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回到家的时候,  家里看着十分热闹,仆役们进进出出,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叫住了一个人问了一句,  这才知道是夫人请了外头的人进府量体裁衣,  还有挑选首饰。

    这种事儿徐中行自来是不干涉的,  只吩咐了一句让太太好好挑,喜欢什么尽可以留下,  说完便回了书房,只是心里却在琢磨,她怎么想起来做衣裳了,  按着他之前的印象,她每年换季的时候才会做一次新衣,  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并不奢费。

    不过也好,  只要她高兴,  每天做衣裳也可以。

    徐中行踱着步回了书房,又将平安叫到了跟前,  仔细吩咐了一番。

    平安听这话,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等听完之后,  立刻点了点头:“您放心吧,  我一定办好,咱们的人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昨个那边又有了动静,  看守的人增多了一些,  不过也不算什么。”

    徐中行听到这话并没有惊讶,  淡淡道:“白敬华也不是傻子,  只怕已经感受到了危险,你也不要小看这些人,多带些人过去吧。”

    平安又应了一句,然后这才从书房退出去。

    徐中行靠在椅背上,神色深沉,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件事也该彻底解决了。

    蒋明菀这边正看着蓁姐儿量尺寸呢,外头便有人回话,老爷回来了。

    蒋明菀只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是他下衙的时候了。

    倒是蓁姐儿笑着回过头看向蒋明菀:“母亲,要不要给父亲也做几身?”

    蒋明菀轻笑:“真是你父亲的小棉袄,放心吧,不会落下他的。”

    蓁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又继续挑花色了。

    而蒋明菀也站起身来,让人拿了男子常穿的花色上来,给徐中行挑了几匹布料。

    徐中行这人,自来在这种事上没什么概念,都是蒋明菀给他挑什么颜色他就穿什么颜色,自己从来不会挑选。

    有一回蒋明菀硬让他挑选,他随手指了一个灰扑扑的颜色,蒋明菀当时就一口气哽住了,后来等衣裳做出来,也是多亏他那张脸过于出色,这才没有太过灾难。

    也是自打那以后,蒋明菀便再不让他自己选衣服料子,都是自己先挑选了,再让人给他量体。

    蒋明菀挑挑选选,捡了四个颜色,又在这四个颜色里各挑了两个花色,一共八匹料子,都是最上等的材质。

    锦绣阁的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恭维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出说。

    蒋明菀这话听得多了,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些东西放在延宁府虽然珍贵,但是若是在京中,却显得很一般了。

    等到蓁姐儿挑完了料子,今儿的事情也算是差不多了,蒋明菀看着坐在一边一直默不吭声的杨静姝,忍不住道:“今儿做衣裳,主要也是为了给你做,你日后成婚,总得有几身新衣裳压箱底,这也算是我与我们老爷给你的新婚贺礼,何不再多选几身?”

    没错,今儿之所以突然做衣裳,也是蒋明菀突然想起了杨静姝如今的情况,她这回来徐家,也就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而如今杨夫人又没有给送东西的打算,因此也就只能蒋明菀给她张罗。

    结果杨静姝表现的却很克制,只意思着挑了两身,便再不愿意挑,最后还是蒋明菀主动给她又挑了六身,这才凑了八身。

    如今听到蒋明菀这话,杨静姝的眼神从蒋明菀手中宝蓝色的料子上移开,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夫人为我打算,不过如今这许多已是够了。”

    见她不愿再挑,蒋明菀也不勉强她,又给扬哥儿挑了几件,约好了交货的时日,便让人离开了。

    之后又是挑首饰,这个,杨静姝更不愿意先挑了,最后是蒋明菀给她拿了主意,挑了两套头面,同时也给自己和蓁姐儿挑了一些。

    杨静姝看着有些无措,将蒋明菀谢了又谢。

    蒋明菀看得出,她应当是很少受人这样的东西,因此神色也不大自然。

    不过蒋明菀也能理解,身处高位骤然跌落,这放谁都受不了,就连他们自己家,也不是如此吗?

    蒋明菀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过多的为难她,等挑选完之后,就让杨静姝回去了。

    倒了用晚膳的时候,徐中行也从前头书房回来了,蒋明菀一边招呼他坐下,又一边让人摆饭。

    徐中行沉吟了一下道:“那几样料子我很喜欢,多谢夫人了。”

    蒋明菀忍不住轻笑一声,她回回给他挑料子,他回回就是这句话,仿佛只要是她挑的他都喜欢似得。

    不过蒋明菀倒也不好叫他尴尬,只温声道:“老爷喜欢就好。”

    徐中行抿了抿唇,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可是看着她的笑,他又觉得有些心痒。

    之后两人坐下用膳,席间倒是很安静,今儿的菜烧的很好,蒋明菀没忍住多吃了小半碗饭,吃完之后有些胃胀,便想要出去走走。

    没想到她和徐中行说了之后,徐中行也想一起出去,蒋明菀自然没有拒绝,因此夫妻俩又换上大衣裳,往外头小花园去了。

    说是小花园,但是此时已经萧索的差不多了,只留几株冬青树依旧翠绿,两人绕着园子走了半圈,徐中行突然道:“这院子里景色不佳,来年再种些花木吧。”

    他记得,蒋明菀很喜欢花木,他们在京城的那个家的花园,就被她填的满满当当,一步一景,可是这回来了延宁府,蒋明菀却并没有大肆整理这个园子。

    徐中行想到这个便有些难受,他不后悔顶撞上司,也不后悔因为恩师被发配延宁府,只心疼她和儿女们跟着他受苦。

    蒋明菀不知他这些心思,听到这话只是莞尔一笑:“不必了,这些冬青看着也挺好的,都说大道至简,我之前喜爱繁华盛景,但是如今看着这凄清的园子,倒也别有几分美感。”

    徐中行听着这话,心中忍不住涌出几分热意,他知道,她这是借园子的事儿安慰他,他也没想到,她这样生来就没吃过苦的人,会为了他吃这样的苦。

    这般想着,徐中行下意识便拉住了蒋明菀的手。

    触手是一片软腻,让他心头一颤,等回过神来想要松手,却是再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了。

    蒋明菀也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诧异的看向徐中行。

    但是徐中行此时却显得格外认真,他拉着她的手,在月下轻声对她道:“夫人放心,这园子虽然此时清冷,但是等到来年,也一定会繁华锦绣。”

    蒋明菀听着这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

    她说这话,就仿佛是吃饭喝水天经地义一般,徐中行看着她温柔的笑,只觉得满心鼓噪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她信他,她竟然如此信他!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是他的理智却在这一刻莫名断了弦,下意识一拉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蒋明菀这一晚过得糊里糊涂的,她被徐中行直接从园子里抱回了房间,之后的事情自然不言自明,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徐中行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也是觉得有些无颜面对众人,当时应该许多人都看见了吧?

    肯定都看见了!

    除非这满院子的人都成了瞎子。

    蒋明菀顿时不想起身了,只想窝在被子里,等大家都把这茬事儿忘了。

    但是这一点无疑是不可能的,她这边一有了动静,那边的海棠便立刻走上前来,柔声问道:“太太可是醒了?”

    蒋明菀不想回答,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自欺欺人,好歹她也当了许多年的主子,只要自己撑得住脸面,想来底下人也是不敢乱说的。

    打着这样的主意,蒋明菀一咬牙,还是回了话:“醒了,伺候我起床吧。”

    海棠这才撩开了帐子,蒋明菀仔细看她神情,仿佛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扶着她起身,又伺候她穿衣。

    而外头的玉兰,也在此时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

    两人看着都很平淡,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蒋明菀尴尬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一些,也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起身换了衣裳,洗漱净面。

    等到收拾好了,海棠又回禀:“太太,刚刚姑娘和少爷过来请安,奴婢说您还在休息,便让两位主子回去了。”

    一说这话,蒋明菀又是一阵脸热,她轻咳一声:“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早饭早就做好了,蒋明菀吃了顿不早不晚的饭,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往常可从没这样过,都是徐中行突然发疯,这才害得她丢脸。

    不过幸好,很快海棠就来回事儿了,蒋明菀心里这层莫名的尴尬这才消散。

    等到处置完家事,蒋明菀算是彻底过了那股尴尬劲儿,而海棠却看着有些欲言又止。

    蒋明菀一挑眉,道:“可还有别的事儿?”

    海棠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小声道:“上次太太说的那事儿,那人,那人想要来给太太请安。”

    蒋明菀一回想,这才了然,面上立刻就有了笑:“这是大事儿,让他来便是了,我也正好给你们当个媒人。”

    海棠一听这话,面上也有了笑,急忙给蒋明菀行礼谢恩。

    下午的时候,海棠的那个未婚夫果然入府了,蒋明菀大致看了一下,长得是个白净的模样,说话也很有章法,从表面来看,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但是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她到底还是多了句嘴:“你与海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这几日你便在府城里安心待着,不要随意外出,我这边定下了日子,会知会你的。”

    那人一愣,没想到太太竟然会亲自给他们挑好日子,不过这也是好事儿了,立刻谢恩。

    蒋明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人出去了。

    等人走了,她看向海棠,此时的海棠已经红了脸,比起往常的干脆利落,倒是多了几分娇美。

    蒋明菀笑着道:“人是个好人,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海棠羞涩的谢了恩,一边的玉兰看着,也是有些羡慕。

    蒋明菀则是心下琢磨着,什么时候也把玉兰的事情给办了,这样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蒋明菀这边操心着保媒,徐中行那头倒是意气风发,他今儿看着都比往常都好说话了许多,原本那些摄于他的冷面不敢多问他话的书吏们,这会儿看着他情绪不错,也敢上前来奏事了。

    而徐中行今日也的确格外的好说话,甚至还安抚了几句一个没处理好事务的书吏。

    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来都没有的事儿。

    大家伙儿也都在猜徐推官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只是都没猜到点子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徐中行原本准备回家用膳,结果却被吴生静给拦住了,他笑眯眯的看着徐中行,道:“我与徐兄多年不见,不知徐兄今儿可有时间,与我一同用顿膳?”

    徐中行皱了皱眉,他是想要早早回家的,可是吴生静的要求,却也不能轻易的拒绝。

    最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应下,经了昨晚的事儿,想来她此时心情也不平静吧,自己可能还是有些孟浪了。

    “吴兄哪里的话,你来延宁府,自该我为你接风洗尘才是。”徐中行平静的应了下来。

    吴生静很满意,两人便一边闲聊一边走出了府衙,朝着府城中的酒楼走去。

    蒋明菀这儿得了徐中行中午不会来的消息,也是松了口气。

    经了昨晚的事儿,她还真有点尴尬,也有点不敢面对徐中行。

    倒不是说害羞什么的,只是她不懂徐中行那般行事的原因是什么?

    她之前只当她们是一对表面夫妻,徐中行心中另有他人,可是他的这种行为,又让她心中凌乱。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蒋明菀掐了掐掌心,想要将这个念头埋藏在心底,她不该多想的,哪怕是做一对表面夫妻,她该有的也没少了她,又何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呢?

    蒋明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淡的开始吩咐厨房今日中午的菜单。

    吴生静来找徐中行,当然不是为了吃饭,他还想打探一下徐中行这边的进度,以此来确定自己该如何行事。

    徐中行当然也多少了解他的心思,因此当吴生静打听的时候,他也没有回避,只道:“巡按大人想要何时开审想来都是无妨的,卫知府的清白,也要仰仗您的公正严明了。”

    吴生静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徐中行这边已经成事了,如此倒也不必他多费口舌了。

    如此,吴生静面上的笑倒是真了许多:“我也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徐兄客气了。”

    说完两人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很快就吃完了这顿饭,然后一起回了府衙。

    等到晚上徐中行回来的时候,蒋明菀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和他说话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徐中行看她如此,心中倒是有些空落落的,只是面上却一丝都没露出来。

    两人用完了晚膳,徐中行便去了前院,蒋明菀送他出门,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几日折腾的有些过了,她可不想再折腾了。

    而徐中行,在前院也有要事,他将平安叫进书房,问他今日行事的结果如何。

    平安满脸是笑:“老爷放心,人都到手了,那院里的人也都控制住了,没一个跑的,只怕现在白家人还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形呢。”

    徐中行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待会儿去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五十两你自己留着,剩下五十两,打点好底下的人。”

    平安立刻笑着谢过徐中行。

    之后徐中行又叮嘱了一系列的事情,主仆俩这才将事情议定。

    而等到平安离开,徐中行站在窗边,看着外头深沉的夜色,却不知该不该去后院。

    许久,他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书房里屋,看着墙上挂着的皎如明月的那人,到底没敢再回后院。

    这一晚,蒋明菀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只是梦里,却仿佛又有些怅然若失。

    吴生静是个十分雷厉风行的人,接到徐中行的暗示之后,也不管别的,先定下了开审的日期,然后让人在衙门外张榜公示。

    这一动作,一下子引起了延宁府里的舆论,不止是士绅们观望,连那些平民老百姓们,也开始议论这件事。

    只是与士绅们的担忧不同,百姓们都觉得知府大人是个好官,这回朝廷来人,也一定能还知府大人清白。

    而白家在知道了这事儿之后,家里的氛围也紧张了起来。

    周氏三番四次去找白敬华问这件事,白敬华都糊弄了过去,他心里也是有些不耐烦的,只觉得周氏这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遇见事情就一惊一乍的,安哥儿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就会看着他吃亏吗?

    周氏却并不这么想,她是了解白敬华这个人,更是将他的薄情看的清清楚楚,这事儿只要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那么安哥儿就是危险的,她相信,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白敬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安哥儿。

    也是因着这个,随着日期的一日日接近,周氏心中越发烦躁憋闷,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安哥儿的那句话,只要解决掉……那他们不就……

    可是她不过后宅妇人,便是想做,也没有法子,只能依靠白敬华。

    这般想着,周氏一咬牙,又找上了白敬华的书房,这回她不顾外头小厮的阻拦,闯了进去,结果进去却看见白敬华并没有和人议事,只是坐在那儿看书。

    见她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周氏只觉得自己的血都是凉的,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他还有功夫在这儿看书!

    周氏脑子里嗡的一下,顿时失去了理智,她两三步上前,一把夺过白敬华手里的书,流着泪嘶吼:“明儿就是正日子了,老爷竟然还能看得下去书,咱们的安哥儿该怎么办啊!”

    白敬华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打量了一下周氏,冷哼道:“无知妇人!此事我自有道理!”

    周氏彻底崩溃了,哭着瘫软在地上:“老爷总说自有道理自有道理,却从不告诉我,老爷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一家人,我为了安哥儿的事情都快急疯了,老爷也不与我多说一句,在老爷心中,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白敬华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他是最恨人在他面前哭闹的,尤其还是周氏。

    “我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顾虑,你身为白家主母,应当识大体顾大局,而不是在此做出如此泼妇之态!”

    周氏被这话刺的心都凉了,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都错付了,这人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能如此冷漠。

    见周氏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白敬华心里这才舒服些,到底做出了一副安抚的姿态:“你放心,这事儿我早有安排,安哥儿不会有事的。”

    这样干巴巴的安慰之词,哪怕是周氏也不敢信,可是看着眼前之人眼底藏着的厌恶,周氏也知道,自己今儿只怕是哭死在这儿也无用。她咬了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声道:“既然老爷不管,那我也只能自己动手了,只盼望老爷到时候别后悔!”

    说完转身就要走。

    白敬华却心中一惊,和周氏了解他一样,他也是了解周氏的,这个女人心有多狠,他一清二楚。

    但是之前他利用周氏的这份狠毒,觉得很好用,可是现在周氏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那……

    白敬华不敢多想,立刻高声道:“来人,快将太太请回正房,太太病了,这两日都不得出房门!”

    周氏悚然一惊,瞪大了眼回头看向白敬华。

    却只见白敬华神色平静,仿佛刚刚只说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

    接下来,便立刻有人进房,也不顾周氏的挣扎,架着她往出走。

    “白敬华!你会遭报应的!”

    周氏绝望的声音回响在白敬华耳边。

    而他却只是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堵住她的嘴。”

    周氏就这么被堵了嘴架回了后院,她的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第二日一大早,知府衙门升堂审案,结果还不到时候呢,衙门外头便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延宁府的士绅们也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一时间人头攒动,热闹的不像样。

    很快的,到了升堂的时间,外头的人越发激动,都挤着想要到前头去看,吴生静一身官府,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一拍惊堂木,堂内堂外,顿时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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