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学成好奇道:“咦,带钮扣电池,有微型电路板,好像还拖出来两根天线,做得好精巧啊!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庄梦周扇的,众人皆瞪了他一眼。毕学成赶紧一缩脖子,双手抱拳向众人连连作揖,意思是他知道错了,不该多嘴的。

    车里拆出来的东西丁齐虽不认识,但也能猜到是一个微型窃听器,看来他们是被人盯上了。假如盯梢者正在监听,毕学成那句话就可能暴露他们已发现窃听器的信息,引起对方的警觉。但最重要的问题是谁在暗中监听他们呢?

    朱山闲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已经把这东西拆了,现在可以说话了,而且我们未必正在被监听。”

    拆这东西比拆炸弹简单,也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把钮扣电池卸掉,两节裸线从电路板上拔下来,它就失去监听功能了。而且窃听设备并不像间谍电影里那么神奇,这是个有源发射装置,接受监听信号的距离不可能太远。

    庄梦周:“还有吗?”

    丁齐沉吟道:“应该是没有了,只有朱区长的车中有这么一个,我都仔细查过了。”

    谭涵川:“我相信丁老师的元神感应,他说没有就应该没有了,难道是冲着朱区长来的?”

    冼皓:“也可能是冲着我们大家来的。”

    尚妮:“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朱山闲看着手中的东西道:“假如在过去,能用这种东西的基本都是官方的人。但现在可说不好了,各种微型监听和偷窥设备,连淘宝上都能买着!”

    冼皓:“十有八九是江湖同道,我们鬼鬼祟祟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引起某些人关注也很正常。”

    鬼鬼祟祟?假如在有心的旁观者看来,感觉恐怕还真是这样。一伙江湖八大门传人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假如说没有暗中琢磨什么大买卖,恐怕也没人信啊。而且范仰失踪了,警方虽然查不出什么线索,可是和范仰有过联系的江湖中人定会起疑。

    谭涵川:“老朱,会不会是官方的人呢,有人想搞你这个区长?”

    庄梦周插话道:“如果是官场上有人想搞老朱,这还不算是官方的人,也是最好对付的。假如真是官方的人也没什么,只要老朱没问题就不必怕。但如果是江湖中人,反而最难缠,就得想办法引出来了。”

    假如官场上的对手在监听朱山闲,想搞掉这个区长,按庄梦周的说法,对方并不算是官方的人。因为这是私下的动作,对方并不代表公权,很多手段也都见不得光。

    严格意义上所谓官方的人,是指能代表与行使公权者,比如公安、安全、纪检等部门,出于调查的需要,对某些人实施监控措施。

    朱山闲:“兵来将挡吧,我们也不能晾在这里,先去休息。”

    冼皓招呼毕学成等三名晚辈弟子道:“你们跟我和丁老师坐一辆车。”

    谭涵川带着尚妮开车走在最前面,朱山闲开车带着庄梦周紧随其后,剩下的五个人都挤在了丁齐的车里。夜间道路通畅,他们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赶了南沚小区。

    朱山闲在路上了很多条微信,还打了两个电话,主要是询问区政府有什么事情。他来之前多请了一天假,今天并没有打算去上班,得到的反馈的消息并没有任何异常,大家都知道朱区长请假了,也没什么急事找他。

    朱山闲放下电话后叹了口气。庄梦周问道:“你在担心有人针对你吗?以朱师兄的手段,应该不必怕这些吧?”

    朱山闲:“庄先生啊,你也知道我擅长什么。假如是我认识的人,哪怕听说过的、熟悉的,只要面对面打交道,我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可是这事有点莫名其妙!”

    庄梦周:“假如你真有什么问题怕被人查出来,不妨现在就说清楚,我听听是怎么事。如果足够严重,你干脆投案自首得了!”

    朱山闲苦笑道:“我说我没有问题,您信吗?”

    庄梦周:“我信啊。”

    朱山闲:“可是别人未必相信啊,这种事最怕的就是栽赃陷害,假如一个证据做实了,其他不算证据的事情都能给你算成证据。我跟你说个笑话吧,也不算是笑话了,哪怕出去吃饭有人给你打折优惠,出事之后被扒出来,打折的钱都能算成受贿”

    庄梦周:“夸张了吧?你这么一说,我以后出去吃饭还不敢叫老板打折了!”

    朱山闲:“也不是太夸张,我见过类似的事情。至于庄先生您倒不必担忧,您既不是干部又没有公职。”

    庄梦周笑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点了一顿满汉全席,结账就收二百块钱,像这种事情,谁自己心里没有点逼数吗?”

    朱山闲也被逗乐了:“您说的也是,太明显的便宜没必要占,但有时候架不住别人设套呀,简直是防不胜防。”

    庄梦周:“确实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因为见过的花招太多,自己懂得更多,总怕不小心掉到坑里去,可是这件事嘛”

    朱山闲:“这件事怎么了?”

    庄梦周:“你也不是不懂规矩,纪检部门会在领导干部车里安窃听器吗?”

    朱山闲:“那倒不会其实现在也用不着了,有很多技术监控手段可以用。”

    庄梦周:“公安、安全部门也不会呀,时代不同了,现在全都特么转行当黑客了,有天眼系统还可以监控手机和通信软件,谁还干这种事啊?这趟我们出门之前,你已经被人定位了,肯定是通过官方的监控手段。”

    朱山闲突然反应过来道:“确实是被定位了!”

    他们利用元旦小长假开车来到琴高台,没有对任何外人说过行程与目的地,在路上也没有发现跟踪者。有人却能找到朱山闲的车,而且悄悄把窃听器给装上了,这说明对方早就掌握了朱山闲的行踪。

    偶然找到或者一路跟踪至此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么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两种:一种是朱山闲的手机被定位了,而信号消失的位置就是在琴溪大桥旁;第二种是车被监控手段追踪了,有人连续调用公路上的摄像头,自动识别并锁定了朱山闲的车,最终找到了车辆停放的位置。

    偏偏这两种手段都是不是私人能掌握的,需要调用官方资源,对方的大致身份已经可以确定。朱山闲又皱眉道:“难道是公安的人,认为我涉嫌了什么大案?”

    庄梦周反问道:“能想起来自己涉嫌了什么重大案件吗,或者与你关系密切的人?”

    朱山闲:“我想不起来。”

    庄梦周:“想不起来就是没有,而且公安机关查案,偷偷在区长的车里装窃听器,这种非法取证弄来的东西能当证据用吗?更别提它已经坏了官场规矩!”

    朱山闲:“确实不能当直接证据,但它可当一种间接的线索,帮助刑侦部门查到其他证据。可这么干确实不是公安部门的风格,难道是国家安全部门?”

    庄梦周又笑了:“你是鬼子收买的间谍吗?”

    朱山闲:“当然不是!”

    庄梦周:“你可能涉及什么国家安全的事件吗?”

    朱山闲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

    庄梦周:“那你干嘛会有这种想法?”

    朱山闲:“可是我的老婆孩子如今在国外。”

    庄梦周笑出了声:“大学交换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你老婆出去陪孩子一年,这也很正常,既没有入籍更谈不上叛逃,安全部门会特意监控你?”

    朱山闲:“我是怕她们在美国遇到了什么事,比如被人特意套近乎、给好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间谍机关利用,我看见过这样的内部通报庄先生,您怎么还在笑?”

    庄梦周止住笑声道:“原来如此!我说你这个老江湖怎么还有犯糊涂的时候?原来是关心则乱,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请问你是多大级别的干部啊,掌握了什么国家要害机密呀,哪个间谍机关用得着这么费劲对付你?”

    朱山闲:“那您说是怎么事?”

    庄梦周:“这不是明摆的嘛!一开始冼皓就说了,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确实可疑,有可能被江湖同道盯上了。而对方的身份可能与你类似,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身在公门好修行啊!”

    朱山闲突然一拍方向盘道:“公器私用!”

    庄梦周:“你才明白过来呀,用不着我说这么半天吧?那你还担心自己有什么问题呢,这种事情,应该是对方心虚才对!”

    朱山闲:“看来我是闲散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有点想多了。”

    庄梦周:“去之后,直接报案吧。但别说猜到对方的身份了,让公安部门去查,也有可能是商业间谍干的呢。”

    朱山闲:“多余的话我当然不会说,但是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

    庄梦周:“不管能不能查出来,这也是一种震慑和警告。朱区长已经发现了窃听器,假如连报案都不敢,反而证明了自己有问题,至少对方会这么认为。”

    两人最后得出了什么结论?监听者的身份应该与朱山闲类似,在国家机关工作,而且很可能是个领导。此人的工作单位应该是公安、安全、纪检一类掌握了监控手段的部门,利用这些资源跟踪监控了朱山闲,但这不是国家行为而是个人行为,属于公器私用。

    对方盯上朱山闲的原因,就是想知道他们正在图谋什么事,有暗中插一手或者黑吃黑的打算。

    此时在最后一辆车中,冼皓问丁齐道:“有没有发现什么车在跟踪我们?”

    丁齐:“没有发现。”

    冼皓:“我也没有发现。”然后转身冲后座的三名弟子道,“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就当作不知道。这几天先学校,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不要到处乱跑,每天就在宿舍、教室、食堂这人多的地方,也不必担心什么。”

    毕学成小声问:“会有什么问题吗?”

    冼皓:“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事也不冲着你们来的。假如真遇到什么异常状况,要记住不能怕也不要好奇,不能跟着对方走,包括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在学校那种场合,第一时间把动静闹大就对了。其实你们的身手已经很不错了,对付一般人没问题。”

    叶言行:“我估摸着,有人可能就是冲着我们发现的方外世界来的。”

    冼皓:“这还用你说?对方未必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目的可能就是想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你师父没说过我们这些师伯师叔的身份,其实我们都是江湖八大门传人但是你们没必要参和这些,跟着师父修炼方外秘法、遵守方外门的戒律就行了。”

    孟蕙语小声道:“假如有人问我们,这几天去干什么了,我们该怎么说?”

    冼皓:“假期外出旅游了,到泾阳县和宁乡县山区。你们先到丁老师那里歇一晚,明天中午再学校,反正已经缺了一天课,就再缺半天吧。明天早上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就是这几天外出旅游的故事,你们要仔细记住,特别是各种细节都得记清楚。

    假如有人问,你们可以不必说,更不必说得那么详细,不相关的人也可以不必理他们,但答不能出错,尤其你们说出来的话,彼此不能出现细节上的矛盾。”

    拜丁齐为师学得方外秘法,又发现了有琴高台那样的方外世界存在,在里面渡过了大半年的时光,外面才过了三天,还各自习得了一身本领,出来之后发现车上被人放了窃听器

    这对于三名在校大学生而言,简直是做梦才能发生的事情,不料现实中都经历了。他们现在的感觉并不是害怕或者紧张,甚至隐约有点兴奋。但冼皓已经代丁齐发了话,暂时把他们都摁学校不要乱跑,也不要再参与别的事。

    半夜一点多钟,他们赶了南沚小区。众人的“据点”如今已不是一栋小楼而是三栋小楼,左边那栋是丁齐的,如今已经装修入住,右边那栋被魏凡婷则买下来了。有的是空房间,安排毕学成他们三个临时休息一晚没有问题。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众长辈讲了一个元旦小长假去山区旅游的故事。剧本是冼皓写的,丁齐负责补充各种细节,甚至还调出了很多图文资料,庄梦周帮着修饰完整。

    丁齐最后开了个玩笑道:“这就是一部心册,你们好好凝炼完整,没必要跟人都说出来,但自己心里要有数。”

    丁齐开车将三名弟子送了境湖大学,然后他去医院上班了。今天下午还有预约,而且是两位,每人约的时间都是一个小时,已经提前交了费用。丁齐在诊室中熟悉了一番预约登记资料,第一位求助者便进门了。

    这位求助者名叫龙观水,年龄二十七岁,登记的职业居然是一名游戏玩家,自述的症状是精神抑郁和社交障碍。心里诊断其实从一进门就开始了,龙观水进门后先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水,丁齐语气温和道:“龙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龙观水问道:“丁老师,听说你是我们境湖市最好的心理医生,对吗?”

    丁齐:“话不能这样说,有很多人都比我优秀。但只要是一个合格的心理治疗师,都会针对你的问题,给出提供专业的建议,请问你想进行哪方面的求助?你必然是遇到了问题才会来找我的,那么就先请您描述一下自己的问题,或者说受到了什么困扰?”

    龙观水:“我有抑郁症。”

    又碰到一位自己给自己下诊断结论的,假如人人都有这么大本事,还要医生干什么?但丁齐并没有直接反驳他什么,而是和颜悦色道:“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龙观水:“我经常觉得情绪低落,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就觉得特别消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趣,没有快乐的感觉,还总是会担心自己会出事”

    求助者一开口,就讲了十多分钟,而丁齐一直在观察他。从微表情反应来看,此人不像是在忆什么,反倒像在尽量想象什么。这就说明了一件事,他的故事编得不太好,至少细节不完整,还需要一边说一边去想,甚至一边在编撰补充。

    今天早上丁齐等人给三名晚辈弟子讲故事的时候,可是特意强调了忆与想象的区别。所以丁齐才提醒他们要将故事凝炼成心册,所有细节补充完善,就当做一种经历,并进入其中去体会,那样感觉就差不多了。

    而面前的这位龙观水,显然没有受过专业的指点和训练,露出的破绽很多,但丁齐并没有着急指出来,只是耐心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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