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快打电话安慰我。”钟霓虹想要什么的时候,总是如此直接。
潘临溪犹豫了一下,回了一条消息,“我现在也需安慰。”
需要安慰什么呢?她仰头看向天花板,一脸茫然。
钟霓虹的电话随即打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她的声音充满担心,完全听不出她才是先提出想被安慰的那个人。
“我送你离开的时候,你也好好的。”潘临溪从来没有在短短的时间里谎话连篇的人生经历,她就是觉得愧疚、疲惫,有点被掏空了。
“讨厌,别学我说话。快点讲怎么了?”
“要不你先说好了。”听到钟霓虹的声音,潘临溪莫名地觉得好了一些。
这算是一种依赖吗?
关系浅薄的朋友,可以依赖吗?
还是,因为对方是盟友所以能瞬间被她抚慰?
潘临溪不确定。
“快点讲,别啰嗦。”
“钟霓虹,你很霸道。”
“对,本小姐就是这样子,你最好早点习惯。快一点言归正传。”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排我们的礼拜六的日程感到非常痛苦,你会相信吗?”潘临溪想糊弄过去,因为撒谎而陷入自我厌恶那种可悲的情绪想被安慰、被鼓励,她实在说不出口。
“不相信。潘,不要浪费时间好不好,很晚了耶。”
那一头,钟霓虹的语气和所说的话严重不相吻合,她从急切转慢的语速,分明给人她准备和她开启夜聊模式的感觉。
“是因为要和你结婚的事情,刚刚我——欺骗了我外婆和最要好的朋友,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难堪不已的话就像一块重石压在潘临溪的胸口,说出来以后,她好像能自如呼吸了。
“潘,你道德感太强。”钟霓虹顿了几秒,然后继续说,“你完全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的,你这么做,是为了解救未来能给万千观众带去优秀作品和心灵养分的明星于水深火热啊,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德!而你和我,撒谎是迫不得已的,也就是说,你刚刚做的一切,既能让我免于痛苦,也不会给他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潘,你不用太自责,没必要!”
潘临溪听完不禁失声苦笑,“钟霓虹,你可真是能胡说八道。”
她那番话,潘临溪挺服气,每一句都像是浮夸的戏剧台词,但却,非常基于她自身的实际情况,令人难以辩驳。
“本小姐从来不胡说八道哦,不然你指出来,哪一句说得不合情合理!”
“站在你的角度,没有。”
“潘,你也可以站在这个角度,你可以选择的。”
比起撒过谎之后才无意义地自责,也许,像钟霓虹那样往积极的一面去想反而更好。潘临溪默默认可了对方的说辞。
“我已经被安慰到。现在,轮到你了,说说看,你经历了什么样的水深火热?”潘临溪忽然发现,还没有扯证,她和钟霓虹似乎已经提前绑到了一起。
“我爸,他最讨厌啦!说我们今晚在超市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是我处心积虑、自导自演的一场骗人戏码,他死活不肯相信你是我女朋友,还说我演戏上瘾,把现实生活当电影过;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说像你这样没台词的临时演员,他可以找来一动车,听得我超生气!就——忍不住跟他大吵一架,最后我被他逼急,结果说了一句似乎不太不理智的话——”
钟霓虹忽然停住话头。
潘临溪料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人在生气的时候,谁还能保证一直平静、理智以对?“没关系,你说吧。”
“就是,我说如果他不信,我明天就带你去跟他对质。”
“……”潘临溪一阵窒息,果然是钟霓虹,一出手就搞一件这么大的,“要我去对质什么?”
“当然是,让他相信你是我女朋友,而不是什么临时演员好么!”
“你爸爸,听起来好像很犀利。我怕——”家人之间往往是最了解彼此的,潘临溪根本没有信心跟他对质。他仅仅通过网络资讯就能参透那么多,站到他面前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不要怕,你要是怕他,那不是不打自招?!潘,相信我,我可是最佳女主,演戏我拿手的,我们一定能过这一关,这只是基础而已。”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我。我不是最佳女主,只是临演。”
“潘,跟我在一起,你不是什么临演,而是我钦点的女主。请你自信一点,为了我的人生,拿出女主的气势来跟我一起面对我的家人。”
“钟霓虹,不是只面对你父亲吗?”潘临溪都快要颤抖起来了。
“没有,今晚的这场战争,已经蔓延到我的整个家庭,每个人都被烧到了哦。”
钟霓虹很擅长用轻松的语气说这种可怕的事情,让人感觉,她根本不在乎。
潘临溪可以想象,得不到任何家人的支持的恋情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虽然是假的,但,就因为是假的,所以显得更沉重。
“好,我知道了。”
“现在你也不用烦恼明天怎么安排啦,明早我去接你。我们交往的细节,之前都已经约好,我的喜好也都跟你说过了的,你还记得的吧?潘,真不用害怕的,我爸发那么大的火,其实他只是不放心我跟他不了解的人交往,他们一见到你,一定会夸赞我的眼光。”
“钟霓虹,不论从哪一方面,我都比不过夏季,这不是非常明显吗?”
“潘,你这种心态,肯定会立刻被我爸pass掉的。有一点,我已经让我全家人都明白,就是,我喜欢你,光凭这一点,你就能力压夏季姐姐,你只要用好这一点就可以。当然,如果能够让他们相信你也喜欢我,就更万无一失了。”
潘临溪听着钟霓虹的话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她说的真的确有其事。
真不愧是最佳女主,她都是这么投入的吗?
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但从她口中说出,就会给人一种确有其事的感觉。
“好难。”
“潘,要不要我教你。”
“这种事情,没办法教。”
对话短暂地中断。
一会儿之后,潘临溪说:“我应该没安慰到你。”
“你听我说话,陪着我,就可以了呀。”钟霓虹说。
“哦。”潘临溪还想说点什么,却哑然。
“你要睡觉吗?”
“我已经躺下。那——明天再说。”
“好的哦。潘,晚安。”
“嗯。”晚安。潘临溪没办法做到像钟霓虹那样,自然而然地亲切、亲昵,与人没有距离感。
电话挂断,房间里恢复安静。
夜越来越深沉。
起初的愧疚和疲惫已经消失无踪,现在,潘临溪满脑子都是钟霓虹。
她不想想她。
但她停不下来想她。
要是最后自己也变成喜欢钟霓虹的那种人,变成她鱼塘里的鱼,该怎么办?
想到这这种可能,总是镇定自若的潘临溪想尖叫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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