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将禁军派出去?”

    “不行!中军已经出动了,再动禁军,陛下身边将再无一兵一卒可用,若有万一该如何是好?”

    “若是抵挡不住,便令羽林、虎贲二卫带着陛下先撤吧。”

    “胡说,张济的军队始终没动呢。”

    局面越来越糟糕,董承已然抵挡不住,杨奉的白波军也被冲的东倒西歪,杨定虽然有意保存实力,却也在不断地减员。

    没办法,硬实力就是拼不过郭汜。

    李傕和郭汜继承的是西凉军主力,而杨定、董承、张济这些人,全都是杂牌部队。

    士卒战斗力、给养士气、披甲率,全面处于下风。

    “够了!”

    刘弋喝止了百官的议论,他看着沉着自若的朱儁说道:“朱公,若是张济所部还不能动,正面眼看就要被打穿了,朕带着禁军出城阻一阻。”

    出乎众人的意料,面对这个本该果断拒绝的问题,朱儁竟然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钟。

    “陛下真是这么想的?”

    刘弋微微一怔,便晓得,这是诛心之语。

    你是要出城应战,还是带着禁军逃跑?

    平心而论,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须知道御驾亲征这种事,自光武以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朱儁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苍老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惊异和赞叹的神色。

    “陛下好胆量,好气魄,不逊世祖光武皇帝十三骑出昆阳。”

    “朱公过誉...”刘弋被老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站在龙纛下,指挥禁军稍挡片刻即可。”

    “朱儁!你这是陷天子于死地!”

    然而,呵责朱儁的众臣,只看到了刘弋干脆转身走下城楼的背影。

    郑县北门豁然洞开,胡车儿扛着沉重的高大龙纛当先而出,随后羽林、虎贲二卫禁军甲士亦是涌出。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后战斗的惨烈程度骤然提升了一个等级。

    因为双方都知道,现在是拼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等待了一整场战役的张济,终于受到了来自朱儁的指令。

    侧翼突击!

    不是拦腰斩断形成了突出部的郭汜进攻部队,而是直取郭汜!

    早就安耐不住的张济闻言大喜,他率领骑兵出阵,收到信号的两翼骑兵纷纷靠拢而来,汇聚在他的身后,形成了杀气冲霄的骑兵阵列。

    铁骑如云,甲光向日,郭汜所部重兵正在与当面的守军纠缠在一起,下马步战的骑卒也彻底无法抽身,现在正是侧翼突击的好时候。

    战马一开始,踏着小碎步慢慢地前行着,紧接着,随着有节奏的抽打,训练有素的张济所部骑兵部队形成了一道恢弘的铁幕,不可阻挡地向东北方碾压了过去。

    “儿郎们!宰了郭汜这杂种!”

    狠狠地抽打着跨下的西凉骏马,张济一声长啸,豪气干云。

    冰冷的马蹄铁重重地践踏在地面上,大地颤抖,草木震动。

    “唏律律~~”

    开始逐渐提速的战马抬起头打着响鼻,白色的热气从马鼻中喷出,张济军骑兵的马鞭狠狠地抽在战马的臀部,战马一吃痛,扬起四蹄疯狂地向前跑去。

    大地在脚下急速倒退,战争的气息同样刺激着张济的心跳疯狂跳动着,越来越快,近了,近了,他甚至能看清楚对面敌人矮塌的鼻梁和肮脏干纠的发辫,和那些油腻到似乎从未清洗过的牛皮甲。

    摘下短臂骑弓,张济弯弓搭箭瞄准前方敌骑。

    “咻!”

    箭矢划破空气的爆鸣声在耳边分外地刺耳,最前方的骑兵应声而倒。

    在他们的前方,郭汜的身边,却是四千骑!

    张济的心头一沉,郭汜竟然凭借着步卒大阵的掩护,将下马的骑兵又调了一半回来!

    郭汜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身边的骑军早已迎上。

    零星的一轮短暂对射过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两股骑兵大潮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在秋日的关中平原,鲜血和生命在此刻显得如此廉价,这是世道的“慷慨”。

    “给我去死!”

    张济紧抿着嘴唇,手中长矛贯穿了一名骑兵的腹部,矮身躲开他临死递出的环首刀,抽出了长矛,骑兵的身躯摇晃着倒下。

    矛尖滴滴答答的流着鲜血,因为是倒提着的原因,没有倒流到红缨上,张济身后是乱军丛中转瞬即逝的闷哼和惨叫。

    骑兵对冲,坠马的后果比当场被砍掉脑袋要凄惨的多,因为坠马,就意味着要被两军奔驰的战马,轮流踩踏。

    这种死法,是留不下全尸的,只会留下骨架,以及被踩碎的肉泥。

    后边的骑兵呜哇怪叫着冲张济砍杀过来,张济双手发力,他的枪术凶狠而强悍,长矛如灵蛇般探出,插进骑兵的胸口,硬生生从马上挑飞一骑,长矛几乎弯成了半圆。

    虽然不如他那天赋异禀的侄子张绣,但老将张济依旧不可小觑。

    “嗯?”

    对面穿着铁甲的校尉手持长枪向张济冲来,呼啸着捅向他的头颅

    看到卡在敌骑胸腔中的矛尖,张济毫不犹豫地弃矛,抽出腰间的环首刀隔开敌人的长枪。

    随后,张济凭借着马速风驰电掣间继续连斩三人,密密麻麻的敌阵豁然洞穿一小块。

    张济的眼前变得空旷了起来,在北方极远处潺潺流过的渭水白茫茫的一片素净,静谧而美好。

    然而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机会去斩杀很远处的郭汜了,后面的敌人从两翼再次包夹了过来。

    张济调转马头,活下来的部下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双方的战力差距显而易见,从西域长史府和凉州极西野蛮之地钻出来的凶悍骑卒,不是张济的部下能比的。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尤其是在郭汜早有准备,且人数更多,战力更强的时候。

    这无疑也宣告了,朱儁动用的最后的预备队,也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

    身后是狼藉而血腥的战场,尘土沾染了肮脏的液体,已死的,未死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车骑,还是留点人吧。”

    看着己方骑兵再次纠缠上来,将张济阻挡在了很远的地方,副将却有些担忧。

    “啪!”

    副将的脸上又多了一道鞭痕,郭汜不屑地说道:“留人干嘛?有五百骑就够了,你不会以为张济真能冲过来吧?朱儁这次还要败在本将手下。”

    “那若是华阴的段煨...”

    “就那个怂包?他不敢。”

    看着骄横的郭汜,副将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

    郭汜看着副将,手攥马鞭仰天笑道。

    “你这就叫杞人忧天!”

    “吕布不在,这天下谁又有勇力,能在沙场之上取我郭汜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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