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杨羽前后的语气转变得这样快,快得令人招架不住。他们三个人吃过了饭之后,她便提出要回家了。
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去。在车上,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一握说道:“刚才是不是我妈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不是。”她将视线调向了窗外,街边的彩灯交织在一起打在玻璃窗上,反射出奇异的缤纷的光线。虽然杨羽的表面上很客气,但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还是觉得他的母亲应该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
“慢慢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得温和,“我妈是个慢热的人,给她一些时日,她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她回过头,望着他诚恳的双眼,抿着嘴角勉强地笑了一笑。
他的手机声骤然地打断了他们。
他接起来的时候,表情起了变化。接着收了线,他就掉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现在去哪里?”她挺了挺脊背说道。
“心妮的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她不肯吃药。我想去看看她。”他的语气里含着焦灼。
“那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她淡淡地说道,眉眼间像罩上了一层暗影。他的未婚妻心琪与心妮是一对双胞胎,她在杂志上看到心琪长得样子,与心妮十分地相似。那么他现在跟心妮见面,会不会也想到心琪。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这个不经意涌上来的念头有些可笑,自己怎么能跟一个死人去计较呢。
“不用,我带你一起去,很快就好了。”他像是安慰她似的,又捏了捏她的手。
“我还是不去了吧。”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到今天为止,你一直不断地在拒绝我。”他对着她,嘴角边露出了笑容。
她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强迫我啊。”
“我哪有强迫你。”他踩了一下煞车,车子嘎然而止。他撇过脸来,五官的线条十分地明朗,抿了抿嘴角,煞有介事地望着她。
“一直都有啊。”她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有“不怀好意”的情绪。
他慢慢地靠近她,冷不防地托起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柔暗的灯光底下,他松开她,看着她微微喘息的样子,又深深地吻了她。
“这算不算是强迫?”终于他强忍住心中不断上升的澎湃,窥视着她那兴奋而泛红的脸庞。
“开车啦!”她推开他,笑着嗔了一句。
车子继续在马路上疾驰着,而她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似乎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想起在他的车子里第一次被人亲吻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她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男女主角接吻的场景。他亲完自己之后,连抬起头看他也不敢,双颊就像火烧了一样发烫。
“你在想什么?”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又来牵她的手。
“你专心开啦。”她惊慌地闪动着眼帘,生怕被他看穿了心事。
走到心妮所在的病房门口,听到从里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乔承驰略略地露出惊讶的神色,随之对她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下。”说着便上前推开门进去。
他看到有一个护工模样的人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
而心妮的脸上挂着泪滴,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吃药?”病房里除了她之外只有那个护工。他微皱起了眉头。
“我不想吃……”她那俏丽的小脸上黑漆漆的眼眸里露出迷惘的神色,“我能感应到姐姐还活着,不过她现在过得很惨。”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语,乔承驰的眉毛蹙得更紧了。
“乖,别再说这些话了。我来喂你吃药好不好?”
“驰哥哥,我真的见到姐姐了……如果她还活着,还能回来,你还会不会跟她在一起……”心妮的右鬓睡得有些松乱,她的眼中泛起了雾光,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别开玩笑了。”是他亲手把心琪送进了医院,又看着她动完手术送进了icu,虽然她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在她的身边。可是那举行的追悼会,下葬的仪式会是假的吗?他的唇角牵动了一下,“你乖乖地吃药好不好?”
她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颊一片红,连带着耳朵根都红透了。他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拍了拍她的背。
她咳嗽了好一阵,才沙哑地说道:“你告诉我,如果姐姐回来,你还会不会跟她在一起?”
奕可站在门口,隔着墙,她听是清清楚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心妮是喜欢乔承驰的。可是为什么心妮要这么说?
半晌,乔承驰才开口说话了:“你姐姐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你也知道她没有离开对不对?”心妮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眼中闪耀起十分兴奋的光芒,“我们经常见面的,她还跟我说了许多悄悄话呢。”
“心妮,好了,吃药吧。”乔承驰强捺住心中的不耐,仍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看着她吃完了药,他才如释重负。
“门口……是不是有人?”心妮原本清澈的如水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色的烟雾,她不时地朝漏了一道缝的门口张望着。
“对。”乔承驰沉吟了一下说道,“她在门口等着我。”
“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心妮凝视了他良久,也许第一次见到奕可的时候,她还不确定,但是那次在医院的门口见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对!”他望着她落寞的脸,点了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心妮虽然知道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却仍然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
他点头,将想要跟奕可结婚的话咽了回去。
“恭喜你!”心妮颤声地说道,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盈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她眼中的泪,大吃一惊。
“你不是说过姐姐一直都没有离开?为什么她死了才没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找新的女朋友?”心妮的脸色显得惨白枯涩,目光却饱含着愤怒。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寂了一会儿说道,“我会来看你的,你好好休息。”
他从病房里走出去,听到身后关着的门里响起清脆的碎裂的声音。
他阻止了奕可:“随她去吧。”
两人默然地走在回廊上。他握住了她的手,嘴边挂了一个凄苦而无奈的笑容:“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可是……”她有些感动,有些忐忐,那个当年认识的乔承驰,不顾一切,坚持自己的乔承驰又回来了。
走廊上站着一道黑影,白琳的眼中溢着骇人的神色瞪着他们两人。
“伯母!”
尽管白琳的态度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乔承驰仍然跟她打了招呼。
“你为什么要带着她来?是来示威给我们看吗?”白琳那张端庄的脸上近乎狰狞地望着她,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上前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伯母!”他愣住了,抓住白琳抬得高高的手臂,以阻止她继续再打下去。
“以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们两人!”白琳厉声地说道,双眼射出锐利的白光。
她当众被人掌掴,心里又气又羞,却又苦不堪言。
今天晚上的经历太使她难忘了。
“对不起。”走出医院的大门,他惭愧不已。
“我想回去。”她忍着发酸的鼻子说道。
他二话没说就跳上车,他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忧郁与不安。
他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我想今天晚上不能再招呼你了,因为我很累。”她刚走进门,便回转身子,婉拒了他。她的神情看上去很忧伤,白琳的那一记巴掌打得太过厉害,她那白嫩的右脸颊上还残余着红印。
“我……”其实他很想说几句话去安慰她,今天晚上的遭遇也是他未能预料到的。白琳跟心妮的反应这样强烈,也是他事先未能想到的。不过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得了她了。
这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齐牧秋穿着灰色的机车茄克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钥匙包,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口说话,尤其是见到乔承驰时,露出愕然的神色。
“我走了。”乔承驰见有人出来,不好意思站在门口与她继续地纠缠下去,决定离开。
他一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等电梯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往她这边看过来,发现那个穿机车茄克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家门口,与她说话。而她的表情看上去也缓和了许多,两人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的样子。
那个男人是谁?刚才只是匆匆地一瞥,那男人长得斯文白净,彬彬有礼的样子。
这时电梯的门开了,于是他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
“下午有人来找过你。”齐牧秋故意忽略她脸上那块不正常的红印子说道。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个年轻的男人。”齐牧秋连比带划地作了一个手势,“他说还会再来找你。”
她稍微地移动了一下嘴唇,已经没有心情想要知道那个年轻的男人了。
“他说是你的哥哥。”齐牧秋见她晦暗的脸色,有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为什么接二连三遇到有人来找她,而且偏偏遇到的人是他。
她睁大了眼睛,惊颤了一下。难道是……
“你有酒吗?”她突然说道。
“我刚想下去买。”他有点意外她会这么问自己。“刚才那位是……”
她垂眼不语,过了一会儿,用有点生气的口吻说道:“你这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吗?”
“对不起。”他后悔极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
“帮我买五罐。”她从皮包里摸出零钱,乱着塞入他的手中。“就要你上次给我的那种,谢谢。”
没等他回应,她已经把门给关上了。
她贴着门站着,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又听到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她跑到窗台,看到乔承驰的车子已经启动了。两绺饱含着委屈的泪水从她的眼窝中流了下来。
她跟乔承驰的未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经过了这四年,也许有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不知怎么的,乔承驰带给她阴影的那件往事又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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