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道：“老人家年轻时确实是一名烧窑的师傅, 可因为那些年的风波一直丢掉这门手艺，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些，他还想着能再成为一名烧窑师傅, 可哪里……哎。”
老爷子年纪大，前些年痴呆，哪怕带着去医务所看病都没效果。
看着两人上门想请老爷子出山, 多少有些遗憾, 一来这是老爷子年迈后最大的希望，再来谁能想到老爷子年纪这么大，都还有人想请老爷子回去工作，老爷子要是没事那就太好了。
中年男人遗憾道：“你们白跑一场了，老爷子现在没清醒的时候, 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老爷子还认识会烧瓷器的师傅吗？”
“没有。”摇了摇头, “我爹当年是流浪过来，后来就在这里结婚生子, 和以前的人都没来往了。”
苏霖有些遗憾。
整个省城他就打听到这么一位烧窑的师傅, 还想着请老人家去制砖厂担任烧瓷的技术工种。
现在看来, 他得在外地寻人了。
几人聊了几句，苏霖两人便告辞离开。
没走多久, 一个年轻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走到中年男人身边，他开口道：“爸，他们是谁啊？”
“是制砖厂的厂长, 打听到你爷爷会烧瓷器，想着来请他过去当技术工，可惜了，你说早些年我怎么就不学学你爷爷的手艺, 不然现在也能去厂里当工人了。”
越说越可惜，可前些年连饭都吃不饱，整日里都在干活，真的没什么精力去学那些没有的本事。
在那个时候，烧瓷确实没什么用处。
可谁能想到，现在却能因为这项本事换得一份拿着铁饭碗的工作呢。
“烧瓷？”石磊像是想起什么，他突然冲进房间，从一个柜子中翻出一本看着很陈旧的本子。
他拿起本子就往跑，中年男人见到儿子这样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管，而是继续给老爷子冲杯热水。
老爷子一辈子为了孩子，哪怕老了痴呆也没多让儿女们操心，每天都是待在院子里发着呆。
离开的苏霖两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此时正在商量着技术人员的事。
“等安排好厂里的事，我打算去南方一趟。”苏霖说着，制砖厂想要扩展业务就必须有专业的技术师傅，从本地招还好，毕竟离着也不远，来回无非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可要是距离的太远，没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来到梁家大队工作。
哪怕是一份正式工也不一定能吸引到人。
但就算心里想着不太可能，他也有必要跑一趟，实在招不来人那就现场学习，一个地方学不会再去下个地方，总有能学会的时候。
“我能不能跟你一块？”郑郡问着，他现在正处于一个茫然的时间点，弄不准自己到底想怎么闯，这个时候有必要四处走走，开阔下眼界。
“出门一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苏霖对着他道：“现在不急，你先好好想想，等我确定好时间再给我答案。”
一个人出门可以，两个人出门自然也行。
正在这时，石磊冲到两人身前，带着些喘气道：“你们是想学怎么烧瓷器吗？我爷爷现在没法教你们，但他留下过一些记录。”
说着，将手里的本子递过去，他跟着道：“我小时候爷爷一直跟我提起以前的事，跟我说过好多烧窑的事情，还在这个本子上记录不少方法，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拿着。”
苏霖接过来翻看几页，老人家的字迹算不上好，但他记录的特别的详细，将制作的方法说得特别清楚，还加了一些自己的讲解。
这本看着放了很多年，完全不起眼的笔记本，实际上有很大的价值，他问着眼前的小青年，“你就这么给我了？”
石磊点了点头，“爷爷真的很喜欢瓷器，没有烧窑的日子他想过很多方法想要实验，可惜都没机会了，不过好在他都记录在笔记本里，你们可以按着他的法子试试。”
说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成功的话，能不能送给爷爷一个瓷器？他盼了几十年的事，一定会特别高兴。”
“当然没问题。”苏霖丝毫不带犹豫，他盯着小青年看了看，“烧窑的事，你爷爷曾和你说过？”
“说过，爷爷把那些事当做故事说给我听。”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制砖厂上班？”
石磊一惊，“我、我也可以吗？”
他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他只想着将笔记本给他们，如果以后他们能送来一个瓷器，哪怕是小小的一个，爷爷都会无比开心。
谁能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个举动，对方居然邀请他去上班，“可是我不会烧窑……爷爷是跟我说了很多，但我从来就没真正的接触过这个。”
“所以一开始会是临时工，如果不能经过考核，就一直不能转为正式工。”苏霖轻笑着，“有兴趣吗？”
“有有有。”石磊连连点头。
苏霖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去梁家大队的制砖厂报道。”
就在苏霖再次招收员工的时候，邹琦这边也再一次来到黑市。
镇上的黑市其实不够隐蔽，稍稍一找就能找到，可即使再容易找到，这边来的人其实不算多，现在这个年代敢来冒险的人真没多少。
就连邹琦每次来都是提心吊胆，哪怕来这里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她仍旧不敢放松警惕，来的时候都会做好掩饰，生怕有人遇到。
可要是一个寻常买卖的人也就不会引起主意。
邹琦不同，她先是在黑市中以一块二一斤收购猪肉，这个价钱要比供销社贵上一些，但好在不要票，买的人还真不少。
每次来就买上三四十斤的猪肉，没过一日又拎着卤肉来卖，卖得价钱差不多是进价的一倍，哪怕做熟的卤肉会缩水一些，但一次也能挣个二三十。
更何况卤肉的生意特别好。
价钱贵是贵了一些，但架不住味道是真香，这要是勤快一点，一个月赚个两三百都不是问题。
这么一算下来，谁不心动？
心动后，自然也会做些什么了。
这时，邹琦走到一个瘦男人面前，伸手比划了下：“我要四十斤猪肉。”
瘦男人瞟了她一眼，“没有。”
邹琦皱眉，“你手上还有多少斤？”
瘦男人咧嘴道：“一斤都没。”
邹琦一愣，随即脸色突变，想都没想直接转身就想走，结果刚转过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其他几个人围住。
瘦男人轻声，“别担心，我们只是想和你谈个生意。”
邹琦冷着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谈生意的。”
瘦男人没在意她的挖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进到一旁的院子。
邹琦左右看了看，哪怕面上极力忍住，眼里的慌乱还是显露了出来。
也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不心慌？可周边的人见到，都是下意识偏头，不敢站出来。
这要是在寻常的街道也就罢了，可这里是黑市，一旦闹大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都不敢站出来出头。
就这样，邹琦被‘请’进了院子。
瘦男人说得直接，“我知道你有一手好厨艺，我可以出一百块钱将卤肉的方子买下来，钱你收下，但以后不能继续做卤肉的生意。”
邹琦冷着面，一百块钱多吗？但凡她往黑市跑得勤快一些，一个月就能收入一百块钱。
别说是一百，就是一千她都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行。”瘦男人哼笑着，“你是梁家大队的知青吧？我会找个人一直盯着你，但凡你有一点不守规矩的事发生，我会让人写一封举报信，嘿嘿、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犯事被分配到农场吧？”
邹琦脸上铁青，她是真没想到对方知道这么多。
“行了，让她离开吧。”瘦男人招了招手，守在邹琦身后的男人散开，像是真让她离开一样。
邹琦哪会多想，下意识就转身逃离，那背影有些落荒而逃，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背后追赶一样。
“啧啧，被吓得不轻啊。”
“瘦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走就走呗，我就没想过花钱从她手里买下方子。”瘦男人耸耸肩膀，卤肉的方子其实不难得，找个会厨艺的反复试几次就行，根本不需要花一分钱，就算没有那个女人弄得味道好吃，可只要市面上没有她卖的卤肉，谁还会来和他抢生意？
一个女人还是一名知青，就该好好待在乡下，做生意可用不着她。
邹琦慌乱的冲出黑市，等在人多的地方才停下来，刚刚停下步子，就觉得身子在发颤，整个人都是软的。
真的太可怕了。
但凡遇到一个凶狠些的人，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黑市。
连着深吸几口气，邹琦想着租聘的房子走去，结果刚进了巷子就看到杜老太太站在门口，“杜奶奶你怎么在这里？”
“小邹啊。”杜老太太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小邹对不住，我家房子没法租给你了。”
邹琦脸色一变。
杜老太太还想说什么时，邹琦一把将她的手甩开，转身就离开。
“小邹小邹……你……”杜老太太追了几步，最后没追上只能放弃，心里是愧疚的不行，但家里除了她这么一个老太婆之外就一个孩子，是真不敢得罪那些混混，本想着将之前收到的房租退给小邹，谁能想她就这么离开了。
离开的邹琦是一肚子气。
当初要不是看她可怜，会租她的破房子吗？房子也是一次□□了好几个月，现在倒好，不就是遇到点小麻烦，居然就翻脸不认人。
一路走回去，是越想越气。
可邹琦根本没法跟人斗，总不能直接一封举报信弄垮黑市吧？黑市能开的那么‘光明正大’，肯定背后有人罩着。
要是能一下子把那些人弄进去也就算了，可万一没有呢？被那群混子知道是她搞的鬼，那她以后别想有好日子了。
所以，哪怕再气她也只能忍着。
而且黑市的人将她的事清查的清清楚楚，邹琦真的不敢再继续卖卤肉，不能卖卤肉就没得进项，只能坐吃山空。
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眼瞅着兜里的钱越来越少，邹琦心里就极为不踏实。
原先她没怎么跟知青房里的其他人打交道，一来没必要，再来也怕来往的太频繁让其他人发现她去黑市的事。
可随着日子越来越紧促，邹琦又将注意打到了和她一起下乡的那位男知青身上。
唐汉就是那个提议让邹琦上牛车休息的知青，从来到梁家大队，他就表现的对邹琦很好，完全不怕人看出的那种好。
可惜的是，人家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就在唐汉想着放弃的时候，邹琦对他的态度又好了起来，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唐汉都不在乎。
邹琦明着说什么对他没意思，他也不管，反正邹琦收下他的东西，接受了他的帮助，那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唐汉也没到处乱说，只不过他只要给邹琦付出一点，那就一定会直接当着其他人面前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邹琦好，邹琦也愿意介绍他的帮忙。
“邹琦让我去打点水。”
“她今天累得慌，地里的活让我帮着做。”
“小邹说是在知青房住着不舒服，等以后我和她一块搬出去。”
“她着凉了，我烧点水给她擦擦身子。”
“小邹馋肉，能不能给我……”
这些话自然不是当着邹琦的面说，又因为之前在知青房怼了万芳洲后，邹琦就没怎么和知青们接触，就导致梁家大队的人除了邹琦本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知青私底下有些事。
又或者说，不是私底下。
而是完全摊开了。
瞧瞧说得都是些什么事？要不是两人真有些关系，一个男同志会这么伺候一个女同志？女同志又好意思接受一个男同志的殷勤？
肯定是谈对象了，怕是过不久两人就要搬出去一块住了呢。
大队里不缺八卦的人，苏霖也听了一些，唐汉做得着些事原身也做过，只不过邹琦在私底下会提前叮嘱，如果原身对她好那就偷偷，别传得所有人都知，最后坏的是两人的名声。
原身很听话，还真就默默付出了。
可唐汉显然不是，只要邹琦开口的事他都做到了，但他不愿意默默付出，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不得不说邹琦这次真的事遇到对手了。
不过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将石磊招进制砖厂后，苏霖专门将一个窑洞空了出来，打算按着石磊爷爷笔记本上的法子尝试烧制瓷器。
笔记本确实帮了不少大忙，再加上石磊以前从他爷爷那里听到的法子，让他们成功烧了一次窑，但最后出来的瓷器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所以苏霖打算出去一趟，计划往沿海地区走一趟，那里有一个村庄以烧瓷闻名，市面上买卖的瓷器也大部分都是从那个地区而来。
正好在去的路线上会经过自己家，苏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看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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