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衣将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问:“端木家擅长的武器有剑和扇,端木公子打算用哪一种?”
“剑。”端木寻说,“劳烦叶家主稍等片刻,我去兵器房取剑。”
“好。”
端木寻转身,偷偷朝端木颜使了个颜色。端木颜会意,快步跟上端木寻。
兵器房里,端木寻取了剑,并郑重地把一把钥匙交到端木颜手里。
端木寻垂下眼,眼中一片暗淡,他说:“阿颜,端木家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叶雪衣的‘沧海一剑’赫赫有名,我没有把握接下。我是家主,应与端木家共存亡。但是你,阿颜,我绝不能让你命丧于此。阿颜,你听我说,琳琅水筑有几个机关密道,是先辈特地请了高人打造,关键时刻逃亡用的。你拿着钥匙,打开走廊尽头那间闲置的客房,在床下,你能找到一个通往水面的地下密道。到时,你会看到一条小船,你坐着小船逃走吧。”
“要走一起走。”端木颜坚定地说。
端木寻摇了摇头,“我是不会走的,曾大哥他们也势与琳琅水筑共存亡。但是你,阿颜,你并非端木家血脉,也不是端木家家臣。阿颜,你必须走,你走了,安全了,我才能心无挂碍地跟叶雪衣决一死战。”
端木颜眼中含着泪水,喉咙像堵着棉花,说不出话来。
“对了。”端木寻嘱咐道,“阿颜,你走的时候,把秦姑娘带走。她是客人,我们不能让客人深陷危难之中。幸好二哥昨天碰巧有事离岛,今天逃过一劫,真是老天保佑。”
端木颜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水,“哗哗”地流。端木寻不能久留,给了端木颜一个有力的拥抱后,就离开了兵器房。
秦姑娘就是秦微容,顾东流昨天有事需要离开琳琅水筑,留下秦微容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当口,顾东流怕是回不来了。
端木颜边哭边找到了秦微容,含着眼泪把她带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闲置的客房,就要把她往密道里推。
安置好了秦姐姐我就去找寻哥哥。端木颜心想。
而秦微容却突然反手握住端木颜的手腕,低声对端木颜说:“我知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东流带了帮手来救端木公子。”
端木颜眼泪一停,眼睛一亮。
秦微容耐心道:“东流今天想要回来,却发现回来的水路被人堵了。东流那么聪明,他很快就猜出一二。虽说江南现在大部分民众是反端木公子的,但仍有一部分人敬重端木公子。东流找到了十六个曾受过端木公子恩惠的勇士,个个都是勇猛好汉,东流带着他们,用计绕开封锁线,来救端木公子。刚刚他用信鸽给我传信,问我琳琅水筑的情况,并让我找一处隐蔽的下船地点。”
端木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住秦微容的手,说:“密道,密道,秦姐姐,可以在密道出口下船。通过密道进入琳琅水筑,绝对隐蔽。”
“好,你告诉我密道出口在琳琅水筑哪个方位,我用白鸽传信给东流,让他们在密道出口下船,我们去那里接他们。”
“好!”端木颜喜极而泣,她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
秦微容放出信鸽给顾东流报信,和端木颜一起进入了密道。
另一边,端木寻与叶雪衣的交手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高潮时刻。
江湖各大世家的武功都有自己的特点,祁家诡谲,端木家轻盈,叶家狠辣,祁冬音母亲萧华姿所在的萧家擅长长鞭和长枪,特点是正气凛然。
叶雪衣35岁,而端木寻25岁,比叶雪衣少了十年修为,端木寻不是叶雪衣的对手。交手至今,叶雪衣步步紧逼,招招致命,端木寻败势已现,但仍在咬牙坚持。然而到了这时,叶雪衣还没有使出他的成名绝技“沧海一剑。”
斗武场上,两把长剑交锋,长剑每相触一次,都会有火花四溅。两者一人身轻如燕,一人狠厉如鹰,他们的剑法都非常快,快到出现幻影,观战的人只要眨一下眼,就能漏掉两招。
端木寻大口喘气,额头上全都是汗,他的手臂像注了铅一样沉,以至于格挡的时候慢了半拍。高手过招,慢了半拍足以致命,叶雪衣长剑一挑,端木寻始料未及,长剑脱手,他的兵器没了。
叶雪衣乘胜追击,端木寻情急之下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打开,又“唰”的一下关闭,他的扇子使得有力,扇骨似刃,竟然歪打正着地夹住了叶雪衣的剑。
叶雪衣眼睛一眯,把长剑抽回来,哈哈大笑道:“不错。这是第三十招,我不使‘沧海一剑’,武林中能跟我过到三十招的也寥寥无几,你年纪比我小十岁,能有这般修为,端木老爷在天上也该感到骄傲。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切到此为止了,我要用‘沧海一剑’了,你敢不敢接?”
端木寻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他大口喘气,但傲气丝毫不减,他大声道:“敢!”
“好!”叶雪衣手中长剑一出,一股恐怖的压迫力笼罩在整个斗武场,“沧海一剑”已出。
众人甚至能够听到剑的悲鸣,“沧海一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恢宏又悲凉。
“公子!”赵谜大喊一声,用豹子一样的速度冲了上去,挡在了端木寻身前。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剑是怎么刺穿赵谜身体的。赵谜帮端木寻挡了一剑,他双眼大睁,当场毙命。然而这还没完,叶雪衣的剑穿透赵谜后,剑气继续往前,直指赵谜身后的端木寻。曾厉大喊一声“公子!”也扑了上去,豁出性命为端木寻挡住凶狠的剑气。曾厉被剑气刺穿心肺,同样当场毙命。
“沧海一剑”一剑杀两人,这还不算,赵谜和曾厉身后的端木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被剑气重伤,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往下倒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放了一个火药弹,这个火药弹很奇特,一个就能让周围布满浓烟。众人被浓烟迷了眼,一群人趁机窜了出来,把重伤的端木寻抬走了。
这些人就是顾东流带领的十六名勇士。他们把端木寻抬到密道入口,端木颜站在密道入口处接应他们。外面传来叫喊声,是叶雪衣的手下追过来了。
端木颜忧心忡忡道:“这个密道入口在客房的床下,很容易找到,他们一旦找到密道入口,我们谁也逃不掉。”
端木颜看了看四周,从窗户看到这间房外面正好是一座假山。琳琅水筑是江南园林的构造,假山遍布,与绿树花草交辉相映。
端木颜一咬牙,问顾东流:“顾二哥,还有火药吗?”
“有。”
“能炸毁外面那座假山吗?”
“能。”
“给我。”
“你要干什么?”
“你们带着寻哥哥进入密道后,我用火药炸毁假山,假山坍塌,这间房间也跟着坍塌。假山碎片和塌下来的墙掩盖住密道入口,他们没个一天两天的根本挖不出来入口,到时你们已经逃离琳琅小筑了。”
“可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必须这样做,否则等他们追上来,找到密道入口,谁都走不了。”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端木颜迅速夺过顾东流怀中的火药,从窗户跳了出去。顾东流见事已至此,一咬牙,率领众人进入密道。
“轰”的一声爆炸,假山坍塌,假山附近的房屋也跟着塌下。碎石和毁坏的墙壁磊得高高的,把密道入口严严实实地埋在里面。
追上来的人面面相觑。叶雪衣走了过来,脸色阴沉。
废墟角落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接着,一个女孩爬了出来,女孩身上全是灰,却难掩一张小脸的俏丽颜色。是端木颜。
端木颜身上有些疼,她被砸伤了,所幸伤得不重。
叶雪衣大步走上前去,揪着端木颜的领口把她提了起来。端木颜双脚离地,她艰难地抬起头,冷不丁看见一个一头银发,面若冰霜的男人。男人周身散发着地狱般的气场,端木颜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忽然想起叶雪衣的花名——“白发阎罗”,还真是贴切啊。
叶雪衣冷冷地对端木颜说:“这下面有密道是吧?你炸毁假山,导致房屋坍塌,就是为了让密道掩盖在废墟下,对吧?”
端木颜用尽全力压下惧意,不卑不亢地对叶雪衣说:“叶家主本事通天,别人家里都可以想闯就闯,这下面有没有密道,想来叶家主也是知道的。叶家主是武林泰斗,是前辈,却抓着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不放,这如果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听呢?”
她这番话,既讽刺了叶雪衣,又给叶雪衣施压。叶雪衣打量了端木颜几眼,却不生气,只是微微笑了笑,说:“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敢炸假山,也算是有勇有谋。老端木家家主还挺会教。”
“老爷和夫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名士,能得他们收养教导,是我的福分。”端木颜特意强调“收养”,就是为了回击刚才叶雪衣等人一口一个的“乱伦”。但她哪里知道,叶雪衣早就知晓她是收养的,之所以一口一个“乱伦”,就是为了给端木寻扣帽子,好对端木家下手而已。
叶雪衣把端木颜轻轻放下,凑近她的脸,似笑非笑,轻声道:“其实你和端木寻都挺好的,只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太天真、太幼稚。”
叶雪衣大笑,他披风一甩,银发随风飞扬,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叶雪衣和祁广由率领徽盟众人回程,叶雪衣特地吩咐把端木颜带上。上了船后,手下的人疑惑地问:“家主,不把密道入口挖出来吗?”
叶雪衣望着一望无际的水面,说:“挖出来干什么?端木寻被我‘沧海一剑’的剑气所伤,虽然没有立即死,但也活不了几天了。”
他手臂倚在栏杆上,吹着江面的风,表情很享受,“江南的水是一绝,果然不错。”他说。
端木颜吓得花容失色,冲上去说:“你说什么?谁活不了几天?你胡说!”
在叶雪衣眼里,端木颜就是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白兔,他甚至头都不转,看着水面慵慵懒懒道:“我是不是胡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端木颜面如土色,缓缓跌坐在地上。她一个人挪到甲板的角落,蜷缩在一起,看起来非常可怜。叶雪衣侧头看了她许久。
当叶雪衣收回看端木颜的目光时,突然“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钻到水里去了。几个人跑过来,叶雪衣连忙回头,却发现刚才蜷缩在角落的端木颜不见了。
“家主,端木颜跳到水里去了!”一个人说。
“这么宽的江面,她跳下去不是找死吗?”另一人说。
叶雪衣却闭了闭眼,气定神闲道:“生长于江南水边的人,水性都极好,她死不了。算了,不用管她,让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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