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玉儿身材矮小,进门速度又快,萧睿、周云娘等都没太留意,司姚更是不防备,猛地被烫得大叫,随即汤盆滑落到地上摔碎,又吓了司姚一跳。

    几个丫鬟忙来为司姚冷敷、收拾身上。

    没等司姚发威,萧睿一个巴掌打在了玉儿脸上!

    “玉儿!”桃叶惊叫着,慌忙站起,却腿脚僵硬地半天都站不起来。

    司姚捂着火辣辣的额头,大哭起来,好似万分委屈:“我没法儿活了,这个家里人人都容不下我!”

    萧睿朝玉儿厉吼:“快给你母亲道歉!”

    玉儿一脸倔强:“我呸!她是哪门子的母亲?”

    萧睿又一次举起手掌,玉儿勇敢地仰着脸,萧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舍得打下去。

    桃叶终于站起跑了过来,一把将玉儿拦在怀中:“乖孩子,回学堂里去,不要掺和这里的事。”

    萧睿又立即指责桃叶:“谁准你进来的?不是告诉你要跪到公主气消了为止吗?你觉得现在公主气消了吗?”

    桃叶勉强压制着心里的怒火,又回到雨中跪好。

    玉儿哭着喊了出来:“混账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娘做什么都是错的!祖母治家未免也太偏心了!”

    萧睿忙阻止:“胡说些什么?”

    周云娘也忙陪笑着替玉儿向司姚解释:“小孩子不懂事,信口胡诌,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司姚当然不好与小孩子计较,只能把气都撒在桃叶身上:“小孩子不懂事,还不都是大人教的?她这是存心要折磨死我!”

    玉儿随即接了一句:“那你怎么没去死啊?”

    “玉儿!”萧睿再一次喝止:“你娘犯了错,你该引以为戒,怎么还能跟着学?”

    玉儿恨得牙痒痒:“我娘最大的错,就是嫁到了这里,遇到了一群黑心的人!”

    萧睿不再与玉儿理论,而是吩咐跟着的侍女秀萍:“带二姑娘回房去闭门思过。”

    “我要陪着我娘!”玉儿推开秀萍,跑到桃叶身边跪着。

    桃叶拉住玉儿的手,劝道:“傻孩子,快回去,你这是做什么?”

    秀萍忙拿了一把伞,到玉儿身后撑着,也跟着一起劝:“小祖宗,你这小身板哪能承受这个,快回去吧!”

    萧睿亦在廊檐下朝玉儿喊:“玉儿,休要胡闹!”

    玉儿坚持跪着,翻个白眼,瞪着萧睿:“我爹说过,我娘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多年都忍气吞声!我要是安享富贵,岂不是和你们一样没良心?”

    桃叶听到,心中一阵惊叹,这个七岁的小丫头,居然能懂得这么多大道理!

    司姚冷笑一声,发了话:“母亲,小孩子不服管教是常有的事,若是生怕她吃苦、只管一味纵容她,长大了还指不定成什么德性呢!”

    “公主教训的是!”萧睿向司姚笑着点点头,没有再阻止玉儿一同罚跪,可却再也没心思打理家事,不住地往玉儿那里看,即便听着下人回话也心不在焉。

    趁司姚不留神的时候,萧睿悄悄吩咐人出去找王敬。

    秀萍依旧在玉儿身后撑着伞。

    两人一同跪了不多久,桃叶隐隐觉得有些头晕,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正在神志恍惚时,忽见玉儿昏倒在地上。

    “玉儿!”萧睿惊叫了一声,冒着雨就跑了出来。

    桃叶很想伸手去抱玉儿,可是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她抬头望见王敬拄拐,快步走来。

    她以为,王敬一定会赶快救起女儿。

    可是,王敬到了跟前,扔了拐杖,却先将桃叶抱了起来,立刻往外走。

    他们身后,萧睿等人七手八脚的地抱起玉儿,萧睿还朝王敬的背影喊:“敬儿,小心你的脚!”

    “王敬,你给我站住!”司姚公主高呼着,刚刚往外走了两步,她发觉头上掉落了几滴雨水,忙又缩回廊下叫丫鬟拿伞。

    王敬抱着桃叶,其实走不快,他回头目光扫过司姚,声调平静而有力:“你要是再不消停,我今日便写休书。”

    司姚吓了一跳,没再敢追出来。

    这些话,桃叶都听得见,她很糊涂,她想不明白王敬既然敢这样说话,又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驸马?

    但是她不敢问,因为她觉得此中缘由,满堂娇应该清楚。

    桃叶有气无力地张开嘴:“你怎么不救玉儿?她昏倒了,你没看到吗?”

    “玉儿是王家嫡亲血脉,即便我不管,也自有人心疼,但你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若不护着你,你又能指望得上哪一个?”王敬轻声细语,一字一句飘进桃叶耳中。

    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分析,不知带给了桃叶多大的震撼!

    自古以来,都流传着痴心女子负心汉,在桃叶生活的现代,离婚率更是居高不下,而且还有无数夫妻是为了共同的孩子才勉强维持婚姻,如王敬这般心思,是多么难能可贵?

    桃叶的眼泪无声滴落,她很感动,又好难过,这份难过,一半是为满堂娇,一半是为自己。

    她羡慕满堂娇虽然死去,却一直被一个人印在心里,日渐久远而感情不减分毫;她也怜悯满堂娇虽被深爱着,却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这份爱。

    王敬将桃叶抱回了自己的房中,有仆人替他捡回了拐杖,放在屋内,然后又退出去,并替他们带上了门。

    桃叶打量了一下房内陈设,简单朴素,一点也不像公主闺房,她心中闷闷的:“这不是你和公主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

    桃叶听明白了,这意思是,王敬和公主虽成了婚,却是分房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从来都没有?”

    “我的床,从来只容得下你一个人。”王敬笑得很温柔。

    至此,桃叶算是看明白了,王敬在人前一律冷漠寡言,唯有在挚爱发妻面前却温情备至。

    桃叶真希望自己就是满堂娇,那样,就没有羡慕、没有怜悯,只有幸福的爱与被爱。

    王敬取出了两件衣物,拿到桃叶身边:“把湿衣服换下来,躺在那儿暖一暖!”

    桃叶看了一眼那衣服,与满堂娇临死时穿的衣服风格相似,便知王敬房中一直收藏着满堂娇穿过的旧衣服。

    “我来帮你吧!”王敬将干衣服放在床边,很自然地将手伸向桃叶的湿衣服。

    桃叶忙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王敬略略一笑,像是有些不解:“你是怎么了?”

    桃叶知道,对于成婚八年的王敬来说,他和满堂娇早就是老夫老妻了,这种日常换衣的小事,应该是很随意的。

    可她毕竟是冒牌的满堂娇,从来没有在异性面前换过衣服,实在无法装作习以为常。

    “你……你能转过去吗?”桃叶支支吾吾的。

    王敬笑了笑,还是遵照桃叶的意思转了身,背对着她。

    桃叶这才慌慌张张地换衣服,可古代衣服太麻烦,袖子、裙边都那么长,她还没穿好,一个紧张不慎,就踩到衣服摔在了地上。

    王敬忽然回头关怀:“怎么摔了?”

    桃叶顿时不知所措,吓得连滚带爬钻进被窝,连头也给蒙住。她不确定被王敬看到了多少,只觉得丢死人了!

    王敬坐在了床边,忍不住又笑:“你到底是怎么了?”

    桃叶好像觉得这样蒙头避而不见也不对劲,于是往下拉动被角,只露出两只眼睛:“我……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不能太随便。”

    “记得我们没成亲那会儿,你掉进秦淮河那次,我叫你换衣服,你就是这个样子,把自己捂得只剩眼睛……”王敬不住地发笑,好像觉得特别可笑,几乎笑出声来。

    桃叶感觉得出,王敬一定是由此想起了无限少年事,如果他知道真的满堂娇已经死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她慢慢露出来了头,望着因怀旧而发笑的王敬:“你不介意我嫁到陈家,还在那里度过了两个夜晚吗?”

    王敬渐渐收敛了笑容,但仍很和蔼:“我知道你那是在赌气,不可能真的另嫁他人。”

    “你就敢那么肯定?”

    “你一向求稳定,哪肯轻易愿意适应新环境?”

    桃叶一听,这句话倒真像是说自己的。她记得刚大学毕业时,她和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送外卖,人家都是骑驴找马,陆陆续续都找到了与专业相符的工作,只有她把兼职外卖干成了全职,理由仅仅是懒得换工作而已!

    桃叶盯着王敬,越看越觉得风流倜傥,不由得心醉神乱,一时兴起,以戏谑的腔调玩笑起来:“就算你很了解我,你就不怕那个陈济硬来吗?”

    这个玩笑,竟使王敬突然认真起来:“他当真敢硬来?”

    看着王敬严肃紧张的样子,桃叶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王敬也跟着笑了,他按了一下桃叶的鼻子:“你又戏弄我!”

    桃叶调皮地眨眨眼,王敬笑了又笑,两人相对凝视良久,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在不断拉近他们的距离。

    桃叶静静躺着,她好像对于某些东西正在期待着、紧张着、害怕着。

    王敬虽然坐着,眼神中似乎也有了些蠢蠢欲动。

    然后,外面院中,有个丫鬟喊了一声:“公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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