,你待在这儿干什么,困了就回去。”
师昭朝他笑,“等你啊。”
顾让一怔,耳根登时通红,飞快地收回手去,侧身不再看她,故作镇定道:“那……好吧。”
他真好骗。
习惯于面对魔神大人后,再对上顾让,简直轻而易举、没有难度。
她使出浑身解数都难以让魔神大人失去底线。
可她只是三个字,就逗得顾让这么不自在。
师昭也是一次发觉顾让竟是这样记的,平时看着是个脾气大的二世祖,实则纯情又真挚,很容易被女孩子几句话给骗了啊。
师昭盯着他瞧,盯得少年的耳根以下都染上淡淡绯色,等商议结束,少年直接拽着少女的手腕,火急火燎地回了房。
那双幽黑的桃花眼透着淡淡的愠色,像是恼羞成怒,一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登时又挫败,“师昭,你别闹了。”
“我没闹呀。”她笑。
顾让抬眼瞪她,头疼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何必勉强自己这么对我。”
师昭反问:“重要吗?”
“什么?”
“我觉得不重要啊。”少女杏眸澄澈而明亮,理所当然道:“如果你能成为家主,如果我今后只能留在你身边,就算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的。”
她在说什么荒谬的话?喜欢和不喜欢,还能这样轻易决定么?!
顾让皱眉盯着她。
“况且,我真的动不动心,很重要吗?”
少女忽然上前一步。
她凑得很近,顾让下意识后退,她又上前一步,迎着他复杂的视线,说:“你喜欢我的话,我便在你身边陪你,我能让你感觉到被喜欢,让你开心满足,这不就可以了吗?”
她还想伸手去碰他。
少年在她碰到他之前,突然用力攥紧她的手腕,眼底腾起一股怒意,咬牙道:“师昭,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昭无辜地望着他。
“我当然在乎你动不动心。”顾让胸膛起伏,简直被她气得头疼,用力拽得她踉跄一步,他将她抵在门板上,低头盯着她,“逼着自己喜欢一个你都不动心的人,你觉得这算什么?委曲求全?被迫献身?我让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愿意,不是要你拿什么来换!”
师昭望着他的眼神不变,像是不为所动,嗓音却轻了下来,“顾让,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我啊。”
顾让总是被她的语出惊人给噎到。
他气得笑了,“是是是,老子真他妈中了邪。”他扣着她的力道却更加用力,“师昭,比起这些,你更要爱自己。”
她含笑望着他,“好啊。”
她当然爱自己。
师昭觉得没有人比她更自私自利,她现在明白了,顾让即便知道她做了这么多错事,她在他眼中也仍然是需要保护的小可怜,大抵他以为,她做这些都是被逼无奈,他是在救她吧。
真不是。
怪就怪在她生了一张会骗人的脸,妩媚动人、楚楚可怜。
这样一张脸,就算是不讲道理,也难以惹人生气,师昭偏不让顾让亲自去支援灵墟宗,加之家主顾溯亦有心让顾让继承心法,顾让拗不过,果真留了下来。
他开始修习顾氏一族的心法。
外面的邪灵肆虐了整整十日。
师昭没有看见外面的惨状,但是每一个负伤归来的顾氏一族的弟子,溃烂的伤口都泛着死气,触目惊心。
魔神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可怕。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她现在被找到,将要承受怎样的怒火。
所以,她绝不出现。
师昭每日只与顾让相处,顾让虽然喜欢她,却不是那么好被蛊惑之人,对于记又强撑着一笑,微微闭上眼睛,“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嗓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息。
顾让攥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望着她,又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只知修为大增,却不知为何对她造成这样的伤害,这一出意外让他痛苦内疚,守着师昭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师昭醒来时,少年却不在身边。
她的房间还夸张地加了七八重结界,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被留下来照顾师昭的女族人告诉了她原因。
——灵墟宗白珩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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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羲踏入顾氏一族的那一刻,他就抬手去捕捉少女的气息。
很淡。
但的确有。
能亲自来找师昭,还是破妄提醒了他。
那时,殷离正伏跪在魔宫,破妄便在他身边。
殷离说:“是属下行事太过,没……没想到师昭居然会耍那些小脾气,属下愿将功折罪,替神尊找到师昭。”
“耍小脾气?”
那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少女的青年微微回身。
金瞳含着困惑。
一边的破妄:嗡嗡嗡嗡!!!!!
这魔是个傻逼吧,破妄很绝望,完了,它主人一直以为师昭是被劫持了,现在知道师昭是在耍脾气,岂不是会更生气。
殷离伏跪着,额头触碰着冰冷的地砖,“是属下当时说,神尊要解开封印对付天道,不可能事事以她为先,她阻挠属下杀慕白泽,属下不听,她便生了反抗之心,甚至引来了文慈与属下交手。”
“属下差点被文慈所杀,一气之下逼她杀了慕白泽便撇下她离开……属下保证绝不敢伤师昭分毫!属下没想到,只是说话重了些,逼她杀了一个正道而已,她居然会躲着您这么多日不出来,早知如此,属下定然不会说那些话惹她生气……”
“师昭到底是向着您的,还是更向着她的宗门长老,属下觉得神尊还需明察……”
这一番话,破妄剑听得非常佩服。
这魔皇两面三刀的功夫可以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怪不得那个师昭都有点斗不过他。
破妄虽然不那么喜欢师昭,但是它此刻是偏向师昭的。
魔剑剑灵依附神力而生,与魔神几乎神魂契合、心意相通。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此刻心情起伏十分剧烈。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
表面上,它这位主人,永远是冷漠孤僻、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
这副皮囊真是最大的误解。
青年缓缓走下台阶,走到殷离面前,嗓音喜怒不定,“逼她杀了一个正道?”
殷离并不认为魔神会因为杀正道而生气,只诚惶诚恐道:“那慕白泽本就该死,属下让她动手,想的只是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真把自己当成正道弟子了……”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策,不该说师昭被他气走,当即又补充道:“师昭杀得很干脆,她甚至当着那个叫清言的弟子的面……捅了文慈一剑,属下没有逼她杀文慈!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属下可以发誓!属下也正是看她杀了文慈,以为她要与灵墟宗决裂,才让她杀慕白泽……”
记破妄:…………
破妄感觉主人的心情起伏得更加剧烈。
落落落起起起起起落。
一会低落得感觉要厌世绝望了,一会又愤怒得好像要杀人,一会又迷茫得平静了好一会。
在它觉得主人快要精神分裂之时,它看到自己主人说:“她不会与灵墟宗决裂。”
“她为了灵墟宗瞒过本尊。”
“……”
四周很安静。
破妄摇晃的剑身一滞,默默道:……原来您都知道啊。
殷离因为这句话又惊又后怕,完全摸不准魔神此话的含义,悄悄抬头,却看到魔神冷峻的侧影、和泛着鎏金墨黑衣袍。
瞒过。
难道魔神也早就怀疑师昭的忠诚?
殷离真的猜不透魔神的心思,想说什么,却见魔神广袖一拂,自己便被一股风裹挟着,被驱赶出了魔宫之外。
魔宫之内。
巫羲久久伫立。
“为什么她与灵墟宗决裂?”青年看向自己的魔剑。
破妄:嗡嗡嗡。
——或许是很爱您。
“不对。”巫羲头痛地扶额,眼尾倾泄出几分杀意与戾色,冷冷道:“她一直爱本尊,但还是想要灵墟宗。”
她的野心,他看得透彻。
初见,她就蠢蠢欲动,野心勃勃。
“本尊想杀了她。”
破妄:又来了又来了。
一遇到无法掌控,或是令他困惑的事物,它这主人就想杀掉。
破妄被巫羲握在了掌心,它感觉到神力涌入剑身,主人好不容易平复一年的戾气又强烈了不少。
破妄:“嗡。”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巫羲停住,垂下眼睛,毫无血色的脸上透着冰冷漠视:“说。”
破妄:“嗡嗡。”
——她以前爱你,却想要灵墟宗。
破妄:“嗡,嗡嗡嗡。”
——那么现在会不会……
——她更爱你了,所以,连灵墟宗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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