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其瓦是座大城,交通发达,人来人往,流量非常大。
基数一大,哪怕里头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是光明神的信徒,当他们路过教堂,向许愿池丢入钱币以祈祷旅途平安时,那钱币的数量总不会少。
因此,就算厉蕴丹每天取一枚金币,教堂的人也没发现钱币有缺,他们压根不会清点数量,只会在钱币将满时取来铲子撬起,装进木箱封入教堂的地下室。
一日厉蕴丹闲得无聊,便去地下室逛了逛。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她着实低估了教堂的财力。这哪是什么地下室,整个就像巨龙的藏宝库,那满满当当的木箱,那层层叠叠的金币,以及大量的金银制品、珍珠宝石,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着夺目的光。
她看了会儿,明白所见并非财宝,而是人心的贪婪。
漫山遍野,欲壑难填,每一块金币都弥散着令人发疯的魔力,然而这充满蛊惑的金色落进她眼里,却被净化成了清醒。
神明听得见信徒的心声,光明神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所以,光明神是个成分的货色已经很清楚了。
并且,教廷敛财已不是朝夕之事,而是从光明神崛起到现在都在持续的事。库其瓦大城建立才几年,他们就有了这样的财力,想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只会聚敛更多。
换言之,光明神就是一只大肥羊。等她宰了他,神的宝库也该充公了。
熄灭火把,厉蕴丹飞了出去,惯例叼回金币一枚。彼时,两兄妹准备好晚餐,硬是等她飞回家才开饭,又是削苹果,又是撕肉条,其信仰之虔诚令人动容。
伊尔莎:“哥哥,乌鸦每天叼回金币,教堂的人会不会发现金币少了?”
“不会。”诺梵轻嗤,“我们贝莱恩家族给过教廷多少钱,他们细数过吗?而跟贝莱恩一样的贵族有多少,教堂才不会差这点金币。”
可饶是每年给那么多钱,教廷还不是灭了贝莱恩?
仅仅因为父亲减轻了领地居民一成的赋税,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所以教廷认定父亲抱着不轨的心思,企图跟光明神争夺信仰。就这么个扯淡的理由,贝莱恩没了。
诺梵:“不要担心教堂钱不够,我恨不得乌鸦把贝莱恩给出去的金币全带回来。”
伊尔莎:“哥哥,我们给过教廷多少钱?”
诺梵:“从曾祖父那辈就开始了,或许更早。我没见过具体账目,但爸爸每年给出去的除了钱,还有粮食。妈妈曾骂过教廷贪婪,想要掏光贵族的家底,还不如离开教廷的地盘,去乡下做个小贵族,却被爸爸捂住了嘴。爸爸说,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他当时年纪太小,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明白了。贝莱恩也好,别的贵族也罢,其实都是被光明神圈养起来的牛羊。他要他们产奶就必须产奶,要他们挨宰就必须挨宰。哪怕是死,都不允许他们有怨言。
或许有人想过反抗,但后果只有失败。因此,父亲才会说出“离开只有死路一条”这句话。
当他们不愿再为光明神服务,光明神也不会允许他们活着离开他的地盘,去给别的神服务。那就是个自私卑劣、傲慢贪财的小人,也不知道怎么成了神?
好在他们离开了,如今活在了库其瓦。旧日虽然翻篇,但仇恨始终在心头燃烧着,不曾熄灭。
诺梵决定一个人走复仇之路,而妹妹只要一生顺遂就好。他是哥哥,男子汉理应背负起血与火的重担。
“伊尔莎,一年后我会送你上学。”
“嗯!”
这个世界是慕强且残酷的,孩子长到十岁就要进行统一测试,被区分为天赋者和非天赋者。分水岭一定,双方未来的差距只会不断增大,势成天堑。天赋者将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非天赋者仅是神明豢养的鸡鸭。
他是幸运的,十岁时被测出了天赋。
但也有人是不幸的,与他同龄的贵族孩子一旦被认定没有天赋,不仅会失去继承权,还会被送到乡下去自生自灭。
如此扭曲又现实,残忍又真实,这就是在神明统治下的人间门“亲情”。所有人都习惯了,可习惯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他想改变这一切,可是他太无力也太弱小了。
信徒的心里燃烧着不甘的怒火,对诺梵的心声厉蕴丹听得是一清二楚。她欣赏他敢于质疑并决定打倒权威的勇气,但也知道他过于弱小,急需成长的踏板。
也罢,看在他诚心供奉她的份上,就当她发慈悲好了……
于是,这一晚诺梵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他遇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斗篷人,听声音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命令他盘膝坐下,他照做了;她让他感受气感,他也做了……
她要他每天早起打坐,再练习最基础的刺、挑、撩等剑招,重复一万次。她给了他一本薄薄的剑术手册,名叫《七杀剑》,说全册只有四十九式,但足够他受用一生。只要他能悟透,连神明也能干掉!
就这最后一句,诺梵倏然惊醒!
薄毯从身上滑落,他大口喘息,出了一身冷汗。点燃蜡烛,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一点,他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魔怔了,连做个梦都能当真。
然而,他发现越是不把这梦当回事,梦中的一切越会在他脑海中具现得清晰。要打坐、要练剑、要弑神,整得他坐立不安,直到握住剑才停下了躁动的心。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凭记忆挥出了《七杀剑》的第一式。感受着骤然涌动的气感,诺梵不禁瞪大了眼!
少顷,他去外头找了片空地练剑,越练越难以置信。而厉蕴丹切断了与他的精神联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伊尔莎的梦境。
不同于诺梵的梦是苦涩的滋味,伊尔莎的梦就像棉花糖,柔软又甜美。她入梦时,女孩正坐在糖果屋里跟兔子玩拍手游戏,为了不吓到她,厉蕴丹卸掉黑色斗篷,幻化一身明黄的英式女袍,戴一顶小帽,握一把扇子,来到她面前。
推门而入,伊尔莎停下了玩游戏的手。女孩仰头看着她,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好漂亮、好美丽、好好看!
厉蕴丹:……
“伊尔莎。”她唤道,“把你的手给我。”
她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女孩抬手放了上去:“请问你是谁?这是在做什么?”
厉蕴丹:“以防万一。”她要提前测试一下她的天赋。
众所周知,世界上存在黑魔法和黑巫师,这就说明一部分天赋者天生契合黑暗,能运用黑暗的力量。以她对巫师的了解,魔法虽分黑白,但并无好坏之分,分善恶的只是使用魔法的人。
但这个试炼场不同,他们仇视黑巫师,恐惧黑魔法——若伊尔莎没有天赋,或者觉醒的是斗气师的天赋也就算了,可要是拥有魔法师的天赋还碰巧能用黑魔法,那结果会如何?
她在库其瓦呆的这几日里,就没在三所魔法学校中见过拥有黑魔法天赋的孩子。是真的没有,还是在发现当天就被处理掉了,亦或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着实难说。
温和的力量进入伊尔莎体内,小转了一圈便回归厉蕴丹掌心。看着掌心无属性的能量球呈现出黑色和蓝色,厉蕴丹眯起眼,知道这一举是做对了。
伊尔莎拥有魔法师的天赋,体质契合黑魔法和水魔法。且,比起水魔法,伊尔莎更适用黑魔法,她称得上是天生的黑巫师,成熟后的实力必定很强。要是多学点禁咒,没准还能顺手报个仇……
可怜诺梵以为他妹妹是只无害的小白兔,却不知兔子皮一撕是头残暴的猛虎。
伊尔莎:“美丽的大姐姐,我有天赋吗?”
这小嘴真甜,比九千岁会夸人,厉蕴丹一笑,又收了笑认真道:“有,你是天生的魔法师,拥有黑魔法和水魔法的天赋。”
“黑魔法……”
“黑魔法会让你成为一名黑巫师。”厉蕴丹叮嘱道,“它很强大,也因为强大而被人们定义为邪恶,你要谨慎使用它。而黑巫师名声不好,被大部分人讨厌着,即使你想学黑魔法,也要瞒着所有人进行,包括你的哥哥。”
“相传库其瓦大城的女神被黑暗神杀死,你一定要隐瞒这部分的天赋。从明天起,我会教你修行魔法、控制力量,明白了吗?”
伊尔莎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能做个黑巫师很好。”
“嗯?”
“即使被所有人讨厌,但会被乌鸦喜欢。”伊尔莎仰头,她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黑巫师的桀骜,“我不在乎别人的喜欢和讨厌,那是别人的事。只要能被哥哥和乌鸦坚定地选择,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是她的全世界,能被全世界坚定地选择,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伊尔莎:“美丽的姐姐,不要明天了,从今天开始就教我学魔法吧。”她拉住她的手,“贝莱恩家的金币被教廷抢走了,我要夺回来!”
厉蕴丹:……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搞大事的,比她哥上道多了。诺梵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点,而伊尔莎表面乖巧,骨子里却是个敢赌的狂徒。他们兄妹性格互补,但她更喜欢伊尔莎一些。
“好,那我们开始吧。”厉蕴丹与她拉钩,“但是,你得瞒着你哥哥。”
“好!”
从这天起,厉蕴丹过上了白天乱飞、傍晚“赚钱”回家、午夜教导信徒的三点一线生活。偶尔关注一下队友近况,在得知宣幽仪成功混进教廷做回“圣女”老本行时,她嘴角一抽,知道光明神又要被削了。
果然,胥望东一得知宣幽仪动向,立刻与她接头,商量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因“敌在内部”,教廷的黑料在报纸上源源不断地登出,又是半年下来,这回是真伤到了光明神的根本,让他坐不住了,甚至降下了神谕。
宣幽仪:“大佬,光明神要让教廷全力对付胥望东了,他暂时还端的住,没有亲手去抓,但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还有,据我所知,神明们生活在另一个异空间门里,而神格是打开那个空间门的钥匙。咱们队里只有你能进去,连谢大哥也没辙。但我还没摸清异空间门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你得等我一段时间门。”
队友给力,躺平有理,厉蕴丹干脆放开手让他们去干,她乐意给他们收拾残局。
日子一晃而过,钟声敲过了新年。诺梵一举突破成四阶斗气师,而伊尔莎也迎来了上学季。
命轮在这一刻开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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