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冬音很熟悉解青舟,熟悉到光凭手上的茧就能认出她来。但祁冬音选择保持沉默,陪解青舟一起演下去。他不介意跟解青舟玩,但刚才解青舟说竹屋里的是她“相公”,这让祁冬音相当不爽。
竹屋里是谁?是谁受伤了?柳长聆吗?祁冬音暗自猜测。
祁冬音摸索着进屋,在床边站了一会。
修炼之人的呼吸吐纳是有法门的,而每个人又会根据自身身体特点,调整呼吸吐纳之法。所以如果听力极佳,还心思细腻的话,是可以通过呼吸吐纳的节奏和规律来认人的。如果是在祁冬音瞎眼前,祁冬音的听力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但祁冬音瞎眼后,失去了视觉,听觉自然而然地就变强了。
以前在凌雪峰,祁冬音上柳长聆的课时,有一节课,柳长聆为了指导弟子们找到适合自己的呼吸吐纳之法,便让每位弟子轮流把手掌覆在他的小腹上感受他的呼吸。祁冬音在原著中号称心细如发不是假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祁冬音记住了柳长聆的呼吸节奏。
祁冬音仔细听床上那人的呼吸,确定那人不是柳长聆。
祁冬音摸着墙走了出去,心里很疑惑,想:不是柳长聆会是谁呢?莫不是师父又勾搭上了其他人?哼,还称呼他为“相公”,我想跟师父成亲,师父以师徒大防推脱,结果转头就叫别人“相公”。我看,师徒大防只是借口,师父不过是觉得我不配罢了。
祁冬音越想越气,但他面上隐藏得很好。祁冬音摸索到院子里,对解青舟说:“屋里的人好像伤得不轻。没事,你们在这里休息吧。这个地方原来也不是我的,是间废弃的屋子,我早来一步,占了个便宜。”
解青舟差点脱口而出一声“谢谢”,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装哑巴。
祁冬音听力灵敏,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在猜,师父装哑巴,会不会装得很难受。
祁冬音摸索着,从墙上取下一个竹筒。屋外的墙上挂了一排竹筒,这些竹筒是魑魅蛇装满了干净的泉水后挂上去的,防止祁冬音口渴时喝不到水。
祁冬音艰难地判断解青舟的方位,又艰难地走了过去。他露出一个微笑,问:“姑娘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故意叫“姑娘”,就是不叫“夫人”。什么相公?肯定是假的。
解青舟接过水,在他手心里写了个“谢”字。
祁冬音用竹竿柱着地,笑容不减,说:“我虽瞧不见姑娘,但不知怎的,总觉得姑娘亲切,好像以前见过一样。”
解青舟憋住笑,心想:不愧是原书里的开遍后宫的大男主,眼瞎了还不忘撩妹。
旁边有一个竹椅,解青舟见祁冬音眼瞎不方便,便扶着他在竹椅上坐下。
祁冬音笑道:“姑娘好像我一个故人。”
解青舟在他手上写:你又看不见,怎知道像?
祁冬音一本正经地说:“不一定要看见才知道啊。唉,我不知道怎么跟姑娘解释,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解青舟笑吟吟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可爱。
祁冬音单手托腮,对看不见的解青舟说:“我心里有件事情无人诉说,烦闷得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赏脸,听一听我的故事。”
解青舟在他手心写道:你说。
祁冬音说:“我曾经认识了一个女子。”
解青舟立即心想:不会说的是我吧?
“她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是某个大门派的掌门人。”
解青舟:行吧,说的就是我。
“我恨她。”祁冬音突然说。
“恨”字出口,解青舟心里一痛。痛过之后,她又有些不服气,愤怒地想:恨我干什么?我虽然赐了你二十七铁钉之刑,那也是因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养魑魅蛇在先;除此之外,我对你算很好的了。
祁冬音继续说:“她骗我。”
解青舟眉毛一挑,看着祁冬音,想:我骗你什么了?看你接下来怎么说。
“她骗我喜欢上她,而我说要与她成亲时,她却找借口吊着我。对了,她还骗我童男之身。”
解青舟正在喝水,听到最后一句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差点被水呛到。
祁冬音又说:“她总是拈花惹草,惹完这个,惹那个。今天陪在她身边的是这个,明天陪在她身边的又是那个了。她最近又找到新欢了。”
解青舟微微皱眉,心想:什么这个那个的,还新欢,有吗?
“姑娘,刀剑之伤敷药就好,情伤应当如何解?”祁冬音问。
解青舟在他手心上潇洒地写道:找下一个。
解青舟在写这句话时,心里想的是原书中祁冬音的后宫一个接着一个,他要找下一个,简单得很。可没想到这话在祁冬音心里就变了一番滋味,祁冬音想到屋里那个不认识的人,实在装不下去了,把手中竹竿一扔,站了起来,肩膀和胸膛都在起伏。
祁冬音冷笑道:“是啊,找下一个,我差点忘了,师父就是这么潇洒啊。”
解青舟一愣,这下她终于知道自己露馅了。
解青舟盯着祁冬音,心里感慨万千,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通过师父手指上的茧。”
解青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茧,叹了声气,说:“是我大意了。”
祁冬音赌气似的把头一甩,问解青舟:“师父见我能走能动,没有变成废人,是不是很失望?”
“你吃了魔灵,对吗?魑魅蛇帮你用双眼换了魔灵。”解青舟双手抱臂,悠哉悠哉地说。她知道剧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突然,解青舟双眉往下一压,用真气包裹住祁冬音,趁着祁冬音还没反应过来时,往外用力一拉,把藏在祁冬音身体中的魑魅蛇硬生生拉了出来。
“云魂”乍现,解青舟用剑指着魑魅蛇,厉声说:“好一个害人的东西。你让我徒儿没了双眼。”
魑魅蛇冷哼一声,道:“我害人?我是在救人!我换来了魔灵,救了主人的命,否则,根本没有人能撑过二十七铁钉之刑的折磨,他活不过七个月的!”
魑魅蛇盘成一团,狰狞的蛇头忽上忽下,可怖的眼睛闪烁着光,蛇信子吐出来又收回去。它说道:“解掌门,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与主人之间有契约在,主人不死我不死,你想杀我,就得先杀我的主人,然而,你现在杀不了他。”
魑魅蛇一边说,一边缓缓缠绕在祁冬音身上,蛇头挨着祁冬音的脑袋。
解青舟冷笑道:“我杀不了你主人?魑魅蛇,你也太小看轩辕派掌门的本事了。就算你主人吞了魔灵,但他终究不是大魔,体内能生发出来的大魔的力量有限。以我的本领,我可以杀死他。”
魑魅蛇把蛇头一低,在解青舟面前服了软,“解掌门本事滔天,我的主人就算有了魔灵,解掌门真要杀他,还是杀得了的。不过,魔灵毕竟是魔灵,解掌门要杀我主人,非得消耗不少功力不可,这个,解掌门得承认吧?”
解青舟眯了眯眼。魑魅蛇说得不错,她要杀吃了魔灵的祁冬音,她自己就得消耗很多功力。
魑魅蛇又说:“我看到解掌门身上的贪驽了,我也算是条见多识广的魑魅蛇,知道贪驽是用来射东海上的黑孔雀的。解掌门,黑孔雀可不好对付,你去东海对付黑孔雀,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啊,这准备包括让自己的功力不要有一丝一毫损耗。”
解青舟心想,这条魑魅蛇说得对,之前自己镇压大魔、对战温红湖后又逞能给祁冬音渡了一口真气,导致伤了根基,这已是大大的失策,如今要去取黑孔雀口中的黑极石,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解青舟顾全大局,收了“云魂”。她狠狠地瞪了魑魅蛇一眼,瞪得魑魅蛇发怵。
解青舟严肃地对祁冬音说:“小徒儿,魑魅蛇帮你,没安什么好心。魑魅蛇的目的是引诱你修炼邪魔之术,直到进入枯化态。什么是枯化态你知道吗?就是变成个只老不死的怪物。到时它们就可以不受你身体状况的限制,再把你藏到什么荒郊野岭去,它们就能用这种方式永生了!”
解青舟已经将祁冬音逐出轩辕派,但一时半会习惯改不过来,还是称呼祁冬音为“小徒儿”。
祁冬音听完,问魑魅蛇:“是这样吗?”
魑魅蛇从祁冬音身上下来,恭敬地匍匐在祁冬音脚边,虔诚又信誓旦旦地说:“主人!普通畜生尚有报恩之心,魑魅蛇又怎会没有?以前魑魅蛇确实曾计划过将您引入枯化态,每条魑魅蛇都会这么做。但自从您宁愿承受二十七铁钉之刑也不愿杀我后,一切都变了。既然您愿意为了我做到这般境地,我又怎能不为您牺牲呢?从今往后,您就是我唯一的主人、真正的主人,我不再诱导您修炼魑魅蛇的邪魔之术,而且,在您老死后,我也会随着您死去,不会活着去找下一任主人。”
魑魅蛇狡诈,解青舟怕它说谎。但如今的情况,自己最好不要折损功力去跟祁冬音和魑魅蛇斗,所以就先这样吧。
解青舟看着祁冬音说:“我既然赐了你一次二十七铁钉之刑,就不会再赐第二次。屋里睡的是南枝令师兄,刚云游回来,你没见过,你如果没有被逐出轩辕派,你该叫他师伯。”
祁冬音听完喜笑颜开,“原来不是新欢啊。”
祁冬音拿起竹竿,摸索着朝解青舟走近,他停在解青舟跟前,问解青舟:“师父,我受完二十七铁钉之刑后,半死不活的时候,在马车里见到的,是你,是么?”
解青舟没说话,此时祁冬音离她很近很近,解青舟能清楚地看见祁冬音的脸。解青舟怔怔地看着他,心想:天啊,他这回是受了多少苦,瘦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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