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一天,从京都快马传来消息,三皇子赵友恒已及弱冠,要在世家名门中挑选皇子妃。三皇子赵友恒生母柳昭仪位份不高,娘家父兄只三四品官职,但柳昭仪和三皇子赵友恒都受皇帝喜爱,而且赵友恒才学不错,人品清贵,弱冠之年才娶妻,之前可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江楠虽是二品郡王之女,但肃文郡王只是一个空头名号并无实权,与三皇子倒也配的这姻缘。周氏这般想着觉得心里中甚美,便递上了郡王府的名帖和江楠的画像。
远在京都的柳昭仪收到了好几份名帖画像,从二品户部尚书之女王兮倩,三品光禄大夫曹章的孙女曹颖,怀远大将军最小的嫡亲妹妹郑余薇,还有二三个娘家父兄推荐来的表侄女儿。柳昭仪意兴阑珊得翻了翻便将名帖合上了,嬷嬷张氏随即上前轻扶了一把,待柳昭仪在靠窗的软塌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后,张嬷嬷便拾起来桌上的名册仔细地看了起来。
良久,只听张嬷嬷轻声道“娘娘,这户部尚书之女王兮倩年十六,善女工,能识文断字,就是姿色平庸,面带寒酸之像,意头不好;这曹颖倒是面容姣好,富贵大气。可是家中兄弟都不顶事儿,若娶进门来,日后定会拖累殿下!不可不可;这郑家倒是名望颇高,郑余薇乃家中独女,自是万分受宠。只不过这武将的女儿,难免性子会骄纵无礼,殿下为人温和,怎可娶一悍妇为皇妃,使不得使不得;至于这柳莺莺,柳未惜,柳露露哎,都是娘娘您二哥的女儿,奴婢自也不好置喙!”
柳昭仪慵懒抬了抬眼,微恼“他算什么二哥,不过是当年,父亲见他头脑有些机灵,将他从那一劳什子的旁支庶子中提□□,悉心栽培。起初还有点儿用处,三五年便当上了给事中,可后来呵呵,不过才做了几日四品小官,就敢对父亲颐指气使,人生得意须尽欢,再不思进取,还流连酒肆歌坊,家中婢妾如云。本宫那软弱的二嫂也管不住他,就算那柳露露,柳莺莺美若天女下凡,本宫也瞧不上!”
张嬷嬷会心一笑,手中还剩最后一张名帖,打开来正是江楠。“肃文郡王嫡女江楠,年十五沧州,居然还有这远地方的,这江楠倒是生的标致,与殿下也算般配。可肃文郡王只是一个空头名号,手中无半点实权,对殿下以后的事业,恐怕无所裨益。”说罢张嬷嬷就要将名帖收起来。
“慢着,把江楠的名帖拿给本宫瞧瞧”。柳昭仪拿过名册,细细看着,沉思了一盏茶的时间,忽地莞尔一笑,“就她吧,恒儿这般大了,是该娶妻成家了。”张嬷嬷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道“恭贺娘娘喜得良媳”。是啊,肃文郡王虽无实权但却是正二品头衔,朝中无人好拿捏,眼下皇储之争刚刚平息不久,若是娶了一个有实权的世家女儿,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挑来选去,江楠倒是成了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江楠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沧州,等嫁过来,还不是任由娘娘拿捏
不久,周氏就收到了来自撷芳殿柳昭仪的拜帖以及聘亲文书。拜帖上先是柳昭仪的亲切问候和一些称赞江楠容秀才卓的客套话,后说因沧州偏远,恐迎亲结礼的时候有诸多不便,想邀江楠先到京都城内等候,已经着人在宫外收拾了一干净院子。圣上喜闻此事,特封三皇子为晏王,准在京都城郊修葺晏王府。
婚期定在十月初九,如今是六月二十三,天干汗暑,不宜奔波,可等九月秋高气爽之时再启程。又命人送了八面描金嵌宝铜冰鉴,一把冰玉竹骨蚕丝圆扇,时兴鎏金攒银丝织花缎子每色各两匹,还有些珍珠玛瑙做的头面,镯子,环佩等小玩意儿一箱,聘礼单也列好了各式物品数目,会在八月二十五送到,礼数样样周全。
正在房中练习插花的江楠,被江芙江媛半拖半拽的拉到了前厅,送礼的人已经被打发吃茶去了,江芙江媛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些京都来的好东西,都翘首以盼江楠能分拿些给她们把玩。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楠也没什么好说的,又听庶母周氏说三皇子赵友恒人品贵重,仪表堂堂,柳昭仪也算温婉贤淑之人,又得皇帝宠爱,周氏这些年对她视如己出,相信也不会害了自己。凭栏倚望,江楠心中百味杂陈,悲愁,好奇,期许种种幻想在脑中如走马观花般滑过,古来皇家水深,不知嫁给晏王后,又是怎样的人生?是和谐美满,子孙成群,又或是权谋相争,水深火热?
看着江芙江媛像嘤嘤待哺的幼雏一样,期待地望着自己,江楠抿嘴一笑,将那盒小玩意儿拿给了江媛江芙。江楠穿着素雅淡泊,未曾佩戴珍珠玛瑙等,只头上斜斜的戴了一根翠玉小莲蓬簪子,肌肤胜雪又透着一点不切实际的苍白。自从去年父亲过世后,江楠就不似从前那般活泼生动。从前她的小脸儿总是粉扑扑的,也爱穿红戴绿,有着小女孩儿的天真娇憨,如今却变得
转眼要到了出发前往京都的日子,这个夏季,江楠都闷在房中做着各种出嫁用得上的女工活儿,喜帕,坎肩,盖头,甚至是花烛夜内穿的小衣。江楠还照着自己想象中夫君的身材体态给做了一件寝衣,上面绣着合欢鸳鸯图案。虽然两人还没见过面,但想来以后应是过得美满幸福。
到了八月初七这天,不久前刚下了一场秋雨,天气变得凉爽。今天恰好放晴,晏王府派来迎亲的马车早早地恭候在了肃文郡王府门口,嫁妆共四十八抬,江楠依依告别了周氏白氏,又嘱咐了江芙江媛,最后轻轻拍了拍江钰的肩,希望他能够用功读书,将来能够承袭父亲的志愿,为国尽忠。说罢,便用圆扇挡了脸,由贴身侍女青禾扶着上了马车,此去经年,一别无期。
一路上风景各异,从清婉秀丽的江南小镇,青瓦黛墙到辉宏大气的宫楼殿宇,画舫游廊,江楠无不感叹,江山如此多娇,倒也抵消了这路途遥远奔波劳累之苦。可天不遂人愿,在距京都还有六百余里路的池州,江楠在这里开始了她一生的噩梦。
此时的池州混入了几个不速之客,来自敌国舍拉氏以及番邦图蒙卫,两国交好,又都与中原为敌,时不时在边境引起一些小骚乱。此次趁着三皇子大婚又临近年关,舍拉氏和图蒙卫便派其宫廷高手伺机潜伏到京城内,他们一路猥琐潜匿到了池州城外,之前好几次差点被‘解’抓捕,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因此影响晏王大婚,闹得人心惶惶,便下令解秘密抓捕。
入夜,在池州城内的一家客栈厢房中,洗漱完毕的江楠躺进被窝,堪堪睡着。窗外黑影闪过,一声惊呼没来得及喊出口,青禾就被人打晕在地。江楠被惊醒,颤抖道“是,谁?”,无人回应。窗外风声徐徐,树与叶发出阵阵摩挲声。江楠害怕地裹紧被褥,正想往床里再挤挤,忽然脚下一凉,一具冷冽带着露水和松针味道的身子便挤了进来,还没等江楠反应过来,那具身体的主人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赶忙狠狠箍住了胡乱挣扎的江楠,两腿一锁,江楠便再也动弹不得。此时江楠觉得自己像是被吊挂在木棒上的年猪,被捆得扎扎实实,就等被宰。不争气的(口水,哦不)泪水从眼角流下,沾了泪的睫毛如同世间最柔软的羽,扑闪着撩拨了那人的心。
良久,江楠见被窝里的人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便也不再挣扎。宋深竹舒了口气,这小女人动的厉害,好几次差点蹭到自己那危险之处。怀中之躯温软香甜,宋深竹不自觉咽了口水,他的妍儿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勾人。江楠轻轻扭了身子,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黑衣人不似刚才那般用力箍着她,却没有放开也不说话,只感觉那灼热的男子气息喷在耳畔,让她感到阵阵惧怕,又有些格外的羞臊。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谈话声,江楠大概知道这个黑衣人的意图了,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隔壁有两三人在争论什么,而且其中两人的中原话说的不太熟练,听口音应该是来自胡蛮之地的。
“徐客匀,你不是说到了这池州城就,就安全了吗,为什么午时咱们前脚刚进城,后脚就有皇城暗卫跟踪了来?为了甩掉暗卫,老子可是白白损失了一个兄弟”“还有我舍拉氏的两个人”“哎,两位大人消消气,这你们进城之前老夫可是跟手下打好招呼了。谁知道这暗卫,那是圣上的人,就算借十个胆子老夫也不敢动啊”。徐克匀伸手揩了揩额头上的虚汗,一旁的忽毕汗邪咧嘴笑道“徐克匀,老子劝你乖一些,好好地给我做一条听话的狗。不然,老子只需要透露那么一丁点儿你与我舍拉氏和图蒙卫的关系,就够你的好圣上抄你一百次九族了!”说罢忽毕汗邪和图蒙卫的捷狮噜摔门而去。
终于,等隔壁房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之后,那黑衣人轻轻开了口“你是肃文郡王的嫡女江妍,对否”江楠有一刻惊诧,江妍这个名字,自到了沧州,就再也没用过,只有至亲之人知晓,这黑衣人江楠无语,捂住自己嘴的手可还没拿开,她倒想回答,说不了话只能眨眼示意。那黑衣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仅眨眨眼而带动的微小气流他都能感知到“我放了你,你莫要出声,就当是什么也不知道,更不要与你的侍女仆从说起。”江楠听话的眨了眨眼,黑衣人果真松开了她,被褥间再次寒气袭来,只听木窗吱嘎一声,那人再寻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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