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坤地的甲级造化者被夺舍……这句话的每个字她都认识, 怎么合起来感觉如此陌生?
众所周知,能进坤地大境的造化者不是八字奇特就是体质怪异,多出法师萨满和道士, 可以说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按照常理, 进入修真类的试炼场,他们应该更如鱼得水。不求无伤通关,好歹也不会半路枉死。丙级造化者尚能自保, 更遑论一个标准的甲级。
那可是甲级!
得经历过多少场试炼,斩杀过多少个敌人, 鏖战过多少次末日,才能出一个的甲级。哪怕这甲级的实力烂到没边, 可他的阅历之丰富总能苟活吧?就算活不过三千年,也不至于三百多年就枉死吧?
离谱。
厉蕴丹:“飞升大界,是为大乘……那他在没有飞升之前, 起码是个渡劫期。”越想越不对劲,“你的情报真没问题?”
如果是夺舍,夺舍者必须比被夺舍者境界高。夺舍成功后,一般以被夺舍者的最高境界为准。
换言之, 要是修士夺舍了甲级, 修士比甲级强。夺舍后两年进入大乘期,这表明该甲级造化者在被夺舍之前是个渡劫期。
“一个渡劫期的甲级被夺舍,怎么可能?”
能夺舍他的只剩下大乘期修士了,然而“高真”界不是大界, 一入大乘必然飞升,它哪来的大乘修士夺……不对, 她能从大界下来, 别人也能从上往下。
“怎么不可能?”胥望东拍着胸膛保证道, “我在修真界听了快四百年的八卦,消息是真是假还是能分辨的。大概三十年前吧,造化者突然对付起造化者了。那时我藏得深,没人怀疑到我头上,我就偷偷查了查线索。”
“嘿,大佬你猜怎么着?”他拿出茶馆说书的语气,手上就差一块惊堂木了,“结果出乎意料,原来三百多年过去了,很多造化者的寿命扛不住咯!”
“人一面对死亡就会走极端,他们也一样,这极端走着走着,他们就找到了一个‘抓造化者换延寿丹’的活计。据说重伤难愈的修士不少,要的就是造化者这种健康又带有血脉的身体。”
“长寿动人心,惨案层出不穷。被你灭掉的几个是惯犯了,他们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被夺舍的那个倒霉甲级原本不在‘高真’界,是在与高真界同一等级的另一界。他实力很强不假,可再假也挡不住队友背刺。”
“他的队友为了活下去,用他给的甲级道具重伤了他,还把他卖给了另一界的渡劫修士,就为了换一颗地阶的‘续命丹’,据说那一粒下去能顶千年……唉,缺德啊!也相当愚蠢!你说你都有甲级队友了,他对你好到能把甲级道具给你用,你真想要一颗续命丹,你队友会弄不到吗?特么背刺,还把他卖了,离谱!”
可这就是现实。
白眼狼压根不是人,升米恩斗米仇,你自认为对他好,没准他对你嫉妒到发狂,只想让你惨死。
人性啊,恶劣起来简直无法想象。
胥望东叹息:“都是渡劫期,同阶夺舍,一个魂魄强大,一个命在旦夕,想成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虽说渡劫的修士夺舍之后就杀了那个造化者的队友,但甲级又不能复活,有个屁用。”
最可惜的是,这位甲级造化者本身的强化方向就是修士,且还是单系火灵根修士。进入修真界本是他成就大道的契机,谁知会在中途枉死。
现在,他的躯壳、修为和道具全成了另一个人的。那人顶着他的身份活下去,他却湮灭了。
胥望东:“我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真是多亏了那几个追杀我的畜生。这多残忍缺德的一桩真事,他们主要关注的居然是‘甲级造化者的价位是一颗续命丹’,有大病!”
厉蕴丹偏过头:“看来他
们抓你,也是为了拿去换药。”
胥望东无奈点头:“刚才生死关头脑子糊了,现在想想应该也是。不过很奇怪,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厉蕴丹:“你的序列是几?”
“戊。”
胥望东能有戊级,出息了,但厉蕴丹不会夸他:“高序列可以感知到低序列的存在,他们之中有丙级。只是,也不排除你的下属背刺你的可能。”
胥望东:……
他已经上了造化者的追杀名单,想再回去是不可能了。
但凡他在这时表现出一点点对客栈酒楼的留恋,哪怕是悄悄回去看一眼、传个话,生活在那儿的人都会受到威胁。
他不能回去。
厉蕴丹:“之后有什么打算?”
胥望东:“挺舍不得这里的,可我回去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大佬,虽然我是个金丹中期,距离元婴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还是请你别嫌弃我,让我抱抱金大腿吧!”
厉蕴丹:“你这出息……”
她一个渡劫大能站在他这边,他居然不敢回去?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她决定亲自把胥望东推下“象牙塔”,教教他用另一种角度看世界。
这般想着,她一把掐住他因为点头哈腰而弯下的脖颈,二话不说御剑前行。她问他“你的住处在哪”,胥望东乖巧如鹌鹑,不敢不答。
待抵达目的地,胥望东正想好措辞,准备带着厉蕴丹一起苟,不料厉蕴丹一落地就释放渡劫大能的威压,骇得整座城的元婴连滚带爬地匍匐到她面前,她问,他们答,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敢瞒。
厉蕴丹:“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那几个人打哪儿来的?都追杀到我的法脉之下了,你们还权当没看见么?”
“说!”
“他们来自何处?受何人指使?”
其声隆隆,如龙怒吼,隐含天威。城里养尊处优的元婴哪见过这阵仗,顿时被惊得心境不稳,倒豆子似的将所知全说了出来。
厉蕴丹一番抽丝剥茧寻到幕后黑手,当下又发出警告:“别对我放在下界的人动手,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
胥望东:……还能这样?
三观摇摇欲坠,不想半刻钟后,他的三观碎裂重组。
他家队长!竟然二度提起他御剑往外海飞去,然后当着他的面拔出一把太和昆吾剑,冲着一方大界安插在下界的据点劈了过去。
刹那海分两半,狂浪掀起,据点的建筑化作齑粉,而整座海上小岛变成飞灰。
大界宗门安插在下界的探子也好,与那些宗门进行交易、残害同类的造化者也罢,都在这一剑之下消失殆尽。
起卷的海潮变成飞沫,零星飞到他脸上,冲得他一个激灵!胥望东呆呆地望着下方被夷平的海岛,嘴唇翕动:“大、大佬,万一有无辜的……无、无辜的……”
“没有无辜的。”厉蕴丹平静道,“《太上剑诀》讲究以善意发剑、点到即止,那一剑是‘功德剑’。挥到善者身上只是一道劲风,挥到孽者身上譬如万剑戮身,就这样。他们死于自己造下的业障,懂了吗?”
她又不是什么魔鬼,并不会滥杀无辜。曾答应那位宗师的话,她一直记得。
【若孤幸得陨铁,愿为苍生横刀。】
愿为苍生,自是不会对无辜之人出手。
果然,胥望东的脸色好了些。见他如此表现,厉蕴丹试探道:“如果我对无辜者出手,你当如何?”
胥望东抿唇,沉默许久道:“不怎样,我一定会全力阻止你。”
“不怕死?”
“怕!”对上队长,他难能不怕,“但比起被
大佬你砍死,我更怕你变成陌生的样子。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一直把你当成主神空间唯一的良心看。你不变,我肯定不会变,可万一这颗‘良心’没了,我会很失望……”或许会失望到变成另一个人。
“队长,我想做个好人。”
厉蕴丹失笑:“你的道心,竟是做个好人。”
“啊?什么道心,我有那玩意儿?”
厉蕴丹没有多说:“此间事了,你留在下界也是危险,便随我一起去大界吧。”
胥望东隐现不祥的预感。下一秒,这预感成真了,厉蕴丹可不是纪元桃那心善的蛇妖师父,会用袖里乾坤卷着“徒弟”走。下界是怎么去大界的,既然她要体会一遍,自然也得让胥望东体会一遍。
“等、等等,大佬!”
厉蕴丹没给他机会,当下便腾空朝另一界冲去。很快,天穹雷云密布,电光闪烁,在胥望东凄惨的尖叫中,厉蕴丹逮着他冲向了雷云。
“轰隆!”
“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减肥!我一定好好修炼!求放过啊大佬!”
“轰隆隆——”
……
半个月后,盛天剑宗的弟子看见道生老祖踩着飞剑慢吞吞地飞往天罗峰。
他们虽不明白老祖为何飞得这么慢,但大能自有一套道理。联系她出去半个月,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形物体,想来是从哪里弄来的、不小心烤焦的万年人参,带回来给天同老祖作礼吧?
只是,天同老祖真喜欢这黑炭一样的礼物么?
“老祖之间的人情往来,我们掺和什么呢?扫地扫地。”
恍惚中,他们瞧见那万年人参吐出了一口黑烟。嚯,是个生了灵的地精啊!那捉来铁定是放在山里养花弄草,给灵鸟捡羽毛了。
三刻钟后,厉蕴丹把胥望东提到了天罗峰的瀑布下。经过半个月的天雷洗礼,胥望东活活被劈瘦了一圈,但距离他以前的清秀模样相差还远,有待努力。
但挨劈并非没有收获,她硬是让天雷淬炼了他的身体,把他从金丹堆到了元婴,如此寿延两千载,他冲化神也有了一线可能。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上界魔物仙阶起步,他要想活下来还得往死里修!
厉蕴丹:“起来修炼,你这个境界怎么睡得着?”
胥望东吐出一口黑烟,苦哈哈地爬到瀑布边洗脸。天罗峰陡然多了元婴修士,郁千诗不可能不知道,厉蕴丹决定先与大师父招呼一声,再考虑胥望东的安置问题。
厉蕴丹:“盛天剑宗有我,无涯宗有谢此恒,琅嬛岛有应栖雍和纪元桃,妖界有阿努,你打算跟谁混?”
胥望东想着去妖界,又怕被妖怪叼走吃了;想着去琅嬛岛,可应栖雍那张嘴不饶人。他想留在剑宗,却实打实怕了厉蕴丹催修炼,最终他给出最佳选择,表示跟谢此恒混了。
厉蕴丹:“好。”
翌日,胥望东就被打包塞去了无涯宗。这倒霉蛋以为是自由生活的开始,谁知刚入宗门就受到扫地机的全面清理,上了谢此恒的主峰也不得好,这位哥一见到他便说了八字箴言。
“百年化神,可能做到?”
胥望东:……哥,哥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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