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宇一张口就要十万块,这使得她大大地为难了。
“女儿,我知道自己真的没脸来问你要钱。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付过你母亲一分赡养费,可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啊。如果我没有这十万块,恐怕孩子的病……”他挠了挠日渐稀疏的头发,面上愁云惨雾。
父亲问她借现任所生的孩子的医药费,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想到父亲曾经留给她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个灰暗的童年,还给了她母亲一个充满创伤的心灵。她完全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可是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他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错。父母所种下的恶果也不该由一个十岁的孩子来承受。
可是——
“爸,我现在手上没有这么多钱。你知道现在开花店利润又薄,我又要开销又要缴房租,实在没办法借给你这么多钱。”她面露难色地说道。她说的是实话,花店的生意从开业到现在,才开始盈利了起来,过去的一年时间一直在亏损,把她以前存下的那点积蓄也亏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为这个孩子来问你借钱实在是太让你为难了。可是我现在年纪大了,只靠帮别人在食堂打打零工,体力活是一点也做不动了。你阿姨又没有工作,孩子治病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是绝不会开口问你借钱的。不过,算了,既然你自己也经济困难,我再想想办法吧。”於文宇揾了揾脸,一脸沉痛地说道,但是他的眼神却流露出不死心,仍抱着一线希望。
“我这里还有五万块。”她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给他。这是她最后的积蓄了。“你先拿去吧。”
“五万块?”於文宇望着手上的卡,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一点绿光。
“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帮你的了。”她嗟叹道,将卡的密码告诉了他。花店马上就要交房租了,她心里想着,不过治病的事总归是比交房租的事要严重许多。她想着到时能不能跟房东说几句好话,再延挨几天再付房租。
“好,好,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於文宇一叠连声地说道。
看着他父亲消失的身影,她将身体斜倚在窗边。於文宇在她十岁那年,就执意要跟她的母亲离婚。她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嫁给了一户姓邢的人家,那家的男人对她还可以,就是她的继父自己也有一个儿子,比她大五岁,横竖对她看不顺眼,常常在暗地里欺侮她。在邢家的日子她可谓是吃足了苦头,小的时候她对于於文宇恨之入骨,但是这份恨意随着她的成长,渐渐地变淡了,反而怀念起这一份亲情来了。看父亲的样子,看来在新的家庭他过得也不是很如意,既然这样她能帮他的话,她还是很乐意去帮助自己的父亲的。
这时隔壁的歌声还在持续着,她听着那个歌声,那充满治愈感的嗓子使得她沉醉在前尘往事之中了。
到了晚上正要打烊的时候,她正预备关店了,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要一打雏菊。”
她原想拒绝,可是听到那声音,不由得仰起头来,看到乔承驰站在门口。他的脸显得很憔悴似的,眼窝里也有疲倦的阴影。她想到他未婚妻去世的事,于是就默默地将他带到了那放有雏菊的花桶前,供他挑选。
然而他却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抚摩过那些花茎,却没有挑出一支来。
“先生,你到底是不是存心来买花的?”她等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不知道怎么挑,我从来没有买过这样的花,你帮我选吧。”他的脸上露出了沉痛而又苦涩的表情。
她替他选了一把雏菊,并替他包扎起来。在包扎的时候,花店里的气氛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半晌他开了口,声音低沉:“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送过花给她,想不到在她去世了之后才……”
她偷偷地窥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似乎含着眼泪,但是仍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香水百合好漂亮。”他突然间又振作起来说了一句,“我也要一打。”
她将已经包装好的雏菊放到了一边,又替他去选百合。
“我记得你很喜欢百合吧。”他伏下身,拿起她包装好的那束花,眼神里闪烁着悲伤的光芒。
她仍就没有开口,替他选了一束最新鲜,开得最好的百合。她想起以往他每年送给自己的那一束香水百合,他应该不会想到,这些放在花束里的卡片,她一直都保存着,因为那上面有他亲笔写的话语。
她快速地包装好那束花。他用突然想起点什么的眼神说道:“你这里有没有卡片,我想写些东西。”
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眸,他写的卡片对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过她还是顺从地拿出一张淡粉色的卡片,连同原子笔一起递给他。
他想了想,脸颊显得很忧伤,犹豫了半天,才在那张卡片上写了几个字。写完之后他又细心地将卡片装进信封里放到那束香水百合里。
“我走了。”他抱起那束雏菊说道。
“等一下。”见他已经踏出了门口,她连忙抱起那束香水百合,匆遽地追了出来。
“你的花……”
“那束花是给你的。”他的嘴边泛起一个凄楚的笑容,“第四年我没有陪你过生日,这束花就当是补偿给你吧。”
见他走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那束香水百合,洁白的花瓣,芬芳的香味。他们在第四年的秋天分手,而她的生日却在冬天。
她打开那张卡片,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失去的可不可以再回来?
失去的还能再回来吗?她想着四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相识,相恋,那时他还没有开电影公司,那时的他是一位红的发紫的电影明星。她从来没有想过幸运的光环会眷顾她。可是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三年以后他再次出现,他却不是赫赫有名的明星,而是成为了一个老板,一个商人。可是她心底的伤口却一直存在,她无法忘记他的房间里藏了一个女人!
於奕可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人过。可是眼下她的房东太太却在交租的那一天,一大清早就出现了。如果来的人是那个略有点好色的房东,或者她这样求他还有点效果。但是一遇到满脸横肉的房东太太,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挪挪延延地从抽屉里拿出纸钞来卷成一团。她租了这里三年的店铺,从未拖延过一日交租,现在却涨红着脸,将那卷钱递给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一向瞧她不顺眼,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这个长着单薄小脸,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孩子,男人很难不对她产生怜惜之情。但是由于她安静,寡言,不会将自己的店铺弄得乱七八糟,更重要的是她交租很及时。
“这里……”她的脸不自觉地涨红了,小声地说道。
“怎么只有一半呢?”房东太太的嗓门不由得拔高了,“一季度交一次,而且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涨你租了。你到外面去问问,我这样的店面要多少钱才能租,我还给算你便宜了,要不是我那死鬼求我,我早就给你涨租了。”
“我知道……”她的小脸上露出怯意,“可是我这几天手头紧,你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把钱筹到了就给你。”
“你把我这里当作是什么?”房东太太插着腰说道,“是菜场吗?还可以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把钱给我,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时店门打开了,房东太太趁机叫起来:“别进来买啦,这个人欠了房租不给钱呐。做生意也没有诚信,走吧!”
她听了房东太太的那些话,感到血液正从脸部流失,正要阻止的时候,那来人已经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房东太太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望着她面前这个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年轻男人,用手指着她喊道,“你问问她我是谁!”
她眨了眨睫毛,看到来的人居然是乔承驰,陡地震了一下。
“她欠了你多少房租?”
房东太太瞪起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是不是她欠的钱,你给她付啊?”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叠纸钞递给她。“这些钱够了吗?”
房东太太惊愕地扫了她一眼,又将肥唧唧的指头伸进阔嘴里舔了一下,飞快地数了一遍那叠钱,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这里是五千块钱,刚刚好。”说罢她扭着肥臀走出去了。
她的脸顿时变得灰白。她怎么能让他出钱付了房租呢?她可不想欠他一个人钱,可是当自己拉开放钱的抽屉时,里面除了还有进货的款项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是再付给他了。
“行了,这些钱你慢慢还吧。”他看出了她的窘迫,将钱夹放回了口袋里,他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说道,“这店铺的位置这么偏僻,你看门口的马路又在修路,平时应该人流也不大吧。你不如考虑换个好点的店铺,生意也会好一点。”
他以为替自己付了房租,就认为可以颐指气使地对她的店指指点点了吗?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满脸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