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连嘴上生津,突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快跑!普文!”萨尔加的声音再次闯进罗连耳朵,暂时安全的他一边不停翻找着摩尔的背包,一边作为统筹者观察着整个战局,但拉速度优先,他永远慢了一步。
这头虫似乎专挑软柿子下手。
萨尔加理性地知道,即便作为一名银级赏金猎人,贸然上去也只会全军覆没,伤人五的虫类已经超过了他们四人的能力范围,唯阳帝国派来的他只要能活着回去,任务失败与否也不会被苛责,只是罗连这个傻瓜,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冲到最前方?
砰地一声刺耳巨响,从天而降的拉依靠虫肢和坠力,硬憾钢斧的全力防御。
陪伴钢斧六年竞技场生涯的招牌大斧,在眨眼间四分五裂。
拉虫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摇晃着肥大的身躯,发着“呲呲”的虫鸣嘲弄钢斧,击倒钢斧后又从地面消失。
仿佛在试探着他们的实力。
惊人的智慧,以及超越人类肉眼极限的跳跃速度,这就是跳虫吗?罗连汗毛直竖,感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威胁。虫分为无害级、伤人级、凶恶级还有传说中的灾难级,每一级又细分为九段,最低九,最高一,仅仅只是伤人五的拉,就能让他们小队四人几近毁灭。
难以想象人类在虫潮面前该如何抵抗。
横尸万里,血流漂杵,罗连仿佛看见了,大陆曾经充满血与泪的屈辱历史。
右臂自己动了,罗连知道,那是神明的接管。
按目前逐个击破的顺序,接下来拉虫的目标很有可能又是自己。
预感应验了。
罗连并不算粗壮的右臂抬起,一个黑影随即压顶,尖锐的虫肢直直朝着罗连的手臂刺去。刚才扑杀摩尔和钢斧就是这招——拉虫通过巨大的身躯压倒猎物的同时,粉碎掉猎物的反击手段。
摩尔的手,钢斧的斧,它的手段都奏效了,但罗连手臂抵抗虫肢的一刹那,脑海里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
罗连!忍住了!
神明只能想到这一个方法,既能避开致命的伤害,又能限制住拉跳虫的唯一一招。
罗连右手手臂皮肤撕裂,肌肉丝丝缕缕剥离臂骨,从中间劈分而开!
原本完整的右臂从中开了一个大洞,任由细长虫肢穿过。
轰!
罗连被拉虫落地的动作压倒在地,沙尘炸起。
钢斧、萨尔加,还有忍受剧烈疼痛的摩尔,不约而同地望着这个方向。
钢斧呼吸急促,而萨尔加瞪圆了双眼。
“罗连……快救救罗连!”摩尔蜷缩在地上,掐着断臂,不知道是悲伤还是疼痛,脸被泪水和鲜血湿透,黏糊糊的,裹满了脏乱的黄色沙尘。
钢斧憋足一道气,捡起一片较大的斧刃碎片,不作犹豫,逆着狂风冲向拉虫。
沙尘被吹散,从虫躯之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萨尔加!果子在营地!”
就像晨光破晓,萨尔加闻言后还来不及思考,脚步已经自行折返!
而钢斧这边抓着掌宽碎片朝着罗连跑去,尽力支援。
沙子成堆成堆地灌进狭小脆弱的气管,罗连的胸部像被注入岩浆一般疼痛,而身上的拉虫正为自己的失利而愤怒。当它想张开口器攻击罗连时,虫肢却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拉虫摇晃着虫囊嘶叫,多具尸骨在里面搅拌不停。
“顶住!顶住!”只要限制住它的移动,钢斧就一定能……
罗连咬牙坚持,右手在疼痛中几度失去知觉,为了不让虫肢脱离,罗连整个人翻侧,将右手死死夹在左侧腋下,采用环抱的方式钳制住拉虫!即便经受着非人的疼痛折磨,右臂的肌肉仍在用力收缩,不松分毫,说什么也要箍住拉虫!不能让它再跑了!
没来得及修复的碎指刚才派上了用场。
一段并不粗壮的少年手臂,在碎指的附着之下,变成了一段骇人的绞肉机,神明以极快的速度来回扭动着罗连的手臂肌肉,肌肉带动尖锐的碎骨,不停地锯着拉的细长虫肢!
人类骨头与虫类肢体表面坚硬的外壳相互磨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能抵抗金铁的墨绿色外壳,如同一具坚不可摧的轻便盔甲,全方位保护着里面的脆弱软肉。
如果不是那一道不起眼的两寸伤口……
人的嘶吼和虫的嘶吼同时响起,绝望中,那坚固的“裂缝”被打开,半透明淡绿色虫液如决堤的洪水喷溅,钢斧如一只猛虎扑起,双手抓着刀型的斧刃碎片朝着拉虫的头囊刺去。
拉虫的脚被罗连切断,钢斧奋力刺出的斧刃扎在它柔韧的鼓动头囊上,虫在恶劣的沙尘中狂啸颠簸,终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拉虫用剩余的两条虫肢,跌跌撞撞地在地上攀爬,受伤的头囊渗出虫液。挣脱两人后,凶残的本能竟然还驱使着它进行反击。
距离拉虫最近的是罗连,虫挥动着肢体,如同一条上岸的鱼,扑腾着冲向罗连,移动时腥臭的口器一层层展开,如最美丽繁复的花朵,“花蕊”边缘长满拇指大小的锯齿,中心是一个幽深的孔洞,往外潺潺淌着液体。
失去理智的拉虫直逼罗连脑袋,打算用口器生吞罗连头颅!
“接住!”远处的一个青色圆球飞来,带来一股熟悉的声音。
萨尔加终于出现,双手血迹斑斑。
未完成的帐篷经受不住沥金沙漠引以为傲的狂风浪沙,萨尔加追逐着帐篷的残骸,用双手刨挖了数个沙坑后,终于找到这枚被咬了两口的水果。
他可以救,但他也可以逃,那明明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最佳离开机会,放弃那两个傻瓜吧,他告诉自己,遇到伤人五的拉是他们命运的不堪。
他在一边痛骂,一边控制不住地寻找。
萨尔加怎么也想不到,立志要成为圣亚托剑骑院第一的他,现在会像一个狼狈的拾荒者,因为找到一个被人吃剩的果子而高兴不已。
青绿色的水果在空中划出一条几乎笔直的航线。
钢斧抬手接住这枚绿色的“流星”,霎时间明白了罗连和萨尔加的意图。他朝虫奔跑过去,顺势前滚捡起被拉虫甩落的一片斧刃,左手持刃片,右手抓着果子,拉着锋刃往果子上一割,汁液星点飞溅。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去死吧!”钢斧高喊!
罗连眼前的丑陋口器愈发放大,在利齿贴近他皮肤的最后一刹,钢斧双手握着斧刃,奔跑着破开了拉虫的头囊,“饱满多汁”的虫囊被拖出长长的一列伤口,炸裂,像割开口的水袋,虫液呈瀑布状喷泻而出。
拉虫仰天长啸,缓缓倒下,狂风之下,粘稠的虫液如雨一般洒向远方。
失去虫液的硕大虫囊变得干瘪,里面未消化完全的残肢败体随着粘液流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风暴渐停,四散的尸体散发着恶臭。
罗连大字型仰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手臂千疮百孔,身边就是惨白腐败的尸体,但他面带笑容:
“虫这种东西,也不过如此嘛……你们快去救摩尔。”说完就咳嗽不断。
没有人会喜欢嚣张的家伙,但艰难胜利后的喜悦除外。
萨尔加将披着的纱质斗篷丢到罗连脸上,冷漠道:
“沥金沙漠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风暴停了还有烈日。”言下之意就是,盖着,别废话。
然后对着钢斧说道:“我和你先去救人。”
钢斧一刻也没有休息,又赶去和萨尔加汇合。
但萨尔加却想起来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不对,不对……”萨尔加猛地拿出水晶,原先暂时停止过一段时间发光的水晶,现在又重新开始发出微弱红光,而现在这红光正不断变得强烈。
刚才和拉虫鏖战时,他清楚地记得罗连胸前的奈尔里洛水晶曾短暂地发过光,这说明在他们战斗的时候虫鬼曾经靠近过,但为何又远离了?
“先躲起来!”萨尔加对着钢斧道。
“可是摩尔……”钢斧皱起眉头。
“我说,躲起来。”萨尔加阴翳的眼神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味道。
钢斧看着奈尔里洛水晶的异样光芒,只能选择先相信萨尔加。
在钢斧的坚持下,两人选择迅速拖走了伤势较轻、距离最近的罗连,三人刚刚躲入沙丘凹处,外面就传来一下重物落地的闷响。
没人敢朝外面看,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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