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笙小禾醒了，药效的作用让她难得睡了次好觉，前几天萦绕在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洗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南荣湿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房间里有暖气，他的外套扔在沙发上，只穿着白色羊毛衫和黑色长裤，前额的头发凌乱地散开，末端还带着些水汽，让他本就年轻的面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带着一股子大四学长的青春气息直直扑到笙小禾面前，看得她有些怔愣。
像极了从前的每一个清晨，南荣会用微微湿凉的手贴在笙小禾脸上，轻笑着催她起床。
但现在分手了，那些亲昵的打闹都成了过眼云烟。
南荣抽了张纸巾边擦边往床边走去，停在两步开外，“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感觉好点了吗？”
笙小禾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失落，她清了清嗓，点头道：“已经好很多了。”
嗓音还有些嘶哑，不过听起来问题不大，南荣见状也不再多说，低头把床头柜上散开的药都装起来，“那就快去洗漱，时间还早，先送你回家。”
笙小禾站起来，看着他，“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市局。”
南荣手下一顿，抬手把笙小禾后脑勺一些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压下去，“不差你这一天，赶紧地去洗脸刷牙，等会儿高峰又得堵在内环上。”
笙小禾被南荣轻轻推着往厕所走了几步，到得门前又回头看了看，高大修长的背影看起来挺拔有力，极富安全感，她很想冲上去抱抱，但也只是想想，随即就呼出一口沉重的气，转身把所有情绪关进了厕所。
十分钟后，两人上了车。
出车库付费时，南荣犟不过笙小禾抢着扫码，只能同意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划清界限的举动，但笙小禾点开手机却是脸色一变。
南荣：“怎么了？”
笙小禾垂下眼，匆匆说了句“崔盈出事了”，就试着拨打崔盈的电话。
她以为多半打不通，谁知才刚响了一声，对面就被接通了。
笙小禾连忙道：“喂，崔盈，崔盈吗？”
一道夹杂着方言的大粗嗓传来：“喂，喂？您是这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笙小禾悬着的心松了松，说：“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对面说：“我是海韵小区的物管，早上在5栋下的车库捡到了这部手机，您能联系上本人来领取吗？或者您来代领也可以。”
笙小禾立刻应道：“好，麻烦您帮我收好，我立刻过来。”
挂完电话，她看了看车前方不远处岔路口的地铁站，朝南荣说：“崔盈家不顺路，你就在前面放我下去吧！”
南荣挑挑眉，方向盘轻轻一转，滑入另一个车道，“开导航。”
笙小禾抿抿嘴，打开导航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转头沉默地看向车外。
她原本是想借机和南荣分开的，两人独处的时间越长越会让她眷念，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求南荣复合。
多和他在一起多一秒，都会觉得自己更爱他一分。
这个清晰的认识让笙小禾觉得很难过，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神色慌张，不知所措。
南荣以为她在担心崔盈，安慰道：“别担心，也许就是不小心把手机弄掉了。”
笙小禾捏捏眉心，回过头看向正前方，淡淡道：“不，她应该是真的出事了。”
南荣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这么说？”
“手机被捡到的地方在5栋，在小区的前门。但崔盈住的是17栋，在小区的后门。车库虽然是联通的，但前后门的距离特别远，她一直是图书馆和家里两边跑，后门有公交车站直达车，她从搬去到现在，去前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况且这两天在考试，她的考点也是直达后门公交车，她就算走车库也不会绕远路的。”
笙小禾皱着眉总结道：“崔盈的手机会掉在5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显得不正常了。”
崔盈朋友很少，笙小禾递过去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慰藉，因此她格外依赖笙小禾，平时跟笙小禾的联系也很频繁，虽然俩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笙小禾对她的生活习惯已经很是了解了。
南荣闻言不再多说，加大油门往目的地开去。
三十分钟后，两人抵达了崔盈的小区。
笙小禾知道崔盈的锁屏密码，解锁后立刻点开一个软件，她对南荣解释说：“崔盈手上戴着定位手表，可——”
还没说完，软件显示对方此时正在高速上，移动的方向是南渝相邻的另一个市区。
笙小禾喃喃道：“她去那里干什么？”
她用手机远程拨打手表的号码，但一直没有人接听。笙小禾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担心不停地打电话会引起那边的注意，只得暂时按捺住。
南荣把现在的定位发回办公室让人联系高速那边调取监控锁定可疑车辆，在半小时后接到了高速公安打来的电话。
对方说，定位到了手表所在的车辆，不过车上除了司机以外没有其他人，而且那车是搬家用的返程空货车，表就扔在后车厢，司机根本就不知道那里有块表。
同一时间，他们也打开了崔盈家的门。
原本干净整洁的一室一厅，仿佛被打劫过一般，乱得都快没法下脚。
分局匆忙赶来的法医开始做现场勘察，房门外直接拉上隔离带，进进出出的动静不小。在这种时刻，谁也不知道崔盈是不是菊姐犯罪集团的受害者，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
隔壁的住户提着早餐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自己门外站了好几个警察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命案，连忙走过来打听情况。
南荣正站在走廊窗户边打电话，刚挂断，后边民警就带着邻居走过来，“南副队，这是崔盈的邻居，她好像有听到些什么。”
邻居说：“大概是今天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吧，隔壁突然传来那种桌椅板凳哐当砸地的声音，特别大，也刺耳，但就突然那么一小会儿。”
南荣算算时间，基本上和崔盈给笙小禾发信息的时间吻合，他又问：“还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吗？比如呼救之类的。”
邻居想了想，“没有，后来好像模模糊糊听到有关门的声音，但我们这房子隔音差，指不定是楼上楼下哪家呢！”
南荣谢过她，走到房门口，分局的法医也刚好往外走出来，眉头紧皱，“南副队，我们初步痕检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只有极小的部分是争执间摔倒在地，其他全是刻意弄乱的摆放。”
南荣眼神一凛，跟邻居描述的情况相同，他拿起手机刚想拨，屏幕上就显示出笙小禾的来电。
南荣说：“崔盈是被人从房间里带走的。”
笙小禾正在小区物管的监控室，她看着电梯和楼道间把脸蒙得严实的三个人，把晕过去的崔盈像扛麻袋似的，随意扔进后备箱，牙关紧咬，声音轻颤。
“是，他们从车库走的，从前门出去时，顺手把手机扔到5栋那边，也把崔盈手上的表扔进了搬家货车的后车厢。刚刚查到，那辆车的车牌是两天前刚报失的，开出小区后就往偏僻的监控死角去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双保路批发市场。”
双保路批发市场位于南区稍偏高速的地方，是南渝市最大的批发市场，里面吃穿住行全都有，楼栋纵横交错，几十条小巷四通八达。
这里二十四小时开放，无时无刻不人满嘈杂，每天来来往往的货车数不胜数，装着崔盈的那辆车混迹其中，开进小巷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影子。
这条线索，基本上是彻底断掉了。
南荣听出了笙小禾的慌张，他问监控彭秀的同事有没有发现异常，得到的回答是彭秀照常出摊，说话举止没有半点不对劲儿，打接的电话和收发的短信不是联系买菜进货就是推销保险。
除了没有她口中的那个女儿的任何信息之外，其余都是一个普通小商贩正常的生活。
南荣直觉有哪里不对，但他现在没空细想，通话间隙他已经走到小区物管的监控室门口，笙小禾正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捏着眉心。
南荣朝电话那头说了句“继续观察”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坐到了她身边。
笙小禾闭着眼，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骤然感觉身边的坐垫往下沉了沉，一个带着暖意的小东西贴到她正搭在膝盖的手背上。
笙小禾睁眼一看，是手掌大小的塑料暖手蛋。
那是南荣刚从崔盈邻居家买的，他塞进笙小禾手里，说：“别着急，这三个人的装扮不如仇连海，模拟画像难度不算太高，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人。”
笙小禾两手把暖手蛋握紧，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怕……”
“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你想想，按徐慧慧的经验来看，就算真的要做什么，应该也是晚上，我们还有时间。”
南荣打断她，强行拉开笙小禾的神思：“大晚上的，他们那种装扮崔盈也能让他们进去，要么他们在玩什么变装游戏，要么他们就是有钥匙。”
笙小禾点点头，“如果不是房东，那就是她的家人。可他们想要干什么呢？”
南荣掏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在口中滚了一圈，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崔盈的妈妈逼她和快死的男人相亲，后来还给男方送了白包。”
笙小禾眼睛猛地瞪大，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看着南荣，满眼不可置信，“她、她怎么能……”
南荣点开刚收到的信息，递到笙小禾面前，“是不是，问问就知道了。”
手机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崔彬的账户今天凌晨四点收到人民币150万】
崔彬，是崔盈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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