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宋深竹再也没有出现,一日,江树清喜洋洋地回了府,说是圣上打消了要给江楠和沈筠讳赐婚的事儿。江楠吃了定心丸,苍白的小脸上总算有了些颜色,可这就没了下文,看着江楠随即又失落下去的神情,江树清叹气,圣上说江家好事将近,具体是什么好事儿,他也不敢保证。若现在就给了妍儿无数期盼,日后不能达成所愿,必定痛苦万分,还是先瞒着罢。

    转眼到了九月,秋高气爽,只剩少许几只聒噪的蝉儿还在扑腾。江楠再不复从前平静,日日纠结,宋深竹是否真心喜欢自己,若是的话,他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此前已有两家上门来求亲,再拖下去,坊间该传自己的闲话了。若他不喜,为何又说些让她误会的话,情不至深,地位悬差,令他为难么?愁肠百转,人也消瘦了不少。

    宋深竹自也烦忧不已,身份特殊,此前还差点亲手结果了江树清,万一某日东窗事发,又该如何面对!那日他向圣上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此生非江楠不娶。赵文康有些意外,思量片刻,竟笑吟吟地答应,有了软肋,宋深竹更能轻易被他拿捏。更何况,多一个朋友,就少了一个敌人,江树清是有些本事的,虽然他平日里装得糊涂,若真与宋家结了亲,倒是更好掌握。王玄斐已隐隐有向晏王偏颇的势头,但愿江,宋两家,可别让自己失望。至于沈筠讳,他还是少操些心。

    周氏察觉江楠近来竟精神不佳,少思饮食,原本就瘦小的脸,如今更是微微凹陷,见之尤怜。周氏也是真心疼江楠,且她知道,江楠心仪宋小公子。有日江楠出门,说是要去买些胭脂水粉,急匆匆驾了马车就走。后来周氏也上了街,江芙忙着选图画稿,就托她选些时兴的布料带回去。偶然间看到江楠正与一男子在茶楼开窗雅间说笑,从前宋深竹得空就来陪江楠玩儿,那日及笄宴,周氏记得可清楚。只不过那宋家,地位斐然,岂是一般人就能攀上的,就算宋小公子钟情妍儿,定也是有心无力,不然这多日子,风都没吹一阵儿。

    周氏吩咐青禾,无事就劝着江楠出门逛逛,说不定会有新的机缘,总不能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在那颗歪脖树上吊死。江楠明白周氏的用意,缘聚则生,缘离则灭,若宋深竹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也不会勉强。对他的感情,江楠自认没浓厚到刻骨铭心,前世今生,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像一缕轻烟,簌而握于手心,又转瞬即逝。不敢如前世那般大胆奢求,期盼越多,失望越多,眼下,她只想等宋深竹给一个确定结果,是好是坏,都能承受。

    没等到宋深竹来,江楠倒是发现了一个偷窥狂。那人与宋深竹长得有几分相似,明明也是翩翩公子,却总透着几分精明算计,锋锐如剑的眉眼,过于高挺的鼻梁,刀削分明的下巴,压迫力十足,看着就不像好人!一番打听,得知此人是宋深竹的哥哥,宋家大公子宋深舟。当朝二品参政知事,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怎得做出这等猥琐偷窥之事,果然与喜欢夜闯女子闺阁的宋深竹是一丘之貉!

    这日江楠出门散心回来,又见那厮在府门外徘徊,穿着绛红的流金细纱袖衫,拿着一把青玉骨扇,骚包得很。江楠鄙夷,就算他声名显赫,也不该时常在江府门口放肆!“原来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的宋参政,也喜欢做这鸡鸣狗盗的偷摸贼事儿?真叫妾身刮目相看!”

    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宋深舟有些失望。这两月地方灾害祸事多,太子失德,皇子与大臣明争暗斗,他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得了空,才时不时在江府门口转悠。他想单独见见江芙,上次闹得极不愉快,对于江媛那小妮儿,宋深舟总还心有余悸。自那日一亲芳泽后,宋深舟深觉自己应是魔怔了,只要闲下来,睁眼闭眼,全是那活色生香的画面,甚至还做了好次淫梦——佳人肤香肌滑,娇软无骨,云雨之间,尽数销魂。从前与曼依在一起,他倒是规矩得很,少有过那靡靡不堪的想法。难道真是因为太久没碰过女人,还找郎中开了许多清火去燥的药,杯水车薪尔。故而宋深舟觉得必须找机会再见一次江芙,兴许见过后,平了心中那股火,就不会再

    面对江楠的嘲讽,宋深舟没有反驳,他早就在阿竹的画中见过她,既是江芙的姐姐,未来又是自己的弟妹,自是要庄重对待,不可轻浮。“原来是江家妹妹,今日竟有幸得见。”朝着江楠拱手微微鞠躬,虽然宋深舟觉得有些怪,他这个做兄长的,为何要先给未来弟妹行礼?(真是满满的求生欲,老母亲感动哭了)“宋参政这礼我可受不起,瞧着宋参政做这苟且之事,也不止一次两次,可否告知,你究竟是何意?”

    宋深竹微微一颤,江楠可比那个小女人凶得多,宋深舟觉着喉咙有些干巴,心里默默为阿竹点了根蜡。“妍妹妹莫怪在下唐突,只是那日,我在贵府中不慎弄脏了衣裤,是府中一小娘子给我拿了换洗衣物,解了困扰。本想登门致谢,可,不知那小娘子姓甚名谁,所以还请见谅。”江楠白了他一眼,看着就是个浪荡坯子,说这多,还不是瞧上了人家清白姑娘,想借此套去?休想!“府中女眷众多,不知宋参政说的是哪位?父亲素来教导我们应乐于助人,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登门道谢,想来我江家也受不起!宋参政还是请回罢,恕不远送。”

    江芙从府中出来,看到江楠正在与一男子说着什么,她无心管闲事,就快下雨了,想着江楠出去给她买丝线这久不曾回来,便拿了油纸伞,出门去寻她。宋深舟听了江楠不客气的话,本打算离开,就见到江芙正款款朝这边走来。她好像又高了点儿,虽已有秋日凉意,但她穿的轻薄,婀娜身姿愈加丰满诱人。仍是浅紫色的衣裙,用绸带随意挽了发,只是那神情,为何如此冷漠,眼中除了这个阿姐,再无他物。本以为见面就能解相思之苦,不曾想,秋风星火,灼灼我心;娉舒佳人,燎燎我心。

    “阿姐,快回去吧,看这天儿,要下雨了。”江楠转头答应,却见宋深舟盯着江芙出了神,目光迷离。宋深竹偶尔也会对自己露出这幅表情,他所说的那紫衣女子也是,除了舒儿,还有哪位小娘子有额外的男人衣裳给他。江楠赶紧闪身挡在了宋深舟前面,哪知江芙自始至终,都没看宋深舟一眼,直挽了江楠的手“走吧阿姐,回去让我瞧瞧,你买的丝线是否合意,不然,我可不会付你银子!娘亲做了当季最时兴的糕点——枫叶卷儿,咱快去尝尝,可别被媛儿那贪嘴儿给祸害完了!”江楠回头瞟了眼宋深舟,他怨妇似的看着自己,像是嫉妒江芙挽着的人怎不是他。幸好舒儿对他没有半分心思,原是一厢情愿,倒还真应了那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宋国公府内,宋深竹无奈看着宋深舟,一盏接着一盏灌酒,边喝边吐,最后竟摔了杯子,倒地痛哭了起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抱着亡妻的灵牌。“阿竹,你说,我要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曼依她会不会怪我?”宋深竹有些惊讶,别的女人?这是好事儿,宋深竹甚至有些高兴“哥,嫂嫂临走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盼你日后能放下她,开始新的生活。”宋深舟抬眼,自嘲“是么?”将死不活的模样,宋深竹看着又来了火气“你别再骗自己,嫂嫂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爱她!”宋深舟踉跄爬起,虚给了宋深竹一拳“胡说!我怎么可能不爱曼依!”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相敬如宾不是爱,又能是何?

    宋深竹嫌弃地推开他,整了整衣服“是因何娶得嫂嫂,你心里有数!当初嫂嫂与你定亲不久,就被奸人陷害轻薄了去,你为了保全她的名声,自背污名娶她进门。表面看来,和和气气,一如从前情深义重。可嫂嫂说,你从不肯主动与她亲近,倒真做到了‘相敬如宾’!嫂嫂知道,你娶她,不过是为了还小时候的恩,两两相抵她是真的倾心于你,可临终前,她却说,下辈子不想再遇见你,嫁给你,是她此生最痛苦后悔之事!”

    “你放屁!曼依怎会跟你说这些?”宋深舟爆粗,揪住宋深竹的衣领,像是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的困兽。他从未嫌弃过曼依是不洁之身,只是对曼依的感情,怜爱疼惜,发乎礼也止于礼,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喜欢。“嫂嫂临死前留的信,你一直没看,也不敢看!这件事,我,爹爹,阿娘都知道,唯独你!只会选择逃避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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