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黑汉子大刺刺走上前来,唱了一诺,说道:“诸位可是黯然销魂楼的好汉?”
谢老端茶就口,不动声色,说道:“好说好说,阁下是?”
那汉子说道:“在下是江河海会济水分舵的舵主,江湖人称水里蛟焦顺是也。嘿嘿,各位好汉光临鄙人地盘,远来是客,鄙人奉总舵把子之命,前来好好招呼各位好朋友。”
谢老冷冷说道:“黯然销魂楼与江河海会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招呼就免了。你等聚众前来,意欲何为?”
那汉子说道:“前面大雪封路,行走不便,各位不如在此地盘桓几日,多留些日子,让焦某略尽地主之谊。”
谢老脸一沉,说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老夫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那汉子嘿嘿笑道:“天要留客,由不得各位,得罪了。动手!”
那汉子一挥手,上百个如狼似虎的的伙计冲进店内,金刀将、射雕将、千手将等人早有防备,双方兵兵乓乓打作一团。
一时间,呐喊声、叫骂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兵器相碰的声音,桌椅打砸的声音,杯碗破碎的声音,混为一体。
脚店里地方狭窄局促,施展不开,双方从店里杀出街外,乱作一堆。
市集上的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货商、小贩、路人、店家纷纷走避,顷刻间鸡飞狗跳,走得干干净净。
谢老、金刀将、射雕将、千手将四人都属于一流高手,楼里其他的兄弟手上功夫也不弱。江河海会这边倒有十几个好手,尚可招架,其余人不堪一击,被黯然销魂楼的人杀得四处奔逃。
焦顺见势不妙,扯着嗓子大喊:“相好的,风紧,还不快快过来帮衬!”
原来市集上那些江湖豪客都是江河海会邀来助阵的帮手,那些人听得招呼,从远近赶来,加入战团,局势立马逆转。
江河海会的人加上邀请的外帮高手,足有百六七十个,人多势众,气焰嚣张。
谢老等人每人身边都有七个八个人缠住,脱身不得。
黯然销魂楼其他武功弱一点的人,招架不住,一会功夫,已有三人战死,五人受伤。
谢老心中焦急,他空有一身毒粉药粉,但敌我交错,无法施展。
危急关头,不远处有人高声叫喊:“贼子休得嚣张!大荷在此!”
声未尽,人已至,一个胖大的绿衣丫鬟,一个瘦小的小老头,一个青衫少年飞步赶到,杀入人群。
那三个人人数虽少,却如狂龙猛虎,锐不可挡。
绿衣丫鬟手持铁尺,大开大合,横扫千军,触者筋折骨裂。
小老头手把弹弓,百发百中,中者头破血流。
青衫少年最为厉害,手中一根丈八铁鞭,龙蛇游走,劲气直达三丈之外,挡者披靡。
谢老等人大喜,趁机聚拢楼里的人手反击,一鼓作气,与刚来的那三人会合。
两边人手一旦合兵,实力大增。
青衫少年铁鞭飞舞,前头扫荡,金刀将、大荷左右掩护,谢老、千手将、小老头居中,施放暗器、弹子,射雕将押后,以飞箭退敌,其他人奋起精神,跟随大队一路掩杀。只杀得对手鬼哭狼嚎,人仰马翻。
江河海会的人溃败四散,纷纷逃命,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约莫一顿饭功夫,战事暂告一段落。黯然销魂楼这边大获全胜。
谢老扯住大荷,问道:“楼主身在何处?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大荷恨恨地说道:“都怪蒯叔这个小人,害得公子失踪,连累咱们损兵折将。”
谢老大惊,忙问缘由。
大荷便将一个月前荆湖路抢夺经书,铜锤将飞刀将丧命,几人如何到的杭州,如何联系上秦虎等人,如何顺运河从江南北上,数次遇险,数次突围的情况一一告知。
众人听说蒯叔见利忘义,背叛楼主,害死自家兄弟,人人义愤填膺,痛骂不止。
谢老与蒯叔相识多年,更是痛心,但隐隐又觉得事情蹊跷,恐怕其中另有内情。
大荷又说起与林枫晚失散的经过,原来那日在山中与四大杀手苦战一场后,林枫晚、秦虎跳崖逃生,不知去向,丘十一、老臭虫、大荷且战且退,遁入山林,一路辗转,来到大泽之滨,老臭虫的家乡。
老臭虫联络众多乡民以及江湖上的旧识,四处打探林、秦二人下落。不久后,得知三大杀手在济水一带现身,便一路寻来。
哪知兜兜转转,接连数日,一无所获。
大荷想起出发前楼里商议路线的时候,提到过曹州双尖堆这个地方,双尖堆离济水不远,公子或许会前去此地不定。便与老臭虫、丘十一抢了几匹快马,飞马赶来,正好遇见黯然销魂楼与江河海会的混战。
谢老等人向老臭虫、丘十一深深鞠躬行礼,齐声道:“两位大侠义薄云天,鼎力相助,黯然销魂楼上下感激不尽!”
老臭虫呵呵一笑,谦逊几句,丘十一则微笑不语。
大荷心急,说道:“江河海会的臭贼闻到风声,前来阻拦,公子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谢老沉吟道:“莫慌。他们来搅和一场,老夫反倒觉得,楼主应该无恙。你试想,如果他们已经找到楼主,又何必巴巴的赶来双尖堆,阻挠咱们和楼主会合?”
大荷一听有理,镇定下来,叫谢老快拿主意。
谢老说道:“你们和楼主走散的地点不远,算起来路程和日子都差不多,既然你们能赶来双尖堆,想必楼主和秦公子也能。或许此刻,楼主正在来此的路上,事不宜迟,咱们分头去迎。老夫和这两位好朋友从这边走,大荷,你和金刀将、射雕将、千手将他们从那边走,天可怜见,今日找到楼主,皆大欢喜。”
众人兵分两路出发。江河海会那帮人经过刚才的厮杀,心胆俱裂,再也不敢前来滋扰。
大荷、金刀将、射雕将、千手将领着十几个楼里的兄弟,一路催马,在茫茫飞雪中四处找寻。
跑了几个时辰,马匹抵受不住,腿软蹄乱,一行人只好停下来慢慢走。
雪越下越大,雪花沾在脸上、眉毛上,好不难受。
苍茫大地,放眼看去,尽是白皑皑灰蒙蒙的世界,人在其中,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公子生死不明,大荷数日来忧心似焚,度日如年,唯恐对方有半点闪失。她与林枫晚份属主仆,实际上情逾姊妹。
在大荷心中,公子是天,公子是神,公子是大荷的亲人。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大荷仿佛看见,两个小孩头挨着头,肩并着肩,在庭院里窃窃私语。
“小姐,你那个蛐蛐,叫青头大将军,我这个蛐蛐,叫金翅大将军,咱们比一比,看谁的厉害。”
“别叫我小姐,外人面前,要叫我公子。”
“是,小姐,大荷记住了!”
“哈,青头大将军威武!咬它,咬它!”
眼前的景物又起变化,大荷看见,两个半大小孩浑身湿透,一前一后走在回府的路上。
“大荷,不准告诉爹我们去玩水,哼,阿爹要是罚我,我就罚你。”
“放心,公子,大荷不告诉老爷,咱们从后门偷偷溜进去,谁也看不见。”
“唉,你怎么走得慢吞吞的,要不我来背你,迟了回家娘亲就发现了。”
“不不,公子,大荷太胖,还是大荷来背公子好了。”
“嘻嘻,我先背你走一段,等一下你再背我。”
后来长大了,两人在厢房里说着体己话。
“大荷,我问你,女孩子长大了就一定要嫁人的吗?”
“小姐,哦,公子,大荷蠢笨,大荷不知道。不过听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什么纲理伦常的。”
“大荷,将来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公子,大荷长得难看,嫁出去一定被别人嫌弃,大荷不嫁,一辈子陪着公子。”
“嗯,你不嫁,我也不嫁,一辈子陪着阿爹阿娘。”
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大荷在心中不住呼唤:公子,公子,你到底身在何方?大荷想你了。
前面小路远远的来了辆骡车。车上满是柴草,还有几捆皮子。车上有两个农夫,身披蓑衣,头戴笠帽,遮住面目。
前头一个挥鞭赶骡,后头一个斜倚在柴堆上闭目假寐。
此地乡下人赶集卖货,多用骡车、驴车运送,众人也不以为意。
骡车的得的得走到跟前,赶车的农夫把笠帽一掀,露出一张笑脸,赫然是秦虎!
大荷愣住,说道:“秦……秦大人?”
这时,倚在柴堆上的农夫把笠帽抛开,林枫晚英俊秀美的脸展现在飞雪寒风中,如春花般灿烂。
众人顿时一片欢呼:“公子!”“楼主!”“咱们找到楼主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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