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程督公的外宅把守森严,陆瑾在宅子外守了这么多天,都没能见到梁无双,缘何陆瑾一出事,梁无双便知晓了?

    陆瑾说过梁家原先是在桃溪巷埋豆汁的,她又是如何知道李俢有个青梅竹马在教坊司?

    马车驾出胡同,穿过巷弄,在安南侯府门外停下,门房认出余启蛰,忙引着他进了府。

    顾韫一下午都与刘子期在一起,刚刚回府没多久,此刻正在用饭。

    见余启蛰过来,让下人撤掉碗碟,他漱了口,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与余启蛰在椅子上坐下,方出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小侯爷派去查李俢家眷的人可传回什么消息来?”余启蛰出声道。

    顾韫让人斟了茶水,摇了摇头道,“李俢家中人丁凋零,他母亲李氏前不久已病重过世,李俢未曾娶妻,宗亲都不在京城,想从李俢家眷身上下手打探消息这条路已然行不通了。”

    “李俢有位青梅竹马在教坊司,名唤苏蓁,顾小侯爷能否想法子将苏蓁接出教坊司?”

    “你怎么知道?”顾韫轻挑眉头。

    婢女端着沏好的热茶进了屋,给二人给斟了一杯,余启蛰的面容被氤氲的雾汽遮挡住,余启蛰不想将梁无双现下便牵扯进来,毕竟她是程英的人,与陆瑾之间虽无什么,但若传了出去,于梁无双的名声有碍。

    他垂了垂眸子,面无表情的道,“总归是有我的法子。”

    顾韫目光凝在他的脸上,眼中带着探究的神色,只觉得这人愈发叫他看不透了。

    “余五公子好生厉害,倒是我从前太小瞧了你。”顾韫轻哼道。

    听他误会,余启蛰也不出声解释,端起桌上了茶轻啜了一口。

    他不信这人背后无人帮扶,顾韫眯着眸子想着,朝屋外喊了一声,“十七。”

    十七闻声进了屋,恭敬的立在顾韫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顾韫说道,“拿着我的牌子,去教坊司找一个叫苏蓁的女子,将她带回府上。”

    十七应喏离去。

    顾韫想了想,说道,“大理寺那边李俢尚未供认出什么东西来,经手官银拨项的户部官员我已派人盯着,暂时还未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虽他不喜欢余启蛰,但已携手合作,他道,“一有信儿我会着人通禀你。”

    余启蛰也抬眼看向顾韫,缓缓道,“我心中猜测了两个人选,清淤官银贪墨势必与经手的人有关,设局之人此番目的应是在这两位大人身上。”

    “誰?”顾韫神色认真起来。

    余启蛰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两人的身份,顾韫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余启蛰的这番猜测倒是与子期所见相同。

    他在刘阁老府上呆了一下午,子期推测若李俢是抛出来的棋子,那他供出来的人极有可能是这两人之一。

    子期虽未在朝任职,但他是刘家公子,有刘阁老教导,对朝中的情势再知晓不过,又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向来聪慧过人。

    可余启蛰他为什么也能推测到这两人身上?

    顾韫看着余启蛰,这人脸上的棱角仍旧是青涩的,眉宇间是介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锋锐,可周身的气质却是沉稳,少年老成的。

    罩着黄绉纱的灯烛发出‘滋’的声响,跃动的光影照在余启蛰那张清隽的面容上,顾韫无端觉得这人脸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丫鬟移开黄绉纱灯罩,剪了剪灯芯,悄然无声的退到一旁。

    顾韫靠坐在椅背上,出声道,“这二人确实都非申党之流,户部尚书秦淮源是刘次辅的门生,为官清廉,虽领的是户部的肥差,但一向廉而不刿,饶已是二品大员,一家子却仍住在外城的小宅院里,每日早朝要奔波一个时辰,秦大人却连马车都舍不得坐,十来年如一日都是这般,着实是个难得的好官。”

    顾韫常往来与刘次辅府上,遇见过好几回秦淮源去找刘阁老议事,就连刘阁老都打趣说要送秦淮源辆马车,怕日后他年岁大了冬日里也这般奔波,会冻坏了腿脚。

    秦淮源身上是常年穿着的官服,袖扣都磨损出了白边,笑着摇头拒绝了。

    这样清廉的人,自然不会与奸党同流合污,他又占了户部这样的肥差事,被申党视作眼中钉,除之而后快是极有可能的。

    顾韫顿了顿,又说起另外一人,“工部尚书徐游之是个嫉恶如仇,刚正顽固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在朝中既不朋比为奸,也不与清流过往甚密。前些时候,宣府那边出了些事,申添想推举他的人接手宣府兵权,徐游之在朝上直谏驳斥,言辞激烈,阻了此事,倒是狠狠的打了申添的脸面,有人因此怀恨在心,想要陷害他也是有可能的。”

    桌上濡湿的水痕已经斑驳,辨不出字形来。

    “刘阁老已提点过秦淮源,要他近日仔细着些。”顾韫站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架,继续说道,“我与徐游之不曾相交过,贸然登门说这些未免交浅言深,再者这些不过都是猜测之言,以徐游之的性子未必会领情。”

    端着棋盘,顾韫回到椅子旁坐下,看向余启蛰问道,“我这儿有个残局可要试一试?”

    余启蛰不置可否。

    顾韫自顾自的将棋盘摆在桌上,他平日惯常爱舞枪弄棒,棋艺实属一般,都道下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思深浅,顾韫想试一试眼前人。

    他捏起黑白棋子,摆出了一副残局,把装着白子的玉篓递向余启蛰,好整以暇的看向他。

    顾老侯爷是个棋篓子,刘子期更是棋艺高超,这一副残局是去年两人中秋赏月所下,黑白棋子相互制肘,皆入困境,无破解之法,且牵一而动发全身。

    顾老侯爷房里一直放着这副残局,研究了许久,顾韫每日去请安时都能见着,他虽对下棋不甚感兴趣,却将此残局记在了脑子里,因而复刻起来十分轻松。

    余启蛰接过白子棋篓,放在桌上,垂眸看向棋盘。

    盘上白子与黑子紧紧胶着,看似黑子攻势凶猛,步步伏杀招,抢先手之利,白子温和退守,实则处处设圈套,招招布陷阱,每一步都暗藏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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