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几天,江楠收到了来自庶母周氏的亲笔信,周氏没说一句责问江楠的话,信只道家中一切安好;江媛年幼,决定让江芙嫁给晏王为侧妃,起初江芙万般不愿,如今已经好生劝慰了。江钰读书也很用功,正在考取秀才。天高路远,还望江楠此后自珍自重。江楠看过信,心里总算舒坦了些,嫁给沈筠讳,应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只是连累了舒儿(江芙的曾用名,叫芙儿也太难听了),柳昭仪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但晏王赵友恒,无论从风评还是地位上来说,都是极好的,想来舒儿嫁给他,也不会过得太苦。江楠不断说服着自己的私心,毕竟她不知晏王府是个怎样的龙潭虎穴,当下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哪曾想今后又会吃到怎样的恶果。
十一月初八这天晚上,一切都准备就绪。江楠是直接从驿馆出嫁,就将驿馆给装扮上了。大红的喜字刺痛了宋深竹的眼,这段时间忙着追剿舍拉氏和图蒙卫的余孽,又受了伤,撑着一口气,他总算是赶上了。江楠正准备合上窗就寝,忽的,一个布包着的小石头飞了进来。江楠看了眼窗外,风声徐徐,并无人影,转头捡起小石头,解开,一方天青色的锦帕上写着“若不愿,可于子时驿馆后门外等候”。锦帕的味道似曾相识,江楠有一瞬失神,她怎会傻到将自己的未来交予一陌生人手中。摇头轻笑,她将锦帕折好,用石头压着放在了窗台上,隔空自语“这是我自个儿选的路,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说罢就回床上歇息了,毕竟寅时便要起身梳妆更衣。良久,窗门被人轻轻合上,似有清风吹过,很快又归于平静,一夜无梦。
初九一早,江楠已装扮好,用一把金丝绣合欢的却扇挡了脸。青禾盯着扇面看了许久,记得昨日清点这些衣裳首饰时,好像记得这扇面是用孔雀羽线绣的鸳鸯,是白玉的手柄,怎娘子手中拿的却是金银丝线绣的合欢花,手柄也是纯金嵌红蓝宝石的,看着华贵无比。可能是这几天事儿多忙累了,眼睛看花了罢!青禾没有注意,那扇柄的底部刻了一行小字“望此生安好-----宋”。
将军府内,沈筠讳黑脸盯着给自己穿戴吉服的喜婆。自从那日江楠来过后,韩氏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直让沈筠讳安心娶江楠便罢。韩氏没了孩子,母亲更不待见了,大婚前五日,更是不准沈筠讳去探望韩氏,居然做主将韩氏挪到了后院的一处偏房,说是环境清幽,方便休养。母亲这是想要逼死韩氏,可若不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做,恐怕家宅永不得安宁。沈筠讳黑脸,想着就算娶了那贱人入府,晾在一旁便是,且让她自个儿受着苦!
等到迎亲的队伍整待好,已是辰时。一路敲锣打鼓,抛钱撒糖,等到驿馆,已快过午时。青禾和喜婆搀扶着江楠从房中慢慢走出,凤冠霞帔,环响叮当,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唯有沈筠讳,脸色黑青。到了驿馆门口,因为没有兄长弟弟,喜婆便指派了一个白净小厮背着江楠。那小厮看着体瘦,背着江楠却气息平稳,步伐稳健,身上还有一股江楠格外熟悉得味道。却扇遮面,江楠看不清小厮模样,脑中乍一灵光,是那个黑衣人么?在上轿的时候,本应由新郎官搀扶,可沈筠讳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众人唏嘘,喜婆见势,知道新郎官不喜,便吩咐青禾扶着江楠入轿。
回到将军府,喜婆和青禾撩开轿帘,一个劲儿的暗示杵在一旁的沈筠讳前来牵着新娘子手中的红绸,沈筠讳背过脸去,迟迟不动。沈母尴尬地向众人赔了笑,自己儿子的脾气是够倔的,幸好她留了一手。只见沈母故意咳嗽了几声,随后从袖间抽出了一方淡紫色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沈筠讳定睛一看,那是韩氏在前不久的中秋佳节,特地为母亲绣的,上边是仙鹤松柏图,母亲在用韩氏威胁自己!沈筠讳无奈,只得乖乖照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筠讳的百般不愿,可宾客们也只能照面假惺惺地恭贺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后院小屋中,韩氏听着外面热闹的吹打声,心中哀怨,万般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蓝蝶儿为韩氏端上了药,还特意准备了蜜饯,苦药入喉,韩氏竟说是甜的,蓝蝶儿也跟着哭了起来。韩氏向来有自知之明,罢着沈筠讳这些年,早瞧出了他的不耐。若真不想娶江楠,又何苦大费周章置办新房,这多日也不来瞧瞧旧人
拜过天地,结了发连理;对饮合卺酒,坐滚撒帐床,这礼总算全了。送走宾客后,沈母悄悄命人锁了新房,独留江楠和沈筠讳在房中。江楠忐忑的等着沈筠讳拿下自己的却扇,可半天过去,沈筠讳没有任何动静。江楠坐不住,正欲开口询问,只听沈筠讳道“我本以为自己救得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子,没想到却是蛇蝎心肠的毒妇!”江楠被沈筠讳说的一愣,手中的却扇不觉掉在了地上,委屈的泪水涌出。今日,她不是没感受到沈筠讳对自己的冷漠,本以为只是两人没太多感情,日后慢慢相处就好,没想到沈筠讳竟这般厌恶她。
捡起扇面,她凄凄问为何如此,沈筠讳哼了一声,怒道“你还有脸问我为何!那日你来见芷兰跟她说了些什么,你为何不向她解释清楚我二人的关系,害得芷兰,心悸悲伤失了孩子!还有,为什么圣上会突然赐婚,是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武将出身的沈筠讳,暴脾气上来,一把打掉江楠手中的却扇,伸手扼紧了她细弱的脖颈,江楠本能地反抗,不料箍着自己脖子的力,越来越重
看着江楠脸色从红到青,挣扎的双手逐渐无力,沈筠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手。
瘫倒在床边的江楠不住的咳嗽,对沈筠讳的那些好感瞬间变为了恐惧。他是深情,可仅仅只是对韩氏一人。喉咙间辣痛不已,如今再悔恨为时已晚。韩芷兰,沅有芷兮澧有兰,很是好听,人如其名,怪不得沈筠讳倾心维护,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之前见她虚弱不已,原是刚刚小产,想必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还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沈筠讳才不会顾及江楠的感受,再次蛮横地箍着她细尖的下颚,力道之大让江楠的脸都变了形“明日给母亲敬茶时,你须得想个办法,让母亲同意把芷兰从后院那小破间里给挪出来,我要亲自照顾她,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沈筠讳俯下身,阴恻恻道“信不信我把你绑了,扔军营里去!到时就说,是你不耐寂寞与他人苟合,反正你那水性杨花的龌龊声名,早已人尽皆知!”沈筠讳气急,倒也未曾想过,如此恶毒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看着江楠泪流满面,惊惧无辜,沈筠讳心中闪过丝丝莫名心疼,可一想到还在后院过得凄楚无比的韩氏,他又硬下了心,不过是江楠咎由自取,他如此也无可厚非。
松了手,沈筠讳想回后院去看看韩氏,结果发现新房门从外面被人锁上了,甚至连窗户也钉得死牢。沈筠讳想起了一件事,便从梳妆台上拿起了之前做结发连理的剪子,阔步朝江楠走去。江楠还没有从刚才沈筠讳的话中回过神来,就见他手拿泛着寒光的铁剪走到了床边。江楠挣扎着往床里躲去,还以为沈筠讳要取她性命,为韩氏的无辜孩儿报仇。沈筠讳嗤笑一声,一把扯过江楠的右脚,挣扎中,洁白莹玉的小腿肚漏了出来。沈筠讳抓准时机,用剪子划伤了她的肌肤,再用床上的元帕擦了些血,随手弄乱了床铺,惊恐不已的江楠倒明了他的意思,不再反抗,只默默的蜷缩在床脚,任凭沈筠讳折腾。
做完这些,沈筠讳拿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再生气,觉也该睡,明日还要到营中处理一些事情。在床脚缩成一团的江楠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下嘴唇都被咬破了;小腿肚还在流血,她只能用裤腿盖住压着,又累又饿又怕,折腾了这久,她终是支撑不住,靠在床幌上睡着了。
沈筠讳在地上翻了几次身都没睡着,听着床上的人没了动静,他探起身来瞅了瞅,江楠已经睡熟。回想起她那如玉般小腿和殷红血迹形成的鲜明对比,沈筠讳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觉心中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小心翼翼的走近,看着江楠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毛躁地抓了抓头发。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明日江楠去给母亲敬茶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到时定不好解释。眼下没有止血药,沈筠讳眼尖,看到了桌上有一小碗蜂蜜糖浆,本是准备给新人喝的,寓意夫妻之间甜甜蜜蜜;蜂蜜外涂也是止血良药,便用此物给江楠处理了下伤口。
夜里沈筠讳渐渐睡熟,江楠从梦中惊醒,看着床头血迹已凝固成黑色的铁剪,她失神拿起,抵着最脆弱柔软的腹部,心想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比划了好几次,终是没忍心下得去手,扔了剪子,她掩面啜泣,眼下才真正明了,何为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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