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 你也来凑热闹了?”
“是啊,正好带着妹妹出来春游。这小妮子还嚷嚷着待结束了要去采些柳枝。”
茶室二楼,一身儒衫的书生和相熟的同窗友人挥手, 笑着寒暄。
而二人年华正好的姐妹们已经熟悉地聚在一起临窗而坐, 捏着帕子低声交谈,不时娇笑几声。
和他们这群人一样来看热闹凑趣儿的人很多, 毕竟绣球招亲的事可是十分少见, 两三个月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
此时清晨的凉意还没散去,这正对着酒楼的茶室上下俱都坐满了人, 有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有人畅想招赘婿的哥儿是何模样。
还有京城里来的公子们一人占了一张桌子,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只等绣球招亲后下面的人散了些, 好去寻访传言中美如“月神”的哥儿。
至于家底薄娶不起亲的人, 早就在酒楼下面翘首以盼着试试运气, 期待缘分天降。提前打听过流程的人则在舒展着筋骨,说是看天意,但是凭借身强力壮抢到了绣球, 谁能说不是老天爷的意思?
“少爷, 少爷!你等等我!”
酒楼下,行舟急得真想跳起来喊,追着玩心大起的少爷就进了用红绳圈起来的招亲场地, 挤过越来越多的人终于赶到了少爷身边。
“少爷, 咱们出去吧!待会儿招亲的时候这些贩夫走卒动起来也没个轻重, 再伤着您就不好了。老夫人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
“我又不是没习过武,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京城里可从没有人绣球招亲,现下难得看到了, 也是缘分。”
“少,少爷,您不会是想?”
行舟要给这还没及冠的熊娃跪了:还没娶正室呢,出来一趟竟要当人家的赘婿?煞了我吧!
“想什么呢?”少爷翻了个白眼:“若是绣球被我得了,就赏他个小侍的名分,跟着我吃香喝辣,也不算亏待。”
“还是少爷想的周到。”
行舟呵呵恭维,心底无语:什么亏不亏待?人家是想招赘婿,又不是快要活不下去来卖身的。
算了,待会儿我得多看着点,防止少爷真抢到绣球,不好给人个说法。
“那是谁?”
长相颇为喜人的少爷忽然揉了揉眼睛,拽过行舟高大的身体躲在后面,指着不远处那个直挺挺站在人群的正中央闭目养神的男人问道。
和其他人比起来,俊美绝伦、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简直是黑夜里的萤火一样突出。
招亲还没开始,看热闹的哥儿、少女们便纷纷掷了些香囊、鲜花到气宇轩昂的男人身边,期待让男人改变心意:去当人家的赘婿做什么?平白被人瞧不起。还不如正经娶个身家丰厚的夫人。
不过那人不看不闻,仿佛是个木头人,全身心地沉静等待。
实在是太像了!
“少少少少爷!是锦衣……”卫!
要是别人他们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偏偏迟骁在京城带人查抄贪官的府邸时,这两人好巧不巧地从自家狗洞里钻出来玩,一下就撞见了这位黑着脸的锦衣卫,差点被当成邻家逃跑的直系抓起来——邻家被查抄了。
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在两人心里还历历在目。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招亲的人家犯了事,他要一网打尽,连人家新招的赘婿都算进去了?!”
少爷不安地自言自语。
“少爷,我听说锦衣穷得很,往好处想,那位大人会不会没钱了,所以来占个便宜?”那还不如是来抓人的呢,不然岂不是要和锦衣卫抢哥儿?!
不管怎么想,留下来都很危险。
少爷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凑这个热闹了。
就在这时,喜庆的铜锣声咚咚敲响。
九声开场,一串红艳艳的爆竹随即高高挂起,酒楼小二守在边上,只待有人成功抢到绣球后便点燃爆竹,迎新人入洞房。
铜锣声消失,酒楼的二层栏杆后,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悄然打开。
系着红腰带的乔父和簪着红牡丹的乔母笑呵呵地牵着自家一身红衣的哥儿走了出来,哥儿抱着精致绣球的手轻轻搁在栏杆上,修长白皙的手在阳光下愈发莹润,仿佛带着珠泽。
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所有人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眼睫不舍得眨动一瞬,忍受刺目的阳光也要静静地凝视着二楼的美人。
风华绝代的美人一身嫁衣,长发被红锻拢在身后,因是招赘,所以头上不盖红绸,而是戴着一顶小巧的金冠,漂亮的细珠链遮住了半张面,露出不点而朱的唇和线条流畅恍若白玉的颌。
虽说珠链遮挡,但微风吹过,或是美人行走之间,那珠链便轻轻晃悠着,将美人那份得天独厚的勾魂夺魄绝色容颜若隐若现地显露,更让人觉得心痒难耐,甚至隐隐能看到美人眉心的一点金钿。
这就是招赘婿的美人吗?不!这明明是上仙垂怜,来度有缘人的!有缘人,舍我其谁?!
男人们的呼吸变得粗重。
乔父敲了敲栏杆,将发呆众人的神志找回后简短地说道:“今日我乔家哥儿在此抛绣球招亲,过程不论,只需将绣球在手中持有半柱香,便是我乔家赘婿!”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若是已有家室还来取乐,我乔家定会将你扭送报官!”
退出?什么退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退!
或者说,楼下等着抢绣球的人不仅没变少,反而还愈发多了,不少在附近看热闹的人都疯了似的你追我赶地跑过来加入,连鞋子跑掉了都来不及拾。
少爷和行舟也不说离开了,脚底狠狠地粘在了地上,世间极致的美色似乎让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有锦衣卫怕什么?就算是新皇来了这楼底下,他也敢照抢不误!
绣球和美人,一定是我的!
很巧,和少爷想法一样的人除了行舟,还有很多,他们全都摩拳擦掌,眼睛一会儿盯着美人,一会儿盯着绣球,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
迟骁痴痴地看着心上人,他素来知道阿乔很美,但没想到穿上红衣的阿乔更是艳绝天下,仙姿玉貌不必开口便能教人捧出一颗心来。
乔瑜透过珠链看到人群中的迟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只觉脸上一热,定了定神后将抱着绣球的手轻轻举起,朝着天空一抛——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
“滚开!”
“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佛祖保佑,城隍保佑,王母娘娘半张!”
“球球球!求求了!”
“大家让开!我有病!不想死的滚开!靠,绣球!”
“……”
酒楼下,形形色色的人拼死拼活地想捉到喜庆的绣球,呼喊声威胁声利诱声不绝于耳,不论是公子哥、官员、富商,还是马夫、小贩、仆从,俱都抛弃了一切尊卑之分伸手争夺绣球——虽然绣球还未落下,也不影响。
甚至更有许多哥儿争先恐后地参与进来,还有恨不得当即踹了夫婿恢复自由身的,无数的香囊和鲜花像是下雨般落到了乔瑜的身边。
有人看出这倾城美人是花灯节那天的“月神”,痛悔当时没能结识美人,白白浪费这么久时间。
随着绣球抛到了最高处,停滞了一瞬后加速坠落,人们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疯狂地向绣球将落下的地方涌去!连行舟都一把扒开了少爷,让自己往前挤挤。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黑光闪过,绣球便没了踪影——争抢?没有的事!
迟骁可不想别人碰到心上人亲手制作的绣球。他第一个飞檐走壁从半空中抢到了绣球抱进怀里,轻飘飘地落地,颇有高手风范。
呸,什么高手风范?这要来抢走美人的狗东西!
发现绣球踪迹后,众人顿时围攻起了迟骁,七手八脚地想抢夺绣球。
乔父已经点燃了半柱香,沉静的檀香袅袅升腾,没能让人们平心静气,反而争抢地更激烈了。
可惜绣球到了迟骁怀里就像生了钉子一般,旁人怎么也无法靠近,任由迟骁在人群里像游鱼一般自由来去,都没人能成功摸到一点绣球垂落的流苏。
半柱香很快燃尽。
迟骁在所有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中取出了怀里的绣球,翻身一跃便上了酒楼的二楼,根本等不及人来迎便急切地拉着美人进了内室,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要换上婚服成亲。
隆隆的喜庆爆竹声中,痛失和美人成婚机会的人们痛呼着,敲打着酒楼紧闭的门想再来一次机会,甚至振振有词地喊着“愿意做小”,平日让美人怜些雨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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