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一处外面布满了层层禁制的亭台中,有一长眉老道跟一个白衣男子席地而坐。

    在二人布置的所有禁制中,每一道单拎出来都能作一个小宗门的护山阵法的核心,可用在这儿却仅仅是为了能够更清静地下一盘山河棋。

    山河棋以下界真正的山川河流为子,每挪一步,下界的地貌便会依样变化。

    每走一步棋,便会有众多的生灵会被夺走性命,失去家园者更是数不胜数,也因此被下界开了灵智的生物称之为“仙罚”。

    亭台之外,弟子们的声浪水涨船高,亭内却安静的能听见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响亮。

    “啪。”

    长眉老道落下一子后,颇有些得意地捋了一把自己的白胡须,接着望向对面的人道:“叶道友,如何?”

    一袭白衣的叶枉没有说话,而是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捻了颗棋子落下,当作回答。

    “嗯?”长眉老道的眼睛眯了眯,又睁大了,他原本快要将了叶枉的军,可棋盘上一转攻势,局势隐隐有逆转之意。

    长眉老道叹道:“好棋,好棋!……罢了,贫道愿赌服输,就放了那妖狐一马。”

    “谢谢前辈。”叶枉一听垂下眼眸道,说话间他长袖一挥,立即收了棋盘。

    “欸,叶道友,你动作这么快是做甚?这局还没完呢,你又不是不清楚开一次山河棋有多不容易,贫道又不是那等轻易悔诺之人……”

    忽的,亭外一阵凤鸣,一只巨大的冰凤凰摔在了禁制之上,在二人眼前碎了大半。

    “哈哈,”长眉老道转而笑道:“叶道友,如何?”

    “花哨,”叶枉微微皱眉说:“我不记得有教过她这般软绵绵的剑法。”

    “哦?那小友是不是也不记得——给过她那把碎星剑?”长眉老道突然正色道。

    “先前碎星无主,自然是进了扶山的剑阁,这是扶山的规矩,晚辈不会破,”叶枉神情不变道:“至于为何在白清清手里……二十前,白清清照例入剑阁寻剑,沉寂多年的碎星认其为主。只是这么些年里,她惯用鞭,从未在人前用过剑罢了。”

    “上界没几个用鞭的,用剑表演,自然比鞭要来的好。”

    “她真的……不是她么?”长眉老道沉思片刻,又摸着胡子问。

    “前辈莫要忧心,白清清不过是大千世界里,一朵相似的花罢了。碎星剑选择她,只是因为念旧。”

    叶枉顿了一下,继续道:“前辈,她已经死了,死于我的剑下,魂飞魄散,再无转世重生的可能。两朵花再相像,也不会是原来的那朵。”

    “那……”

    “如果单是我那一剑,她或许有一线生机,可当年我挥出的那一剑里还有着天道的旨意。”

    叶枉抬眼,看着长眉老道,一字一句地问:“天要亡她,她如何能活?”

    见长眉老道皱眉不语,叶枉又道:“收白清清为徒,也不过因为明芷的缘故,扶山上下无人敢收她罢了。”

    “你竟然还称那‘妖女’为‘明芷’!”

    “晚辈毕竟跟她有过一段缘。所以……抱歉。”叶枉不卑不亢地说。

    “唉,”长眉老道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叶枉啊叶枉,你可是当今天下最有可能得道升天的人。上万年了啊,上万年竟然没有一个人飞升!上一个离飞升最近的人……算了,那妖女不提也罢。”

    “只是叶枉,我们几个老东西可都等着你登天那日,蹭你的福泽,切莫要被世间的三千烦恼拖累了!你这个徒弟,是不是交与旁人要更好?没人敢收,我就逼我那徒孙收。”

    叶枉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亭外,再往下,擂台上池清清跟荀长生正“打”的火热。

    你一剑我一刀,池清清捏冰捏的不亦乐乎,什么凤凰、龙等神兽在场上乱窜,最后她竟然整出了一个哥斯拉怪兽,朝荀长生喷冰。

    可荀长生越打越敷衍,越打越没劲儿,起初刀气耀眼如阳光,后面越来越黯淡,整个人就像个霜打过的茄子,放的水都抵得上一个太平洋了。

    这模样我见过,周扬被老师捉去参加诗朗诵时就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的模样。

    看出这一点的池清清立即收力,在荀长生的刀气之下优雅地跌出了擂台,又收获了一众别宗的迷弟迷妹。

    起初提醒过池清清的扶山弟子情不自禁道:“师姐就连败,也败的这般好看……”

    “败了便是败了。”旁边有弟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再好看也没用。”

    “可你我都知,这只是演武。”

    另一弟子轻撅眉:“也不知宗主为何要收她为徒。”

    ·

    “咳咳,荀道友好刀法!我……我认输!但下一次,赢的人定是我!”擂台底下池清清收起剑,像模像样地仰着头道。

    她将失败者的三分不甘,一分怀疑给表演了出来,让周遭围观的弟子心里都为之一颤。

    “哈-哈-哈,”荀长生收刀入鞘,棒读道:“白道友你、你也不赖的。剑法真是、真是华丽极了!我从来没见过这般戏法!”

    池清清:“……”

    《反观》

    “若不是,”荀长生憋了半天道:“若不是我、侥幸,我也……”

    “不会演就别演。”池清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荀长生如负重释,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他跟他的刀法一样,直来直去惯了,让他演好戏,比登天还要难。

    而池清清此时已经将脸上的所有表情收起,避过众人的耳目,她匆匆赶往霍云戈在的峡谷。

    峡谷离新秀大比的场地不远,翻过一座山就到了,但当池清清抵达后,看见脚底下的万丈深渊,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咻。

    “还愣着干嘛?上哇!”姑奶奶出了一众老东西的地界,显出了身形,颇有些更铁不成钢地道。

    “姑奶奶,你得让我准备一下,我——我恐高。”池清清又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深渊,心说霍云戈还真是好运气,这么高掉下去都没死。

    不愧是男主啊。

    有时候池清清也觉得小说里主角们头顶上光环太大了点儿,怎么作死也不会死。

    不过作者里也有一类□□,这批人笔下的主角怎么惨怎么来,主角光环更是没有,主角团里的重要角色们“啪几”一下就死了大半。

    池清清穿过来之前是深受其害,被这类作者里的翘楚折磨的死去活来。

    “恐高?这什么怪病。喂,别看了,白清清就算从这里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你这样子,还真不像个修道之人。”姑奶奶一巴掌拍在池清清背上,理所当然地穿透了过去。

    “您说对了,我还真不是!”池清清咬咬牙说,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纵身跃了下去。

    崖底下,出人意料的,入目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绿色。

    悬崖两边爬满着不知名的绿植,草丛中偶尔窜过几只欢快的小动物。

    就连空气里都充溢着生机,池清清周围的灵气浓郁地快要凝成实质。

    池清清站稳了,她先是惊讶于眼前的景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书中,千年乌兰的果实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其成熟落果之日,会将一部分生机反哺给世界。

    “哦哟,巧了不是,”姑奶奶展现出来的形象是一个只有白清清胸高的,梳着两个鬓角的小姑娘。看到崖底下的景象,她的一双鹿似的眼睛弯了起来:“我们撞大运了……不,小清儿,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有天才地宝?”

    “快同姑奶奶透个底儿,你莫不是那什么算门的遗孤吧?”

    开心的时候叫人家“小清儿”,不顺心的时候叫人家“喂”……还真是个祖宗。

    池清清在心里吐槽完,清了清嗓子说:“我不仅知道这里有宝贝,还知道这宝贝是哪一种呢。”

    “哦?是哪一种?”姑奶奶好奇地回头问道。

    池清清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让姑奶奶跟上自己。

    拨开几丛繁茂的灌木,还未看见千年乌兰的影子,池清清先闻到了淡淡的的血腥味。

    修道的人的鼻子都跟狗儿似的……池清清鼻翼微动,再然后余光中瞥见了一个血人。

    这是霍云戈?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惨。瞧瞧,这血肉模糊的一摊,若不是胸口的位置还在费劲儿地起伏着,我还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池清清正待上前查看,姑奶奶却先她一步冲向了前方。

    只见“小姑娘”赤着脚,直接踏过了地上的霍云戈,目光停在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上再没有移开:“原来是乌兰!这般大的果子怕是孕育了千年吧!”

    “小清儿,我们发达了,这一颗乌兰果拿出去,那些油枯灯尽的老东西怕是要为它不顾面子!”

    “若你不愿承他们的情,也可以将它卖了,这可值一个灵气充足的灵脉!到时候你大可以自立门户,当个宗主!”

    “你……”姑奶奶回头怔了一下,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她看见池清清正立在原地盯着地上的人微微出神,脸上多了些思虑。

    “喂,你、你该不会,”姑奶奶惊讶道:“你该不会要拿乌兰的果子救这个陌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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