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十一这天,九方凤一大早就亲自护送着萧明晴到了华府。

    萧明晴像只快乐的小蜜蜂,在华府到处飞,给本就喜庆的华府平添了三分喜气。

    华平乐见了也不自觉露了笑,大萧习俗,新娘子大婚前一天会邀请自己的姐妹或手帕交陪自己睡新房,谓之抬喜。

    上一世她邀请了王妙儿,引狼入室,喜事变丧事。

    这一世,她邀请了萧明晴,定然会让她的新婚之喜,喜上加喜!

    华府正是鲜花着锦之时,从好几天前开始,登门恭贺送礼的宾客就络绎不绝。

    夫人太太们上门有宁河长公主和华大姑奶奶招待,男人上门有华平安和来帮忙的苏鲤、孟姜、程修远等招待。

    但那些带了与华平乐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儿的宾客,却是要华平乐亲自招待的。

    大婚前一天是添箱之日,登门的宾客更是从一大清早到中午都济济一堂。

    华平乐虽只是坐在新房里等着夫人、太太们带或不带女儿、侄女们来贺喜,却也累得够呛,脸都笑僵了。

    好不容易等过了午时,不会再有宾客上门,华大姑奶奶忙催着华平乐抓紧时间睡一会,晚上还要泡药浴。

    华平乐这一觉一直睡到阿弩来喊她起床用晚食。

    待用过晚食,就是各种药浴药汤上场,华平乐感觉自己都快泡皱巴了,嬷嬷们才总算放过了她。

    她回房间时,萧明晴已经睡得直砸吧嘴了。

    华平乐失笑,退到次间,吩咐阿弩给她绞干头发。

    阿弩也跟着跑了一天,绝对比她还辛苦,却依旧活力四射,激动地跟她说着今天来的姑娘太太们。

    华平乐听得昏昏欲睡,阿弩见状忙使劲晃了晃她,“姑娘,我正在说李侍郎家的三姑娘,你可不能睡啊!”

    华平乐,“……李侍郎家的三姑娘怎么了?”

    阿弩急了,“姑娘你怎么这么笨!”

    华平乐,“……”

    天天被人夸聪明聪慧聪颖的,突然被人骂笨,感觉,还挺新鲜!

    阿弩见她兀自还不开窍,急得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姑娘,你还没发现吗?

    那些个太太夫人们带到姑娘面前的姑娘小姐们,一个比一个漂亮。

    铁定都是想送进宫做娘娘的,先送到姑娘面前好落个眼熟!”

    华平乐,“……”

    这个是我发没发现的问题吗?应该是你想得有点多的问题吧?

    阿弩震惊,“姑娘你真没发现?”

    华平乐委婉开口,“……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阿弩愤愤一捏拳头,“奴婢绝不会看错!那些个姑娘小姐的,个个穿得花枝招展!

    那些个夫人太太更是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她们家的姑娘多么多么地贤良淑德,多么多么地知书达礼!

    姑娘,如果她们不是想送女儿、孙女儿的进宫做娘娘,就肯定是在羞辱你不如她们的女儿、孙女儿贤良淑德、知书达礼!”

    华平乐,“……”

    不知道为什么,阿弩这激愤的小表情,那闪着异样光彩的眼睛总是让她不自觉地想要相信她。

    “姑娘你想啊,皇上可不是先皇那样的坏老头子,武功盖世、长得还俊。

    除了姑娘你一个皇后外,什么贵妃、四妃的位子可还都空着呢!

    那些个小蹄子们可不都巴着望着要进宫做娘娘的!

    说不定还有痴心妄想的,想着要赶在姑娘之前生下皇长子呢!”

    华平乐,“……”

    阿弩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顿时急了,“姑娘,你可不能不当回事,让那些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得逞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华平乐眼皮一跳,阿弩说得虽略嫌刻薄,但她家福哥儿称一声天鹅肉倒的确是当之无愧的。

    如果要选妃的话,的确不能选一群癞蛤蟆——咳,选些上不得台面的。

    首先人品得端正,其次人才要好,最好能才貌双全,家世当然也不能差了……

    阿弩见她一脸深思的模样,只当她是听进去了,高兴道,“姑娘,你这个样子不行啊,还是让奴婢和阿戟陪着姑娘一起进宫吧!”

    华平乐回神,挑眉,“怎么?不想嫁给辛夷了?”

    阿弩和阿戟的性子都不适合那重重深宫,她已经放了她们自由身,让她们留在华府。

    阿弩磨掌擦拳,嘿了一声,“成亲急什么?奴婢还是先进宫伺候姑娘几年,将那些个想吃天鹅肉的小蹄子们收拾了,等姑娘生下皇长子再说!”

    华平乐,“……你不急,辛夷会急”。

    其实她一直以为阿弩和当归吵吵嚷嚷的,迟早要成亲。

    不想她在安置阿弩时,问她有没有想嫁的人,阿弩竟选了辛夷。

    霍延之几个亲卫中,当归是能力最强,也是武功最好的,加上活泼嘴甜,最是讨女孩子喜欢。

    细辛冷峻寡言,细心果决,亦不遑多让。

    辛夷能被霍延之遣到她身边,能力武功自然也是顶尖的。

    他性子沉稳,却木讷老实,又不善言辞,按理说应该最不讨女孩子喜欢才对。

    不想阿弩就选了他,辛夷亦十分愿意,华平乐自然乐得成全他们。

    阿弩毫不在乎,“他急让他急,他要是等不了,娶阿戟好了”。

    华平乐,“……”

    她是不是该赞一声姊妹情深?

    就在这时,外间小丫头的行礼声响起,却是宁河长公主和华大姑奶奶到了。

    华平乐惊讶道,“祖母和长姐怎么这么晚来了?”

    华大姑奶奶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放到塌边的高几上,朝她眨眨眼,“这是祖母送你的珍本,一会好好看”。

    华平乐立即秉着华二姑娘的本色翻了个白眼,“祖母,我都快出嫁了,就不用再逼着我看书了吧?”

    华大姑奶奶,“……”

    宁河长公主,“……”

    宁河长公主猛地敲了敲拐杖,哼,“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华平乐还想再说,华大姑奶奶忙按着她坐回榻上,“行了,你都快出嫁了,别再惹祖母生气了,叫你看,你看看就是,哪那么多话说?”

    华平乐,“……”

    行吧。

    华大姑奶奶扶着宁河长公主落了座,打发阿弩和伺候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了贴身伺候宁河长公主的华嬷嬷。

    华大姑奶奶亲手为宁河长公主和华平乐各倒了杯茶,笑道,“我们酒酒也要当新娘子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宁河长公主感慨叹了口气,她身后的华嬷嬷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粉彩瓷盅,笑道,“二姑娘,这是长公主亲自为您炖的,快尝尝,对女娃儿们最是滋补了”。

    她说着打开了瓷盅的盖子,顿时异香扑鼻。

    华大姑奶奶故作嫉妒道,“是啊,快尝尝,当年祖母可没记着给我炖什么补汤呢!”

    华平乐从华嬷嬷手中接过勺子,笑着睨了华大姑奶奶一眼,“长姐别急,过些日子轮到长姐大喜,就算祖母忘了,我也一定记得提醒祖母的”。

    华大姑奶奶被她说得又羞又恼,忙转开视线。

    不想这一转就看到了一条小儿手臂长短的红冠白蛇正竖着身子,吐着蛇信死死盯着她,还不时撞着笼子,一副想要冲破笼子咬她的凶恶模样。

    她吓了一跳,忙掉开眼神,伸手捂住心口,嗔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姑娘家的在屋子里养条蛇做什么?吓死人了!

    酒酒,我和你说,你可不许胡闹,这条蛇是再也不许带进宫的!”

    华平乐正用勺子搅着汤,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小白见她看过去,更猛烈地撞起笼子来,细细的尾巴啪啪地打着笼底。

    这是它求食时常有的动作,与金毛毛饿了使劲朝她摇尾巴的谄媚模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华平乐咦了一声,“阿弩不是说刚喂过,这么快就饿了?还是阿弩忘了?”

    华大姑奶奶怕那些毒物,小白饿了,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喂它,继续搅动汤羹,准备等华大姑奶奶走了再喂。

    华嬷嬷笑道,“二姑娘,这汤是凉好了的,姑娘快些喝,冷了味道就变了”。

    华平乐点头,舀了一勺汤往嘴边送去。

    眼看着她微微张大嘴将那勺汤送入了口中,宁河长公主浑身一抖。

    几乎同时,一只枯干粗糙的手覆上了宁河长公主的后脖颈处,提醒着她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这样一双手覆上的是酒酒的脖子——

    宁河长公主闭上眼睛嘶声大喊,“酒酒,快跑!”

    几乎同时,华平乐猛地将已经放入口中的勺子朝华嬷嬷砸去,起身急速后退,左手捞起装着小白的琉璃笼子,袖中匕首划到手边。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窗户传来动静,忙将笼子连着小白砸了过去,同时轻巧一个翻身跃上了屋梁。

    “酒酒!”

    熟悉的声音在外响起,华平乐顿时心神一定,往下看去。

    果然见霍延之已经破窗而入,左手捏着小白的七寸,与用匕首抵着宁河长公主脖子的华嬷嬷对面而立。

    小白被他捏住了七寸,雪白的小身子不停地翻卷着,头上的冠儿红得发紫。

    要是它像金毛毛一样会叫,这时候估计屋顶都要被它吵翻了。

    华平乐忙跳到华大姑奶奶身边,护着她走到霍延之身边,取下腰间的荷包将小白装了,又挂回腰间,这才凝目看向华嬷嬷。

    华嬷嬷没了平日慈和亲切的模样,神色狰狞,双眼通红,嘶声喊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那盅汤有问题?”

    她看得分明,华平乐是在宁河长公主出声示警前就扔了勺子。

    华平乐晃了晃腰间的荷包,嗤笑,“小白一见到毒物就兴奋,嬷嬷知道我有小白,还敢给我下毒,是生怕我发现不了?”

    华嬷嬷,“……”

    她怎么知道那条小白蛇有这种古怪?

    华大姑奶奶被一系列的变故惊住了,这时才回过神来,怒斥,“好狗胆的奴才!还不快将祖母放了!”

    华嬷嬷根本不加理会,阴森盯向霍延之,冷笑,“你来得正好,快以死谢罪,我就放长公主一条生路”。

    霍延之诧异看向她,“宁河是朕的晚辈,朕若是为救她自绝,她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你们主仆一场,你为什么要害她下地狱?”

    华嬷嬷一滞,拿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宁河长公主的脖子上顿时溢出鲜血来。

    华平乐忙喊了一声,“有话好说!”

    华嬷嬷厉声喝道,“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要那个欺君罔上,造反篡位的反贼死!”

    华平乐问道,“你要他死,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那不是毒药!只不过是能让男子贪恋你,直至掏空身子而起的媚药!

    我要的是那个反贼的命!我只要他的命!”

    华嬷嬷说着手中的匕首又往里压了一分,恨恨喊道,“长公主,你对不起先皇!

    先皇那般恩宠长公主,如今受尽屈辱而死,长公主您却根本不想着为先皇报仇,连这样的药都舍不得让二姑娘喝!

    我都跟你说了,二姑娘不会有事的,有事的只会是那个造反篡位的反贼!你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先皇!”

    硕大的眼泪从宁河长公主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她闭了闭眼,没有答话。

    霍延之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只要找准时机,他有把握在华嬷嬷动手前一刻要了她的命。

    华嬷嬷双眼血红,押着宁河长公主往后退了两步,“我数到三,你们再不动手,我就杀了长公主!杀了小郡王!”

    霍延之手上动作一顿,华平乐急声问道,“安哥儿?你把安哥儿怎么样了?”

    华嬷嬷桀桀笑了起来,“自然是抓起来了,二姑娘,老奴知道你功夫好。

    不如你亲自杀了那个狗贼,否则长公主和小郡王可都要没命了!”

    “小郡王?嬷嬷说的是华府的小郡王?”

    随着当归吊儿郎当的声音,阿弩退下时关上的大门砰地被踹开,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华平安的当归出现在门口。

    华嬷嬷一愣,就是这时候!

    霍延之猛地一扬手,袖中飞镖直取华嬷嬷,深深扎入她喉咙中。

    华嬷嬷甚至没来得及收回看向当归的目光就直直往后倒去。

    华平乐大步跨出,稳稳在宁河长公主随着华嬷嬷倒下前接住了人,同时一脚将华嬷嬷的尸体踹了出去。

    当归刚来了个漂亮的亮相,就看到华嬷嬷干瘪的尸体朝自己飞来,伸脚就要踹。

    踹到一半又生生停在了半空,眼睁睁看着华嬷嬷的尸体撞到他脚底板,又砰地一声落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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