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梦见血。
我双手沾满鲜血,苍白、灰白的脸上、空洞的眼神。那不是我的血,也不是我洒下的血——尽管我曾经洒下的血有很多。
那是她的血,我不知道她是谁,她的眼睛是死气沉沉的蓝色,她的手伸出来,就像在伸手去抓什么人,就像她在喉咙被割开之前伸手去抓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和彼得走之前,我甚至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发生在另一个地方的什么事,如果那个女孩是真的,那一定是在岛上发生的,因为岛上除了美人鱼以外就没有别的女孩了,而美人鱼是半鱼半人,根本不算女孩。
尽管如此,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闪烁的银光和流淌的红色,有时它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有时不会。那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做了一个梦,但有一件事把我叫醒了,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特别的声音,可能是哭声或呻吟,也可能是一只鸟在夜晚森林里的尖叫。
当你睡着的时候,很难分辨出什么是你听到的,这声音就像来自远方的大山。我不后悔离开这个梦,不管彼得叫我忘掉它多少次,我的思绪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到同一个地方:
回到她死去的地方,她的眼睛在向我问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像往常一样一下子醒了过来,因为你在森林里肯定会睡得不透,会时不时的睁开眼睛,保持警觉。否则,下一次睁开眼你就会发现一些尖锐的下巴咬断了你的腿。
我们的树被隐藏起来并受到保护,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危险,岛上总是有危险。
成堆的熟睡男孩蜷缩在泥土地板上的动物皮毛中,光线从月亮上透过我们在树洞里凿出的窗户照射进来——我和彼得很久以前就做了这个藏身之处。
外面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平原上的多眼人带着穿过森林的嗡嗡声。
"这只是查理,"彼得不屑一顾地说,他弯着腰走进其中一个洞里,身体四肢松弛,漫不经心,望着森林。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和一块他正在削皮的木头,刀刃在月光下闪过,在木头的表面上跳舞,在那道光中,他的皮肤都是银色的,他的眼睛深陷在阴影池坑里,他似乎是树的一部分,月亮和风在高高的草地上低语。
彼得睡得不多,即使他睡着的时候,也只是小睡一会儿,他不会在沉睡中浪费一点生命,尽管他的生命已经比世上大多数人长了很多。
他讨厌我们其他人屈服的方式,在他缠着我们再玩一局的时候,我们就像炎炎夏日里咬人的苍蝇一样倒下。
我站起身来,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踩在其他男孩身旁,直到我找到查理。他被卷在一根盘根错节的树根须里,就像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一样,而那时他也不过比婴儿大不了多少。他的脸上满是汗珠,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像月光下海盗的宝藏。他呻吟着,在睡梦中辗转反侧。
新来的孩子刚来的时候有时很难适应。查理五岁,比彼得带我来时小得多,比他以前带到岛上的任何男孩都小得多。
我弯下腰,把那个小男孩从树根上舀下来,把他抱在怀里,查理踢了一次,然后安定下来。
“你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你知道。”彼得警告我,看着我把查理抱在怀里拖着步子走来走去。“别太宠溺他了。”
“他太小了。”我低声说。“我告诉过你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费神照顾他,因为说些彼得根本不听的话是没有意义的。
彼得通常选择的男孩和他选择我时的年龄差不多——大约岁,彼得喜歡那個年齡,因為男孩們已經足夠大了,有叛逆的靈魂和跟隨他的意志。
到那时,一个男孩已经可以很好地体验成年人的生活——通过协作或学校教育,这取决于他的班级——他不想把时间花在玩耍或田间劳作,或者为某个富人打水挣点小费。
上次我们去寻找新男孩时,彼得发现这个小男孩在小巷里的污秽堆中徘徊,他宣称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很棒的小玩伴,我认为他在孤儿院里会过得更好,当然,彼得赢了。他想要那个男孩,而彼得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总是这样。
现在他得到了他,彼得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一个太小而无法与大男孩粗暴打架的人一起玩并不好玩。
当彼得带我们穿越森林进行冒险时,查理也跟不上,我不止一次地怀疑彼得试图把查理留在某个地方,这样小男孩可能会被吃掉,然后彼得就会摆脱他的麻烦,但我一直盯着查理(尽管彼得不喜欢),只要我小心照顾他,把他带回家,彼得就无能为力,只能抱怨。
"你应该把他留在鳄鱼池边,那他的哭声不会吵醒你的美梦。”彼得说。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这不值得我辩论。
彼得從來沒有輸過一場爭論,這不是因為他沒有錯,他是个固执狂,而且经常如此——因为他从不累。无论你多么正确,他都会不断地向你逼近,直到你举起双手,让他赢,这样你才会有一些平静。
彼得没有说别的。
我继续轻摇着查理,直到他的呼吸告诉我他又睡着了。
我试图替换一下那个男孩,在他睡觉的那堆动物皮中,但一试图把他放下,他就呜咽了,彼得嗤之以鼻,"你会和他一起熬夜,像妈妈一样带着她的宝贝走路,"彼得说。
"你会知道什么?"我说,我又揉了揉查理的后背,让他安顿下来。"这里从来没有过妈妈,你也不记得你的妈妈了。”
“我见过他们那样做。”彼得说。“在另一个地方。小婴儿嚎啕大哭,妈妈来回走动,嘘嘘,摇晃它们,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有时婴儿会安静下来,有时不会。当他们不安静的时候妈妈们自己就会哭个不停,因为那些哭闹的小东西合不上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盖在毯子下,直到他们停止吵闹,她们又不是不能生产更多的人类小崽。”
他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真的。至少,我认为他不是那个意思。对彼得来说,所有的孩子都是可以替代的(除了他自己)。如果他在岛上丢了一个,他就到另一个地方去买一个新的,最好是一个不想要的,因为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想念另一个地方,他很高兴在这里,做彼得想做的事。
那些听不进去的人,或者像树上唱歌的鸟儿一样不开心的人,发现自己在多眼人营地的田野里,没有弓箭,或者被留在海盗营地附近,或者干脆被遗忘了,因为彼得没有时间去照顾那些不想去冒险的孩子们。
过了一会儿,我坐下来,靠着树皮,轻轻地哼着一支曲子,那是很久以前在彼得面前,在这个岛面前学过的。我不知道这首歌是谁教我的,但这么多年来它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这首歌激怒了彼得,他叫我闭嘴,但我一直唱着,直到查理的呼吸变得柔和而安静,他的胸脯和我的胸脯一起上下起伏。
我望着窗外,越过彼得,望着遥不可及的月亮。
这里的月亮总是圆的,总是像一只警觉的眼睛若隐若现,两个眼睛盯着,沾满鲜血的小手,我把梦里面所有的人都尽量遗忘。“记住它对我没有好处。”彼得总是这么说。我和彼得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在另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还长,至少我数不过来。
这里的季节没有过去,日子也没有意义,我将永远在这里,我永远不会长大。
彼得的削刀在白光中舞动,直到月亮消失在我闭着眼睛的身后。
……
那时我还小,而彼得又高大,又勇敢,又了不起,他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冒险,我们会永远是朋友的。”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他微笑了,那微笑进入了我的内心,并停留在那里。
我们在我居住的城市的街道上跑着,彼得跑得那么快,那么沉默,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跑起来就像风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双脚几乎触地,看着他在黑暗中奔跑,我想,他可能会飞起来,带着我一起飞。离开城市,飞向星星,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因为城市又黑又脏,到处都是大人,如果你个子小,他们就会抓住你说:“喂,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会拿走你的面包和苹果,留下你和你的五脏六腑扭曲在一起,然后把你扔回泥里,然后哈哈大笑。
但彼得说他会把我从这一切中带走。他把我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你可以吃的所有食物,没有人会打你,没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让去你滚回去睡觉。
他说,在他的岛上,你可以睡在树上,品尝空气中来自大海的盐,整天都有宝藏和乐趣。我想去那里。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那里。但是我害怕坐船去岛上,我以前从未上过船,但我在港口见过他们。彼得可能不喜欢我,如果我告诉他我很害怕,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但我确信,一旦我们出海,一个怪物就会来把船炸成一千块,我们会摔倒在水底,再也看不到了。
彼得拉着我,我累了,他说,"来吧,杰米,再多一点,我们就会在那里,"我想让他开心,这样他就会再次对我微笑,所以我跑了起来,并试图像他一样快速和安静。
我以为我们会去码头,但彼得正把我们从那里带走,我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不是要去一艘船吗?"
彼得笑着说:"我们为什么要去一艘船,傻傻的?"但他说这句话的方式既不伤人,也不让我觉得自己很傻——更像是他有一个秘密,他在笑,因为他很快就会和我分享。
我们离开了城市,远离我睡觉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或者我是否会再次找到回家的路,然后我想起来了……我不想再回家了,因为家是他们打你的地方,让你睡在肮脏的稻草里,她有的是尖叫,尖叫,还是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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