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冬音陪解青舟下棋的时候,魑魅蛇从祁冬音身体里钻了出来,它乖乖地站在一旁,帮祁冬音看解青舟和他自己的棋子。

    解青舟的象棋是小的时候跟玩伴胡闹时学会的,而祁冬音的象棋则是祁广陵特地请了老师来教的,一个是半吊子,一个是专业的,水平差距可想而知。

    这一盘棋解青舟的路数古怪,她紧跟着祁冬音走棋,祁冬音怎么走她就学着怎么走,两方棋子跟镜像一般,一模一样。

    解青舟下的这种棋叫模仿棋,是一种流氓无赖的走法,正经下棋的人从不这么玩,只有野路子才喜欢用这手。

    祁冬音从未在棋局上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招架,虽然后来找回了步调,但在快要将军的时候却和解青舟陷入了死局。

    解青舟摊开手,说:“死局了,你没赢我。既然你没赢我,那就算是我赢了,你得遵守承诺和我去魔界。”

    祁冬音气道:“去就去。”

    一旁的魑魅蛇缓缓游到祁冬音身边,缠绕在祁冬音身上。祁冬音借助魑魅蛇的眼睛看清楚棋盘,他走到棋盘中央的楚汉河界旁,坦然地向解青舟伸出手,说:“师父,站到我身边来。”

    解青舟走了过去,牵住祁冬音伸过来的手,站在祁冬音身旁。

    祁冬音弯下腰,手指在楚汉河界上轻轻一触,一瞬间,这条河界从冷冰冰的石板变成了满天星河,闪烁着细碎的水晶。祁冬音弯下腰,用手指在星河上画出一个棋盘,再在棋盘上点下黑红棋子。他在画一张古棋谱。画完之后,他手指下星光一闪,星河迅速汇聚、旋转,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祁冬音拉着解青舟的手往漩涡中一跳,解青舟感到一阵眩晕,数秒钟过后,解青舟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开始的山洞外。

    解青舟啧啧称奇,说:“蓝翎儿一家的机关术太厉害了!”

    “魔窟中多的是能人异士。”祁冬音道。

    两人离开白狮山,来到鬼桥上,打开了通往魔界的入口,走了进去。

    两人经过一片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丛,花丛中堆砌着白骨,妖冶又颓靡;血河散发出来浓重的血腥味,远远都能闻到;血河上布着轩辕派用来阻拦大魔的真气阵,威压十足。

    魑魅蛇缠在祁冬音身上,脑袋搭在祁冬音的肩膀上,吐着蛇信子。它眯着眼,幽幽地说:“魔界大无边际,解掌门知道神之眼在什么地方吗?”

    解青舟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走近魑魅蛇,肆无忌惮地拍了拍它丑陋的蛇头,说:“我是不知道,但你生于魔界,你总该知道吧。”

    “解掌门想让我给你带路?”

    “是。”

    “之前解掌门差点杀死我主人,实话实说,我对解掌门有敌意,凭什么听话给你带路?”

    “你不听我的话,但一定听你主人的话吧?冬音,你跟你这小宠物说说。”

    魑魅蛇怒道:“我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宠物!”

    解青舟放肆地点了点魑魅蛇的鼻子,冷冷地说:“你最好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宠物,如果你有为祸人间的心思,我定不饶你。”

    魑魅蛇怒目圆睁,祁冬音轻轻抚摸它的蛇头安抚它,说:“好了,神之眼是我要看的,你就当带我去。”

    “是,主人。”魑魅蛇恭顺地说。

    神有三眼,脸上两眼,脑后一眼,神将脑后的一眼留在了魔界。自从魔界与人界之间出现口子后,人间的烟火气渗入魔界,让那只神之眼长出了躯干四肢,形成人形。形成人形的神之眼是神用于复活幼子的承载体。

    魑魅蛇带着祁冬音和解青舟来到放着神之眼的圣台,圣台上,一团圣光笼罩着一个怪物,怪物有着大大的肚子和纤弱的四肢,像个发育不完全的婴儿。

    “这是长出躯干四肢后的神之眼,就是一个怪物。”解青舟说。

    眼前的景象诡异而恐怖,祁冬音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神的手笔,不由得毛骨悚然。

    解青舟道:“神之眼长出躯干四肢后,就成了神之子的新躯体。神取神龟的四只腿,做成神柱分别立在象征着天涯海角的四个方位,施以法术,日积月累后,神柱形成一个覆盖人间的法阵,法阵诱发洪水、天雷、山火、飓风,灾难将把整个人间毁灭。在人间毁灭的那一刻,超脱混沌的力量产生,神利用这股力量把幼子的元神灌入新躯体中,用天下众生之死换他幼子复活。”

    解青舟缓缓把目光转向祁冬音,注视着他说:“冬音,这就是天下人敬仰的神。”

    话音刚落,突然魑魅蛇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圣台上的怪物发出诡异的婴孩的哭声,那哭声震摄了整个魔界。

    解青舟看到圣光中怪物的四肢渐渐变得壮实,好似子宫里的胚胎在发育。

    “它在成长。”解青舟喃喃道,恐惧感油然而生。

    魑魅蛇忽然变得焦躁不安,它惊恐地说道:“血河暴涨!血河暴涨!它的成长速度一旦变快,血河奔涌的速度也会变快。”

    果不其然,解青舟的耳边传来了惊涛骇浪的声音。

    如果血河暴涨,血水溢入人间,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解青舟二话不说,双手结印,她的指尖闪着金光,剑宗真气蓄势待发。解青舟口中念念有词,强大的真气朝圣台上那个怪物冲撞过去,哪想解青舟的真气触到包裹着怪物的圣光时就突然折返,解青舟遭到反噬,被撞出数米远。

    解青舟像散架了一样难受,她眼前一黑,身上剧痛。解青舟的耳边传来怪物婴孩似的笑声,笑声中充满轻蔑。

    刚才解青舟用上了十八阶真气,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高阶的真气,可即便是高阶真气,在神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个笑话。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笼罩住解青舟全身,在神的面前,她就是如此弱小。

    祁冬音冲上来,他担心怪物反击解青舟,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解青舟,唤了声:“师父!”

    “去血河看看。”解青舟气若游丝道。

    二人赶到血河岸边,血河果然大浪奔腾。解青舟看了祁冬音一眼,祁冬音则握住了解青舟的手,两人同时发力,一人使用真气,一人使用魔灵的力量,两股力量像两股绳子一样拧在一起,两人用尽全力,到最后几乎要虚脱了,才终于把血河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

    血河恢复平静,解青舟望着这条大河,心里感到阵阵悲伤。她的悲伤来自于她再次认识到自己正在进行的事业是多么艰难,她担心自己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灭世悲剧。

    祁冬音感受到解青舟的悲伤,紧紧地握住解青舟的手。

    “师父,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无力。冬音,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信了。”祁冬音斩钉截铁道。

    解青舟垂下眼,“我本想着,如果你能加入弑神计划,我便能多个左膀右臂。可如今一看,我在做的事仿佛螳臂当车,希望渺茫,加你一个进来又能改变多少呢?”

    祁冬音试图逗解青舟开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师父才刚把我说服,自己就先要放弃了么?”

    “当然不。虽千万人吾往矣。”解青舟说,接着她语气一变,轻快道:“咦,你已经被我说服了吗?”

    “神在魔界留了一只眼睛的传说许多人都听说过,但很少有人见过这只眼睛,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如果神真的光明圣洁,他不会在魔界藏这么一个诡异恐怖的东西。”祁冬音顿了顿,又说:“刚才看到的怪物虽然变形了,但它身上的神印还在,我认得出来。以前父母带我去祭灵堂祭祀,祭灵堂的神龛上就绘着这样的神印,它是神明的象征。师父说得没错,神未必就可以信赖。”

    说到这,祁冬音想起了他的父母,有些失神,他蹲下身,默默地在地上一笔一划画出神印的图案。

    解青舟见过这种神印,这种神印非常常见,它广泛存在于大大小小的神龛上,受香火祭拜。解青舟以前没有仔细观察过神印的图案,此时祁冬音把它画在地上,解青舟与祁冬音面对面站着,所以是倒着看它,倒着看这神印,解青舟才发现这神印长得很奇怪,像一个施法的符咒。

    解青舟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离开魔界后,祁冬音和解青舟回到鬼桥上。

    解青舟心情不错,得意道:“听师父话的才是好徒儿嘛。”

    祁冬音头微微一偏,不认同道:“你早把我逐出师门了,我叫你师父,只是因为改口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你别叫我徒儿了,叫冬音。”

    解青舟说:“也是,你现在还叫我师父不合适,你换个称呼吧,不如叫我姐姐?”

    祁冬音排斥道:“不成。我不叫你姐姐,我叫你青舟。”

    “我比你大,你称呼我一声姐姐不应该吗?不许叫青舟,没大没小。”

    “你不喜欢我叫你青舟,那不如你嫁给我,我叫你娘子算了。”祁冬音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解青舟回过头,看了祁冬音一眼,轻飘飘地说:“你才多大?想什么呢?”

    “我不小了。我们已不是师徒,不用顾虑师徒大妨。”

    “谁说不用顾虑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不愿意。”

    解青舟察觉道祁冬音有些生气,连忙去哄人,她亲了亲祁冬音的嘴角,笑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你待我好我待你好,这便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祁冬音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鬼桥外传来一阵嘈杂,这里离魔窟大门很近,蓝翎儿尖锐的声音从魔窟大门的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吵架。

    祁冬音和解青舟面面相觑,寻着吵架声走了过去,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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