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了饭点,一道道的素菜上完之后,姜璎终于等到了那道传说中的,大名鼎鼎的【地涌金莲】。
活了两辈子,姜璎在上一辈子的时候,也听说过地涌金莲的美名,在佛家,尤其是东南亚一带的南传佛教里,素有‘五树六花’的说法,而地涌金莲就是‘六花’的一种,这是一种和芭蕉花相似的,从地里长出来的植物,金灿灿的,宛如一朵硕大的金莲花。
地涌金脸叶片肥厚,颜值很高,听上去也很美好,但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除了日常用于供奉佛教庙宇之外,当地人也用来炒着吃,用滚烫的热水一烫,去了附着在花瓣表面的那层蜡质,清洗干净,挑去中间的白色细丝,然后手撕成一条条的,滴一点辣椒油,加一点芝麻酱,就是一道不错的凉菜,吃起来滑滑腻腻的,口感有些像是魔芋。
而竹叶寺的这道【地涌金莲】显然并不是姜璎前世所了解的那种植物,两个系着青布围裙的小僧端着一个酸枣木的架子上来,架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大瓷碗倒扣着,白瓷碗下面罩着的才是那道传说中的美味【地涌金莲】。
“女施主,这【地涌金莲】这道素菜,可是咱们竹叶寺的招牌菜,以清单美味,营养健康,口齿留香而著称,吃过的就没有不说好的,就连帝京的好些达官贵人都喜欢的,您今天来可真算是来对了。”把菜端上桌,正式解开倒扣的白瓷碗之前,上菜的一个小僧还再次故作玄虚的好一番吹嘘。
姜璎暗暗腹诽,果然是无奸不商,即便是自诩佛门清净之地的竹叶寺,也未必能脱离红尘到哪里去,临上菜了还要故作高深的吹嘘一番,这番姿态,和生上辈子去酒楼吃饭,那些服务员上自家的招牌菜之前的姿态正是一模一样的。
这竹叶寺也不愧是闻达帝京的香火鼎盛的大寺庙,一个个的,就连小小的上菜的僧人都有这样的玲珑心思,一个个的,不去开饭店都可惜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两者也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去开饭店,缺了佛教大师这层滤镜的加持,那么也就是一家寻常的饭店,是求着客人来店里吃饭的,而在竹叶寺卖素斋就不一样了,有了这香火袅袅,有了这暮鼓晨钟,有了这梵唱阵阵,就算是莲花池里养的泥鳅,仿佛也多了几分可以化龙的传奇色彩,总觉得仿佛不平凡的很。
“我知道你们竹叶寺的素斋好,也知道这道【地涌金莲】供不应求,我今日就是慕名前来的,所以这位小师傅,也不必拐弯抹角的绕弯子了,直接掀盖子吧。”姜璎笑着调侃道,言语中包并没有过多地畏惧,也没有浪荡子式的不屑,倒是多了几分符合她武将之家出身的英武豪气。
通俗易懂的来说,就是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没必要云里雾里的搞什么弦外之音,言外之意的云云,而崇尚含而不露的文官清流们推崇的正是这种调调。、
小僧们听完姜璎的调侃,也敏锐的刚知道姜璎这是不想再听废话了,于是当即掀开了倒扣的白瓷大碗。
一个莲叶大小的深底白瓷盘子放在桌上,盘子里装的是一朵盛开的莲花,金色的花瓣,绯色的花蕊,搭配着瓷盘底部绘画的墨色的莲叶,黑眼睛的红鲤鱼,到真有几分“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的味道。
金色莲花还冒着淡淡的白烟,显示这这道热菜是新鲜出炉的身份,阵阵清淡的,有些似莲花的香味飘散在室内,还隐约透露着淡淡的软糯的甜香,姜璎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这道【地涌金莲】采用的主要食材是咱们竹叶寺特殊培育的黄金米,这黄金米莫说是帝京,即便是放眼整个大靖国,鄙寺都是独一份的,将黄金米泡软塑性,制成莲花模样的过程中,我们有加入了滋养润肺的□□糖,清清淡淡的莲子蜜,整道菜香甜软糯却又不会油腻上火,最是适合各位女施主食用了。”上菜的小僧见到姜璎目不转睛的盯着瓷盘中的莲花,当即殷切的介绍到。
“是啊,真的好像是真的莲花似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灿灿的莲花呢。”一旁的绿茶也惊讶的感叹道。
“有个词这么说来着,栩栩,对,叫栩栩如生来着,我看这道【地涌金莲】就配得上栩栩如生这个词。”白莲也点头附和到。
向来互相看不惯,喜欢暗戳戳上眼药的二人难得的达成了统一意见。
上菜的小僧看着目不转睛的主人,以及惊叹的丫鬟,心中也好不暗暗得意,这黄金米可是他们寺的灵慧大师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还及尽周折,废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培育出来的,今年才收获的第一批,留下了种子后,就做了【地涌金莲】这道菜,放眼全国,有此食材的,为此一家,别无分号,来人不禁叹才怪。
姜璎嗅着空气中似曾相识的甜糯香味,静静地思索着,这香味他一定闻过,但就是记不起来了。
“你们所说的这黄金米是何物?”姜璎开口问道。
“这……”上菜的小僧面露难色,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有些抱歉的同姜璎解释:“回禀女施主的话,这黄金米乃是灵慧大师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栽种也是极为困难,灵慧大师请了最娴熟的庄稼老农,挑选了最温暖湿润的稻田,日夜施肥灌溉,精心伺候,最后收获的也寥寥无几,但这黄金米具体是何物,我等也不得而知。”
“拿着黄金米长什么样?叶子是什么形状的?收获的果实是埋在地下还是长在树上?长在树上的话,是像桃子还是像麦穗?”姜璎心中依旧好奇心不死。
“这些问题,小僧也不得而知,厨房从灵慧大师处拿到黄金米,就已经是磨成粉的形式了。”上菜的小僧又回答到。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姜璎也不好再追问,无论那小僧的话是真是假,很明显,竹叶寺显然是想将这所谓的黄金米作为独门所有,只给它安上了个玄而又玄的名字,并不愿意外人所知晓。
姜璎让步白莲取了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二人,只道是给寺中添的香火钱,这才打发了二人出去,然后开始坐下,正式品尝起这道所谓的【地涌金莲】来。
姜璎先夹了金色莲花中间的朱红色的花蕊尝味道,是一种绵软的甜,花蕊的口感有点像是上辈子吃的五仁月饼里的青红丝,不过这个花蕊入口后清凉回甜,有点中草药的味道,姜璎闭着眼品尝了好一会,尝出来了一点甘草的味道。
“姑娘,姑娘,这莲花什么味道啊,是不是好吃极了?”旁边的绿茶眨巴着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看向姜璎:“好姑娘,你快说说呗,我都好奇死了。”
“是啊,姑娘,快说说吧。”白莲也是满脸期待的看向姜璎。
姜璎放下筷子,望着平日互相攻伐,像是乌鸡打架似的白莲也绿茶,如今难得的因为一道菜而异口同声的和睦起来,索性故意绕个圈子。
“这菜叫地涌金莲,是金莲,与白莲也算是同类了,我如今吃了了你同类,你竟也不伤心,白莲你什么时候如此无情了,绿茶你也不幸灾乐祸一下吗?”姜璎如说相声一样,故意饶舌的调侃道。
“姑娘,人家跟你说话,你又打趣调侃人家,人家不理你了。”戏精上身的白莲瞬间红了小眼,掏出一张白色绣莲花的丝帕来擦泪,委屈巴巴,梨花带雨的看向姜璎:“姑娘自醒来后就如此放荡不羁,整日说个话都不着调,以后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好了,姑娘看到你手帕里装的黄姜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听姑娘说吧。”茶里茶气的绿茶恢复了本性,毫不客气的捅刀。
看着你来我往打嘴炮的两人,姜璎瞬间也不吃素斋了,直接化身前线吃瓜群众。
如果说白莲是有些戏精在身上的,那么绿茶就是有些神补刀在身上的。
“一碗豆浆不同的人喝着都还有甜有淡的,你们若真好奇这所谓的【地涌金莲】的味道,不如坐下来自己尝尝。”姜璎指着旁边的几个空位还有多余的几双筷子对二人说。
“姑娘,婢子与主子同桌,这不和规矩啊。”白莲开口,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对姜璎的提议心动了,但是他们自小受的规矩礼仪又冥冥之中约束着她们。
她们二人都是家生子,之所以能在众多的丫鬟中脱颖而出,选到二姑娘姜璎身边做大丫鬟,就是因为懂礼仪,知进退。
即便崇宁侯府是武将之家,规矩不像世家望族那样森严苛刻,待下人也较为宽松,但是该受的尊卑礼仪依旧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这是他们这些做家奴世仆的世代生存之道,那些不知进退,奴大欺主的,早已被卖到煤窑子里面去了。
“今日我们都在外面,不必守着府里的规矩,而且,既然是我开口让你们坐下,同桌而食,你们就尽管听我的就是。”姜璎又开口,和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绝。
白莲和绿茶立即道了谢,行了礼,欢欣雀跃的坐下,主仆三人遂一同平常起这道所谓的名菜【地涌金莲】来。
“好香甜啊,好软糯啊,比薛家蜜饯铺的玫瑰糯米糕还好吃,软软甜甜的,还不粘牙。”白莲尝了一口金灿灿的莲花瓣,当即惊艳的叫出声来。
“没错,没错。”绿茶也附和到。
而姜璎,在吃到这金色花瓣的第一口,脑海里尘封的记忆瞬间苏醒,她说这味道怎么如此熟悉呢,她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
确切点的来说,这应该是她上辈子的时候吃过的东西。
是玉米的味道。
难怪那送菜的小僧一口一个黄金米呢,这玉米可不就是金黄色的吗,叫这么个名字倒也合适,说起来,这还是她穿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尝到玉米的味道呢。
这个书里的靖国,是一个架空的朝代,文化礼仪,诗词文化同上辈子的宋朝时期有些相似,靖国所处的位置在南边,人们以稻米作为主食,也有辣椒、菠菜、胡萝卜这些东西,但是后世典型的,以高产量闻名的几种作物——土豆、红薯、玉米,并没有出现。
想来着竹叶寺的灵慧大师也是因为某种契机,因缘际会得到了玉米的种子,但显然没有掌握了栽培方法,所以才产量稀少,如今才被作为稀奇玩意,做成所谓的【地涌金莲】推出来吸引客人。
很多新奇的蔬菜作物,刚刚出现的时候,并不具有普遍性食用的意义,以姜璎的上辈子为例,什么辣椒、西红柿刚刚出现的时候,还是作为盆栽观赏植物呢。
玉米较之水稻的高产、耐旱不挑土地,姜璎不可能不知道,想到书中日后的剧情发展,自己要想搞事情,摆脱原著中安排的千刀万剐的宿命,这玉米的种子,她必须要掌握在手中。
高筑墙,广积粮,这六个字,姜璎可是烂熟于心的。
不过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万一风声走漏出去,那就完犊子了,一切还得仔细斟酌,循序渐进才好。
这件事该怎么跟家里说呢?祖父是个中心耿耿的保皇派,姐姐马上要出嫁了,三个哥哥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如果真的要说,只能选择父亲。
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父亲是极喜欢姜璎这个小女儿的,在原书剧情中,在得知女儿姜璎被打入冷宫后,父亲就对皇帝起了反心,只是那时候姜家已经没了军权。
姜璎的父兄亲人们也在男主的安排下,死的死,病的病,但得知自己女儿遭遇后,姜父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跟随宁王(如今的二皇子)造反。
没有男主光环的宁王,自然不可能造得成病娇男主的反,三下两下就被灭了,最后姜家也被诛九族的满门抄斩,姜璎在失去最后的庇护后,在男配林文羽的建议下,被男主送去北狄,最后两国交战之时,被千刀万剐祭了旗。
所以,玉米的种子,她一定要拿到。
这东西,将是她穿越以来,逆天改命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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