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叶校打包了点晚饭回去。

    爸爸看着她,谨慎地问:“刚刚来的那两个年轻男孩,是你的同学吗?”

    叶校在一旁的凳子坐下,告诉他:“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和我一个高中的,现在学医,这次就是找他帮的忙。另一个是他的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最后一句是叶校的主观想法。

    叶海明小声嘀咕:“他们看着都很有钱啊。”

    叶校想笑:“你在担心什么啊?”

    “没,没什么。”

    叶校说:“真的是单纯的帮忙而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学坏的。”

    老叶赶忙摆手:“不是不是,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具体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糊里糊涂地道:“非亲非故,人既然帮了咱们,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我知道。”叶校清楚爸爸的担忧。贫穷是没有办法掩饰的,刚刚看到爸爸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寒酸样,她也很难过的。

    六点刚过,医生来查房,病房里站了一大票人。段云明天就要剃头了,顾医生例行检查后,笑着问她怕不怕光头。

    叶校渐渐走神,段云回答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只是忽然想通一件事。自己和程寒算不上朋友,他何必特意带一个人来给她郑重介绍?那个男人姓顾,这个院长也姓顾,难道是一家人,父子吗?

    第二天,护士来给段云剃头发。

    叶海明进去帮忙,出来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头发也刮了。他虽然不算矮,但常年被重物压弯了背就显得人是蜷缩着的,又瘦,再加上没了头发,眼眶突出,鼻子两边有很深的法令纹,像个滑稽又衰老的猴子。

    叶校愣了愣。

    叶海明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你妈妈胆子小,我陪她一起,她兴许就不怕了。”

    叶校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

    “难看啊?”

    叶校鼻头微酸,她尽量忽略某种情绪,牵强地笑了笑:“嗯,不太好看,走出去会吓哭小孩。”

    叶海明也傻笑,“没事,戴个帽子就好了。”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几个小时,对叶校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甚至度秒如年。她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坍塌,当然,也不可能再坍塌成什么样子了,她从来都是生活在沟渠里的。

    那天,叶校坐在走廊等待。灵魂却仿佛脱离了身体一样飘忽,她的手指死死抠着座垫,脑袋晕眩,小腹被电钻肆虐般下坠,恶心想吐。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叶校想向爸爸求助,但他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看。

    直到手术灯熄灭了,一个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顺利,等会要把病人送到重症监护室。”叶校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后背快湿透了。

    段云醒来是在八小时以后。

    医生允许一名家属进去看她。老叶没撑住,挨着座椅睡着了,十指紧紧扣搭在肚子上,在梦里也遇到了什么紧张的事。

    叶校穿了无菌服和鞋套走进去,段云戴着呼吸机,她陷在病床里死气沉沉的,躯体枯萎。像秋日里薄脆的树叶,一碰就碎了。

    叶校靠近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段云似乎听见了,低声呓语,叶校听不清,又凑近了一些。

    “校…校……,钱……够不够,别…省吃……”

    “妈妈……不……怕。”

    口罩湿了。

    凉凉的贴住脸颊。

    这些时日以来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极致痛苦,都有了出口,她的情绪彻底塌成废墟;再无法重建。

    叶校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神明存在,也从来不去想。如果有,她希望神明能稍稍眷顾这些毫无重量的生命。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她的挚亲挚爱平安健康,她愿意拿所有的东西交换。

    让她的父母慢一点老去,不要这么快倒下,她会变强大的,一定尽快强大。

    段云恢复得算比较快,只是她身体一直虚弱。

    叶校想让他们多留一段时间,计划找个短租房,方便她照看,起码养好了病,散散心再回去。

    段云却死活不同意,“我都没什么事了,还花这个钱干什么,你在这边很容易吗?”

    叶海明基本上与她意见同步,看病的这段时间酒店和吃喝的钱已经很多了,仿佛多待一秒女儿就多吃一分的苦。

    叶校送他们回去,在家里没住两天就买票回了学校。

    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的宿舍是两人间,室友是b市土著,家里人在她本科期间就给购置好了房产,因此除了课业繁忙的时候基本上不来寝室睡。

    现在房间里就叶校一个人,十分寂静,开了一盏小台灯,她坐在书桌前不得不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钱。

    段云的手术花了十万出头,这两年家里的情况刚好起来一点,几万块存款全花完了,不仅掏空叶校不多的积蓄,还欠了亲戚一点点债。

    段云没有劳动能力,老叶要照顾段云也没法去打工了。一家三口的生活花销,妈妈的营养费,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担子落到叶校一个人的身上,而她还没签正式的工作。

    叶校用掌骨撑住下巴,另一只手在纸上写写画画,计划着接下来的事。

    赚钱对叶校来说不算多难的事,她有学识有能力,只是时间问题。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接触各种兼职了,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家庭的抗击风险能力基本为0,她必须要尽快扛起来。

    周六晚上,她去做家教。

    那家小孩叫姣姣,是个初中生,父母是外企高管,工作比较忙。叶校请假时说明了缘由的,这天一到,姣姣妈就问起叶校家里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叶校说:“手术很顺利,已经回家了。”

    于是,姣姣妈告诉叶校,夫妻俩将外调工作,姣姣也会转学,也就是说家教关系要结束了。

    叶校并没有失落,因为她也马上面临毕业,正式工作,而家教的活儿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姣姣父母和叶校处得很好,提出了一些弥补办法,“姣姣班上有个女同学也要补习的,没找到合适的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啊。”

    叶校说:“真的没关系。”

    姣姣妈知道叶校现在碰到了点困难,干脆给她联系好了下一家主顾,并且一通夸赞叶校的人品和能力。

    这个女孩子叫程夏,单亲家庭,母亲是私企老板,常年在国外工作,程夏和哥哥住在一起。叶校不好直接驳人面子,只好先联系了对方的家长。

    没想到程夏的哥哥就是程寒。

    程寒除了有点惊讶,和叶校完全不需要再进行考察和沟通,直接就敲定了她。

    根据程夏现在的课程安排,他和叶校定好每周二和周日晚上七点到八点半过来给程夏补课。不过前提是,叶校需要和程夏碰个面,磨合一下,或者说互相给对方面试。

    互相满意,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这件事推进很快,周日晚上,叶校就要去程寒家和程夏见面。

    这天傍晚下雨了,叶校从实习的地方出来才发现的,她没有带伞,从地铁站走到小区里面身上淋了些雨。

    本来是七点开始,她六点半就到了,想先熟悉一下程夏的学习情况。

    来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两人都略微惊讶。

    叶校嘴唇微张:“顾——”有点不确定他的名字是什么了。

    “燕清。”顾燕清帮她补充完整,但是第二秒他就笑了,嘴角微扬,是那种看见她觉得挺有意思的笑,叶校不太懂他为什么笑。

    叶校:“我来给程夏补课,她现在在家吗”

    顾燕清告诉她,程寒出差了,程夏给同学过生日去了还没回来,但是没说自己为什么在这。

    “等一会好吗。”他淡淡道。

    “好吧。”

    叶校坐在程寒家那张巨大的咖啡色真皮沙发上,锦华小区名字听着虽然一般,但这幢房子实则华丽的像个珠宝盒子,是个很大的复式。

    因为身上衣服是潮的,叶校有点不舒服,只能坐得很直不让自己腰塌下去。

    屋里很静,谁都没有说话。

    她看到顾燕清靠在餐桌边喝水,他的头发是湿的,开门前应该刚洗完澡,皮肤干干净净,有很独特的气味。

    他身上有很大的矛盾感。眼前穿着t和运动裤,身体高大清瘦,少年感强烈,和她差不多年龄;但是某种特质又让他看上去比她大很多,甚至比程寒都大。

    与此同时,顾燕清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好落进他的眼里。

    顾燕清见过她多种样子,一个人的脆弱,维护家人的锋利;此时叶校昂着脖颈,周身散发孤傲的气质。她有一双很迷人的丹凤眼,下颌线紧致,嘴唇紧闭,这样的人格里充斥着精明和固执。

    他觉得叶校的姿态不是因为紧张,傲气也不是装的。

    顾燕清嗓子有点痒,他转过头,索性不加掩饰地看叶校,她的瞳仁清澈黑亮,皮肤细腻,他猜她的脸捏起来一定很软。

    叶校等到七点,程夏还没有回来,她开口问:“你有她的电话吗?”

    顾燕清:“你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没有。”叶校说。

    他走过来,那股独特的气味变浓了,但很好闻,黑色的t随着坐下的动作软塌下去,露出年轻男性独有的好看颈窝和手臂线条。

    他摁了一会儿手机,“小孩子难得放松,别催她,好不好?”

    叶校看着他,没说话,他的声音让叶校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无理的要求。

    她坐得笔直,像冷艳的黑天鹅。黑色让她裙子上的潮湿很隐蔽,水汽却沁在皮质沙发上,画出地图一样的水滩。

    于是,顾燕清没忍住又笑了笑,他直接把一条干净的毛巾丢在她膝盖上。

    叶校下意识伸手去抓,干燥柔软的触感。

    顾燕清说:“擦一擦,不觉得冷吗?”

    叶校没有擦,只是把毛巾叠成小方块放在腿上,然后淡漠地摇了摇头。

    顾燕清没在意,也不着急程夏不回来这件事,拿了遥控器,问她:“看电视吗,你喜欢看什么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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