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哈伦似乎看到了一抹灰黑色的影子坠落, 随风荡起的发丝刺得他脸颊微痒。这里的环境实在昏暗,直到阁楼处才会透些光出来,他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主说,不重要的事情稍后再说。”
埃里克神父没有停留, 依旧沉稳地往上走去, 他纯白的牧师袍轻轻摇晃,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特殊淡香, 有种古朴的神圣感。
哈伦担心阁楼里美人的安危, 还是放下了追究的心思, 他略一提气, 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阁楼的石门前, 比神父还快了几分。
“乔瑜先生,您还好吗?”
哈伦靠在门边站着。这里明显亮堂了一些, 他不愿意神父看到美人那足以让神明动心的面容, 便也没像之前一样在石门的缺口旁边蹲坐着说话。
“我很好,哈伦先生。”
门外, 两个人的脚步声没有遮掩, 乔瑜听得清清楚楚,他按捺住了询问的念头, 拘谨地回复道。
“主说, 诚实是人类最基本的美德, 无德者会坠入地狱。”
短短几个字, 埃里克神父就确信阁楼里面说话的人是男性,声音好听地过分, 很适合吟唱圣歌——显然,伪装女性身份和道尔顿结婚的事情是不被教堂允许的。
这桩婚姻无效!
“冒昧地询问一下,先生, 您真的是大家所熟知的弗兰克夫人吗?”
“主说,谎言终有拆穿的时刻。”
埃里克神父面对着阁楼那冷冰冰的石门问道,即使遇到了如此新奇可笑的事,他的脸上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悲悯感,天蓝色的眼眸就像传说中的神明一样,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满怀怜悯。
张口闭口不离“主”,外面的第一个人肯定是教堂的人!
乔瑜听懂了对方警告自己说实话,也没添油加醋的心思,简洁地说道:“如果您口中的弗兰克夫人,指的是那位四年前和道尔顿结婚,婚礼当天就被关进阁楼的人的话,很显然,我是!”
“我明白了!主说,不义之举被人唾弃!我会帮助您。”
埃里克神父爽快地说道,但他一个人无法宣判贵族的婚姻无效,这还需要两个拥有足够地位的贵族见证,陪道尔顿和乔瑜一起到最近教堂。
两个贵族?
我自己可以算一个,等我的追随者到了……唔,维克那小子也能算一个。
很好,事情成功了一大半!或许要不了三天,明天就能成功让美人获得自由!
哈伦高兴地那一头火红的发都更加闪耀,充满光泽,他自小便习惯稳重规矩的脸上终于多了青年特有的朝气和对未来美好期待的羞涩表情。
神父和陌生人没什么闲聊的欲望,现在来此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便和哈伦告别,回去准备一些宣判贵族的婚姻无效的材料和依据。
哈伦送神父离开暗淡的台阶,自己转了几个圈后,重新回到了阁楼。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哈伦第一时间便冲向了石门的缺口处,充满憧憬地席地而坐,一边呼唤着美人的名字,一边看向缺口处的石头。
里面的是心上人,没经过允许,哈伦不想随意地冒犯,眼睛只是单纯地看着粗糙的石门缺口,描摹凌乱的纹路。
突然,某种反常的折射的微光进入了哈伦的眼中,让他一下子就开启了心中的警报。
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指,试着捏起来一小撮色彩鲜艳的“微光”放在手心端详——这样的色泽和质地,石头上还有白色的划痕……这是宝石碎屑!
哈伦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某个看不清面目穿着纹绣宝石服饰的男人,在没人的时候贪婪地往阁楼里伸出手臂,失去理智地试图抓住里面那位勾魂夺魄的美人。
突然,那人被惊动了——或许是被自己和神父的脚步声惊醒。男人匆忙收回了手臂离开,顾不得被石头狠狠剐蹭到的衣服。
“为什么不猜测是女人?”
乔瑜好奇地问道。
有意在心上人面前显摆自己能力的哈伦侦探哈哈一笑,试着把自己的手放到那缺口处,一边大幅度晃动,一边说道:“哪个女人的手臂会有这么粗?!而且她们的衣服就算不慎被剐蹭,力度也不会让宝石粉碎得如此彻底。”
虽然这几天城堡里在举行宴会,衣着奢华的宾客们很多,但是能在衣服上用得起这种宝石的男性——只有道尔顿!
只有东道主才会这么……不,不对!
道尔顿刚刚来过了,那他还会同意和美人解除无效的婚姻?!
用青蛙的脑子想一想,都知道不可能!哈伦觉得,没有任何人能在美人的无边魅力下幸免!仅仅一面,美人就能俘获最铁石心肠的人的真心。
我得提前做好准备,道尔顿阻拦的准备!
哈伦没把自己的后续猜测说出来,这只会徒劳无益地增加美人的心理负担。
在庄园的仆人带着几个高高壮壮的跟随者找到哈伦侦探时,他已经在阁楼外坐了很久,一边和美人漫无边际地愉快聊天,一边凭借着记忆画出城堡的整体内部构造图,尺寸分毫不差,还规划了几条逃跑途径以防万一。
“日安,哈伦殿……先生!”
等仆人离开后,跟随者们纷纷问好。他们下意识地说出了“殿下”,又想起这不是在王都,转而把称呼换成了王子强烈要求的“先生”。
哈伦收起画本,看向自己的四个跟随者。
站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作为武力担当的骑士,维克和肖恩,两位继承了男爵爵位、离经叛道的贵族。后面的一位是负重能力很强的厨师虎克,还有一位负责简单治疗的医师加曼。他们的相同点是孔武有力,不然可经受不起跟随他在外奔波的风风雨雨。
由于破获了一起侵吞家产的案件,他们被追杀得四散奔逃,直到离开了那个小镇才获得了可贵的安全。
哈伦也是在追杀中和跟随者们分散,一个人骑着马跑到了弗兰克庄园借宿。要不是再次见到他们,被初恋冲昏头脑的哈伦差点忘了写信给王都的国王——他的哥哥,派人去小镇里剿灭匪徒。
“日安,我亲爱的朋友们!”
哈伦和他的朋友兼追随者们问好,目光看向了厨师虎克背着的□□木箱,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
“哇哦,可敬的虎克先生,木箱里我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还在吗?”
“当然,哈伦先生!它们完好无损。”
“谢谢你,我可爱的朋友!”
哈伦简直想为虎克举办一场庆功宴!他还以为自己那些特制的工具会丢掉大半呢。
“亲爱的乔瑜先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忠实的朋友们带来了实用的工具,很快,我就能为您表演一个有趣的戏码!”
“戏码?是皮影戏吗?”
乔瑜很好奇,什么戏码可以通过那么小的缺口上演?小时候,他来自东方的母亲曾经说过世界上有一种用灵巧的手指、嗓音以及道具表演的皮影戏。
不过,他前世没听说过侦探哈伦有什么特殊的表演技巧啊。
哈伦口风很紧,只是让美人敬请期待。他从工具木箱中翻出了容易塑形的软陶泥,点燃取暖烟丝烘烤后小心地塞进了石门上的那个又笨又重的铁锁里,然后继续烘烤塑形,直到铁锁变得通红才停下。
硝石制出的冰水一浇,铁锁上激起一阵白雾。
等铁锁彻底冷却到不烫手的程度时,哈伦拧着铁锁旁边露出来的厚泥片轻轻转动——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传出,最终,哒的一声后,铁锁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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