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紧紧拥着她,许是怀中的人儿让他觉得温暖,温暖得叫他连舌头也热了起来,他鲜见地滔滔说着。
“我将他们暂时安置在落花峰下,九方凤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不少皇帝的私事,有时候也代表皇帝出外办差,用得妥当,反倒比我们自己的人更得用方便。
只他如今也在皇帝的密切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这些事便交给你安排。
马家就在福广,现在我们虽不方便在明面上与苏羡予争,借马家安插些人手进去也好”。
华平乐点头,“那我们明天就去落花峰”。
霍延之立即道,“不带宁河和你长姐”。
至于华平安,为了酒酒的体面,勉强带着吧,反正那小子没胆子跟他叫板。
华平乐,“……”
现在是在说正事,正事!
就不要处处彰显你的小私心了!
“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霍延之不动,“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华平乐,“……你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霍延之义正言辞,“我们成亲后,我每天都要看着你睡着,难道你还能一直不睡觉?”
华平乐,“……”
她是不可能一直不睡觉,但她可以一脚踹走碍事的人!
华平乐挣开他的怀抱,指指更漏,“子时都过了,你再耽误我睡觉,明天我就要到下午才能起床了,那就只能后天再去落花峰”。
他就只能到后天才能再见到她了!
霍延之乖乖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华平乐点头,霍延之却又立着不动了,华平乐挑眉,“还有事?”
“今天是我们纳徵礼”。
“所以?”
霍延之声音绷紧,听起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意思在,“所以,我想亲亲你”。
华平乐,“……”
什么不好意思的,果然是她听岔了!
这厮根本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
华平乐皱起的眉头微松,唔,看来她的福哥儿还是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的。
霍延之微微睁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晶亮亮地盯着华平乐,殷切开口,“我是想你亲我”。
华平乐,“……”
你可以滚了!
……
……
虽则晚上睡迟了些,华平乐第二天还是早早醒了。
她怕霍延之等得急了,连早课也没来得及,拖着华平安出了门。
霍延之果然已经在华府门外等着了,身边带着当归和细辛。
他们刚出城门,就有个年轻人快马追了上来,抱拳行礼道,“王爷、华二姑娘、华郡王,在下神机营曹群,有礼”。
霍延之几人还礼,曹群爽朗笑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落华山”。
曹群就又一抱拳,“王爷是要去落华山行猎?在下久闻王爷英名,不知能否与王爷一起前去?”
霍延之冷冷扫了他一眼,“不能”。
曹群估计是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的,愣了愣方道,“在下实在仰慕王爷风采,还请王爷成全”。
“本王不成全”。
霍延之毫不客气道,“本王与未婚妻一起去落华山避暑打猎,带着小舅子都嫌碍事,你有何资格叫本王成全?”
曹群,“……”
华平安,“……”
华平乐没好气瞪了霍延之一眼,一甩马鞭,打马就走。
她重生以来,昔日爱看的书,爱写的字大多都丢了,看得最多的是朝廷邸报,写得最多的是通过各种渠道探听来的消息和朝廷官吏、世家富绅等的具体信息。
这个曹群是神机营中十分优秀的一个小将,武功智谋颇不弱,绝对能算是大萧武将中的后起之秀,且绝对是皇帝的忠实走狗。
她虽没见过他本人,却也是知道他的。
曹群这次来堵他们,多半是因为政和帝见上次霍延之去落华山,结果偷偷跑去福广立了那么大的功绩回来,不放心他再出京。
偏偏霍延之武功太好,他想遣人偷偷跟梢根本不可能,索性遣个人来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
你霍延之就算要打发他走,也没必要用这样的借口吧!
华平安有样学样,也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上华平乐。
他发誓,到了落华山,他一步也不会离开二姐姐左右!
霍延之便去瞪曹群,“落华山是本王的私产,你惹本王的未婚妻生气了,敢出现在落华山,本王一定以私闯的罪名将你送去京兆尹府!”
曹群,“……”
到底是谁惹了您的未婚妻生气,王爷您自己心里就没点数?
霍延之扔下一句威胁忙去追华平乐,当归哈哈笑着拍了拍曹群的肩膀,“兄弟,你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咱们未来王妃不在的时候,王爷还是很好说话的,下次记得找个好时机”。
曹群笑笑一抱拳,“多谢这位小哥提点了”。
当归摆手,哈哈笑着打马而去。
曹群目送着他们打马走远,方收回目光,嫌弃扫了扫肩膀。
一个下人也敢拍他的肩膀,还叫他兄弟,什么东西!
……
……
华平乐几人到落华山后,收拾收拾就差不多到用午食的时候了。
用过午食后,华平乐便将霍延之和华平安,甚至阿弩、阿戟都赶了出去,说自己要午歇,任何人不得打扰。
华平安几人乖乖走了,霍延之却绕了个圈,从后院围墙跳了回去。
果然,华平乐根本不在睡觉,而是铺开了纸墨,面前摆着一堆堆的书,明显是要写东西。
霍延之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墨条,问道,“写什么?我给你磨墨”。
“你去睡一会,我自己行”。
霍延之简单重复,“我给你磨墨”。
华平乐知道拗不过他,只得道,“也好,我准备将朝中要员拟个名单出来,尽量将信息补充完整,安排落花峰的人手和清宁营的死士时也好有个参考。
我对朝堂的了解大多只局限于邸报,你在一边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霍延之看了看她面前堆积如山的朝廷邸报,补充道,“你不记得的,我还可以帮你翻邸报”。
唔,他还是很有用的。
“这些我都看过”。
她看过的东西,自然就都会记得,是不需要他翻的。
所以,他能起的作用就只有磨墨——
霍延之,“……”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些邸报放在这到底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上次没来得及,正好一会写完后,你帮我烧了”。
唔,他还可以干干力气活什么的!
霍延之精神一振,慎重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
到时候都由他来搬,由他来烧,绝不叫酒酒累着了,热着了!
两人一个磨墨,一个写,直忙到日暮时分,连十分之一还没写完。
华平乐起身伸展筋骨,开口道,“这个一时半会也写不完,我们先去将邸报烧了,吃点东西”。
霍延之立即道,“我去烧,你歇着”。
华平乐点头,这大热天的,她也实在懒得往火盆边凑。
不想,她点头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就听霍延之又开了口,“你还是和我一起去,看着我烧,我最会烧书了”。
华平乐,“……”
这无处不在的胜负欲和表现欲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华平安觉得自家姐姐这个午觉歇得实在有点长了,好几次想叫阿弩去看看。
阿弩振振有词道,“姑娘昨晚睡得迟,早上又起得早,这一觉至少要睡到用晚食的时候!
不能去扰了姑娘睡觉!姑娘会打人的!”
华平安想到自家姐姐的做派,觉得很有道理,也就算了。
直到看到了自家姐姐院子里袅袅升起的浓烟才恍然回过神来,这大热天的,二姐姐总不可能自己烧东西玩,肯定是霍延之那个二愣子怂恿的!
华平安当即要进去,却被阿弩拦住,“哎哎,姑娘吩咐了,任何人不许进去!”
“里面在烧东西,二姐姐肯定醒了!”
“醒了也不行呀,姑娘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的呀!”
华平安,“……”
跟这个笨丫头说不通!
华平安当即想要硬闯,阿戟猛地跳到了院门正中央,发出砰地一声响,张开双手双腿,正好将院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华平安,“……”
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祖母总是说看二姐姐的两个丫鬟眼睛疼!
果然眼睛疼!
华平安是个面皮薄的小郡王,实在拉不下脸跟两个丫鬟撕扯,只得愤愤离去。
胳膊肘往外拐,这还没嫁人呢,胳膊肘都快拐到天边去了,他是管不了了!
……
……
华平乐不知道自家弟弟的小心思,晚食都没出去吃,吩咐送了进来,简单吃了几口,又继续写。
待到子夜过去,她便与霍延之一起往落花峰而去。
他们还是从落花峰背面那条长而窄的甬道进去,遣了细辛外面留守。
那甬道狭窄而深,虽有霍延之在前面带路,华平乐还是不时碰到头碰到胳膊腿的。
一直往下了半个多时辰,转过一个大弯,推开一道隐秘的石门,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道极宽阔的地下河。
地下河上方仿日月星辰之形嵌满了明珠宝石,映衬着河底缓缓流淌的金色,美轮美奂。
华平乐抬头看看山洞顶部数以万计的各种明珠宝石,又走近几步往河底看去。
这一看,她才发现整个地下河的河底竟是以金砖铺就!
饶是她见惯富贵,也不由咋舌,这得要多少金砖!
霍延之从隐蔽处拖出来一只铜皮船,华平乐一眼扫过去,就看到铜皮船上放着几只敞开的珠宝匣子。
里面各色珠钗凤簪手串就那么随意堆放着,跟路边不值钱的野草似的。
华平乐不由问道,“我们霍家都有钱到这个地步了?”
霍延之上了船,又转身搀她,从船舱里取出一只金桨,默了默,开口,“这里是父皇建造出来送给母后的。
还未完工,母后就有了我,父皇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便做了改动。
将钥匙换成了霍家继承人的信物,委托舅舅日后转交给我”。
华平乐,“……”
原来是先帝的手笔,怪不得了。
只怕当年先帝是恨不得将整个大萧江山都搬进这落花峰,托父亲在霍延之长大后转交给他吧?
霍延之执着金桨往前划动,划破一池虹色碎金。
头顶的明珠宝石倒映在河水中,他们如行在星河之上,美好如幻梦。
华平乐不自觉屏住呼吸,喃喃,“好美,先皇对太皇太后真好!”
先皇尊号为鼎,追改前过曰鼎。
先皇半生荒唐,却因霍太皇太后力改前过,创下孝鼎中兴盛世。
因霍太皇太后大力提拔培养霍氏、连氏,恨不得将世间一切美好都奉到她面前。
暗地里还准备了落花峰这样一座地下王国送给她,在死后尤能庇护娇妻弱子,又岂是单单“对太皇太后真好”几字可以形容的?
霍延之点头,慎重承诺,“我以后也会对你好”。
华平乐抿唇嗔了他一眼,“知道啦,一百六十八万的聘礼,你已经对我够好了!”
“不够”。
华平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够?”
明珠星空之下,碎金河水之上,霍延之一双漆黑的凤眼认真看向与自己双膝相贴的华平乐,“不够,不管对你有多好,我都觉得不够”。
华平乐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怔了怔,双颊不自觉隐隐发起烫来,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真是要了命了,这番话,她听着都有些受不住!
要是说给那些个怀春的小姑娘们听,可不是能把全京城的小姑娘们都骗了回来给他做正妃侧妃的?
霍延之微微睁大双眼,阿鱼,阿鱼脸红了,她是,害羞了吗?
阿鱼在害羞!
这个念头流星般点亮了霍延之的眼,他一双俊秀的丹凤眼再次被他使劲儿地睁成了内双。
阿鱼第一次在他面前害羞,他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
同时,他的身子也不自觉微微前倾,双臂张开想要拥她入怀。
阿鱼,阿鱼——
霍延之只觉心口热血汩汩沸腾了起来,每鼓出的一个气泡里面都是华平乐的声身影,发出得每一次汩汩声叫嚷得都是阿鱼两个字。
阿鱼,阿鱼,他想拥她入怀,想狠狠地抱她,想亲吻她的脸颊,想……
还没等霍延之想明白亲吻脸颊后还可以做什么,“扑通”一声大响传来!
却他太过忘情,更忘了手里还拿着桨,张开胳膊就要去抱华平乐,手中的桨掉了下去。
水花溅起,因着角度原因全朝华平乐头脸而去,霍延之忙侧身替她去挡。
他这一动,轻便的铜皮船顿时晃动起来,他又手忙脚乱地去稳定船身。
华平乐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转头去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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