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把劲!”
“将军,小门破了,可里面都是塞门刀车!”
刚刚退下来的马超抹了一脸灰,听了亲卫的话,热血一阵一阵涌上脑袋,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塞门刀车,是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的防守器械,是在城门被攻破时用于堵塞城的守城器械。通常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前刀壁上装有 24 把钢刀,使用时将车推至城门缺口处,既可杀伤敌人,又可挡住敌方的矢、石。
小门本就不大,里面又塞了杂物和塞门刀车,守军准备这般充分,便几乎不可能再攻破了。
“将军,有朝廷的使者来了!已经被围了起来护送过来。”
话音刚落。
“让马超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暴怒的咆哮响起。
众人闻言,都不由的朝着外面望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穿着一身铠甲,肩扛大纛的巨汉,正狂奔而来。
胡车儿扛着大纛, 一马当先,正骑着马飞速的朝着马超军这般驶来, 他的身材太过高大, 一路疾驰, 分外醒目。
“撤吧。”
看到远处的龙纛,马超叹了口气, 微微摆手。
“族叔,您怎么停下来了?难道就让这些叛贼逍遥法外,让马家的颜面扫尽?!“马玩见状, 连忙问道,他可没有忘记当初带兵攻入他老巢的程银所做的事情!把他的部曲可是都堆成了京观。
“不要多说了!让你的人也停止攻击!“
马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对此, 他其实已经早有心里预料。
“走,本将亲自去见见天子。”马超说道。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也没有再继续攻城, 纷纷撤了下来。
城楼上的阳城守军, 见猛攻的马超军撤了下去, 一个个都松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阳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那种压抑的感觉, 真的是太难熬了,现在, 终于等到援军来了, 那么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 就又大了一份!
忽然,有人认出了那面造型独特的大纛。
“陛下来了!”
“什么?竟然是天子陛下?”
“怎么可能,之前不还在陈仓巡视吗?离着阳城可有上百里啊!两天就赶到了?”
而此时, 马超阵中亦是一阵阵的惊呼声。
朝廷会派人来, 他们都知道,可谁也没想到, 来的是天子。
“马超。”
“陛下。”
“你胆子很大。”
“陛下也是。”
阵前, 刘弋在细细打量马超, 马超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位久有听闻的少年天子。
仔细看来,年纪似乎也比自己小一些, 面对周围自己的这么多兵马, 一点怯场的神色都没有,极其从容自若。
“甚少有人敢这么看朕。”
“打败了李傕郭汜的陛下也没长三头六臂, 如何不敢看?”马超嘴上还是满不在乎的桀骜。
“呵。”
刘弋忽然失笑, 挺有趣的。
“马超,今日你带兵来犯, 可曾想过会有什么结果?“
“臣没有想过!想做就做了。“
“哦,是吗?“
“陛下莫非认为臣会怕你这些兵马吗?“马超一脸自信地回答道。
刘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郁了。
“那你不怕你阿爷?”
听了这话,马超忽然陷入了思索,要不要来一次阵前擒王呢?
“刚才在想,是不是要擒下朕威胁官军甚至你阿爷?”
马超一愣,倒也答得干脆利落:“不错。”
“没用的,徐晃将军已经接了朕的兵符,你就是把朕擒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若是臣挟陛下到阵中,他会不顾你的性命?”
“周亚夫会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
马超了然地点了点,看来官军能败李傕,倒也不是全无原因。
“事情的前因后果朕已经听李堪说了,但毕竟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也可以唤马玩来说。”
马超沉默片刻,只说道:“大略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
朝廷援兵已经到了,马腾也派了庞德星夜兼程而来,他一开始没能强行攻克阳城,现在又能如何呢?在朝廷援军面前继续攻城?还是等到庞德到了被几方联手围起来?亦或是直接挟持天子把事情弄到无可收拾?
看马超反而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刘弋亦是踌躇几息方才说道。
“朕来时,本想着或许该带几员猛将,与你裸衣斗上一斗,方才能让你服气。与你此人,也觉得或许是个混不吝的样子,如今看来,对也不对。”
虽然没听懂为什么要裸衣相斗,不过马超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
“臣没做错。”
“没说你做错了。”
刘弋看着马超放下的大枪,只是说:“程银、李堪是屯将, 如何处置,得朝廷说了算。至于你如何处置,那得你阿爷马腾说了算。”
“至于所谓错不错, 大抵是脑子一热便做了,朕也会做,前不久也做过,还险些误了百姓的性命。做了倒也不是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只是,朕觉得不妥尚且能改,你能改吗?”
马超沉默片刻,摇头道:“臣改不了。“
“既然改不了,不怕有一日把自己陷到死地里?“
“到死地里,那便向死而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臣还是改不了!“马超毫不畏惧地回答道。
刘弋闻言,不由沉默下来,心底,也涌起一抹惊讶。
马超的确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但是,马超的脾气却并不好,这一点从他敢和自己叫板便能看出来,这样的一匹宝马,要驯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陛下,这次的事情,阿爷如何处理我,我都认,但阳城也必须要有所表示。“马超忽然说道。
刘弋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此事,该怎么处理,朝堂诸公自有公议,既是屯将,自然要按着律法来。“
“不过......“刘弋话锋一转,看向马超说道,“你若是考虑好,朕对你也有一般说法。“
“请陛下说。”
“若是你觉得你阿爷要对你做的责罚你不如意,朕这面的责罚是,你加入禁军,依军中法令责军棍,从排头兵干起。“刘弋说道。
马超一脸愕然。
“容臣想想。“马超说道,“臣是草莽武夫,哪里适合在朝堂之上宿卫禁军。“
晓得马超是托词,刘弋的提议也只是惜才心切,这件烂糟事两边做的都有问题,他这个调停人,也只好拿自己的手段和稀泥。
若是马腾不愿意,他怎么也不可能按朝廷的办法处理马超的。
毕竟,虽然马腾承认自己是汉臣,可他是个实打实的独立军阀,如果不想逼他造反,那马腾的儿子,朝廷就不能按朝廷的法度来处理。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不行,这就是政治妥协令人感到无奈的地方。
加入马超不还手,他的部下也不还手,一刀砍了马超行不行?
行!
但后果就是雍凉大乱,马腾韩遂联手起兵,朝廷费劲力气争取来休养生息的和平环境就荡然无存了。
“随你,阳城,不要再打了,朕等你的消息,或者说,等你阿爷的消息。”刘弋淡淡地说道。
马超看着刘弋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精光,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他知道,似乎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
“陛下!“
马超忽然一声呼喊,让刘弋转头看向了马超。
“这件事,跟我阿爷无关,跟我手下将校也无关,我马超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阿爷,是汉臣,当年起事也是迫不得已,非是董卓那般贼徒,他从小就教我和阿弟,我们出身扶风马氏,是大汉名将马伏波的后裔。”
刘弋轻轻点头。
“陛下,我马超愿承担一切责罚,但愿陛下能遵守承诺!但此事,还要我阿爷点头!”
“朕会的。”
刘弋说完,策马转身走出军阵。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圆月高挂半空。
刘弋在临时的军营里,静静地躺在硬榻之上,看着帐顶发呆。
忽然间,一声轻响传来,打破了宁静。
刘弋转过头,只见昏暗中,王越正蹑手蹑脚的走进帐内。
“陛下,陛下......”
“嗯,老王我没睡。“刘弋应了一声。
王越来到刘弋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马腾麾下大将庞德求见!自己来的,没带人。”
“庞德?!“刘弋闻言,猛地翻身从硬榻上坐了起来。
“让他进来。”
王越退了出去,片刻功夫,庞德便进了帐篷。
刘弋看着站在面前赤手空拳的庞德,又看了看在他身后已经按住了剑柄的王越,心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庞德居然真的肯为了马超,而亲自赶赴自己的军营。
现在阳城左近,三方都扎下营来,很是热闹。
“庞德,庞令明,久仰大名。”
“臣惶恐。”庞德躬身说道,“臣带着马腾将军的手令前来,本来是要先控制住局势,可路上听闻陛下已经让马超那孩子停了手,想了又想,便先来拜见陛下。”
刘弋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臣此番前来有一事,还需要禀告陛下。”庞德迟疑了一番,开口说道。
刘弋点了点头说道:“你且说来。”
“陛下,臣听说了,这些日子的事情。“庞德缓缓地说道,“马超那孩子,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勇将,不过......臣以为,他太过刚烈了些,不适合入朝为臣。”
刘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庞德有些玩味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认为朕做错了吗?”
“陛下,非是此意。“庞德连忙说道,“不管如何,马超的事情是马氏必须要承担的事情,马腾将军的忠诚也是对陛下的忠诚,马氏祖祖辈辈,永为汉将,绝对没有二心,还望陛下明鉴!臣只是实话实说,马超......如此强硬的性格,终究不适合留在朝堂,臣恳请陛下三思!”
“朕没有逼他如何,或者逼马腾将军如何的意思。马腾将军的心意,朕知晓了,眼下天下板荡,马腾将军是朕任命的汉阳太守,替朕好好守土,朕日后不会亏待他的。至于马超,让他自己选择。”刘弋语气郑重地说道。
“臣,替马腾将军谢过陛下!“
刘弋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下去寻马超吧,朕累了。“
庞德应了一声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刘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腿,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算什么,多事之冬?
这一天,是建安元年的正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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