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黄昏,夕阳的余晖染红半边天。
一个古朴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冒起炊烟。
山村高处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盖着茅草的土房子里有个老人正在烧火煮饭,她刚将锅里的米汤滤出来,就听到右边房里传出“咚”一声响,像是有人从床上摔下来。
老人手一抖,放下锅盖正要进去看看,就见里面飞快冲出一个人。
“姥姥我出去一趟,帮我喂小黑。”那人连鞋都来不及穿,只拿了件袄子边跑边穿。
老人急得巍颤颤追出门外:“这就要吃饭了你还去哪里?不要再去招惹那寡妇了!东子……”
然而叫东子的年轻小伙子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哪里还听得进她喊话。
老人跺着脚,生气地把勺子在手上敲两下:“这个逆子啊,这可怎么得了。”
她嘴里嘟嘟囔囔着,又气又无奈,最后只能一脸恨铁不成钢转身回去继续煮饭。
季东河从上面一路往下,跑过一个山坳继续往上,这一路他早已熟得闭眼都能跑,所以跑起来速度飞快。
住在坡上的王秀英正在屋门口喂鸡,看到那健硕的身影风一样从身边跑过去,忍不住端着手上装鸡食的南瓜瓢大声调侃:“东子啊,你这每天猴急猴急的,人家桂花会不会扛不住啊?你们可悠着点……”
王秀英的男人张永贵听见便虎着脸从屋里出来:“你说你一个妇女家家的,老跟人没结婚的说这些浑话,合适吗?”
王秀英瞟一眼她瘦筋筋的男人,歪着嘴冷笑:“怎么,就兴你眼馋别人小媳妇,我说句话都不行了?”
“你有病吧?我眼馋什么了眼馋?”张永贵一脸的不可理喻。
“你才有病!那你说说,为什么村头梨丫每次路过,你眼睛都是直的?”
张永贵忍不住咳了两声:“我看村尾刘姥姥也那样,快别乱说了,别人听见笑话。”
男人抢过她的南瓜瓢帮忙喂鸡。
秀英冷笑一声,扭着腰进去摆饭。
季东河还在拼了命往前跑。
刚秀英那一声调侃声音实在大,在这个四面都是大山的小村里响起好几道回声,住在前面下坡之后往左一个山包上的桂花当然也听到了。
桂花是个作风开放的寡妇,村里男人都把她这里当成心照不宣的地方。
当然,他们都只是偷偷摸摸地,生怕家里女人发现,唯一敢明目张胆找她的只有季东河,毕竟他是村里唯一一个二十三岁了还没娶媳妇的男人。
村里人都知道,季东河不娶媳妇是被桂花勾了魂,就他那模样,多少清白大闺女明里暗里喜欢他,但无论多少人上门提亲,他都只一句“我不结婚!”然后拔腿往桂花家跑。
桂花自然更加笃信季东河是真心爱她,人人都道她勾引了一个没开过荤的傻小子,却不知道,季东河这三年来除了在她家喝茶抽烟,根本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
也就上一次,她忍不住把他灌醉,衣服差不多脱光了去撩拨,当时她明明都已经清楚感觉到他火热的需求,可那傻小子竟硬撑着把她推开,然后红着脸只说了一句:“别这样,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为了这个?那他隔三差五来找她,还给她送吃的用的,岂不就是真心喜欢她?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娶了她?那肯定是因为他姥姥不让啊,那老婆子早就放过话,她孙子绝对不会娶个二婚的。
哼,也没关系,老婆子迟早要死的,等她入土那天,就是她袁桂花扬眉吐气,风风光光嫁给村里所有女人都垂涎的季东河那天。
桂花想到这些,脸上不禁得意起来,又考虑到季东河马上就到了,连忙拍了拍身上半新的碎花袄子,理了理用头油抹得漆黑发亮的髻子,一步三扭走到坝子边去候着。
自从上次勾引不成让他跑掉后,他已经两三个月没来了,还以为他多大能耐真能憋着呢,这不还是来了吗?
老远看到季东河光着脚跑得飞快,一米八的高个儿,却练了一身腱子肉,长腿窄腰,跑起来像豹子一般迅猛有力。
每每看到他,桂花都恨不能缠上去,在他健壮的肩背上狠狠咬一口……哎,可惜这雏儿不开窍,算了,再耐心等几年,总归是自己的。
桂花举起手上的帕子,娇笑着朝季东河挥手:“慢点跑,别……”
一个“摔”字还没说出口,面前一阵凉风拂过,人已经跑过去了。
季东河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风一般跑到前面几百米岔路口,然后往右上了青石台阶。
台阶上去只住了一户人家。
桂花举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还僵在那里,心里却“咯噔”一声:“不好,他这是要去找梨丫。”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将帕子塞进袄子里,抬腿就跟了上去。
在这个村里,她对哪个女人都不担心,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梨丫不一样。
她记得五年前刚嫁过来那会儿就听七大姑八大姨们嚼舌根:梨丫和东子真是般配,两人往那一站就跟画上的人似的,要真在一起,那生出的娃娃得多好看?
那时村里人希望他俩在一起,不止因为两人样貌般配,而是从小像匹野马一样从不驯服的季东河,打架斗狠拆人屋顶谁说都没用,只要拉出当时还伶牙俐齿的梨丫来,他立刻乖了。
不止村里人,其实那会儿季家姥姥和穆家父母也都默认两个娃在一起,只等着再过两年梨丫十八岁就正式提亲,只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叫姜亦诚的知青。
那知青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白果村的,到他们这儿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比梨丫大了整整七岁,总戴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说也奇怪,就在那一年,梨丫像是变了一个人,从活泼机灵突然变得胆小懦弱起来,跟季东河也渐渐生分,开始跟那个知识分子走得近。
所以两年后,姜亦诚跟着隔壁村知青中的冒进分子一起罢工游行要回城,被打压后差点遣送回去劳改的时候,是梨丫让他入赘穆家,洗清了他一心要回城的嫌疑,帮他躲过一劫。
也就是那一年,季东河性情大变,整日闭门不出,再不跟村里油子们一起胡混,整个人都废了一般,过了大半年才跟寡妇袁桂花搅在一起。
村里人都说,季东河是受了情伤之后想要报复梨丫,就故意自暴自弃,然后便宜了那个寡妇。
刚开始桂花也怀疑过,是不是梨丫嫁人了,季东河伤心不过才故意来找她,想要气一气那丫头或是怎样。
可整整三年过去,季东河从没在她面前提过梨丫一句,有时候她故意提起来,他都会找个话头绕过去。
甚至两年前梨丫的知青男人考上大学抛下梨丫走了,季东河也没去找过她一次。
穆家就在她家对面,从窗户望过去清清楚楚,季东河如果偷偷去找梨丫,她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也是她笃定季东河对她真心的原因。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三年都没踏上那青石板一步,今天却跑得这样急,急得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实在不寻常,她必须要跟过去看看。
季东河一步三台阶,飞快爬上山腰,跑过晒谷场,绕过主屋,直接跑去穆南梨跟姜亦诚结婚后单独住的后山小屋。
此时,就在那小屋前的院子里,刚刚还在灯火璀璨的秀场发表其个人品牌时装秀大获成功感言的南梨,正一脸懵逼盯着眼前泼她一脸水的村妇……exc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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