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来我往的介绍,史蒂夫知道门前就是古一所说能够帮助他们解决塞西尔酒店异样的人。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很奇怪——哪怕对方穿着宽大的斗篷遮掩了面容,但史蒂夫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由衷地感到轻松愉快,就像在晨跑结束后坐在中央公园的草坪上看着一群孩子嬉笑跑过,清冽的湿润空气充满肺叶,那种毫无负累与束缚的畅快——令这座酒店模糊深重而令人不安的气息尽数消散。
史蒂夫看不清他,帕斯特却可以大大方方的观察美国队长,仰仗他良好的记忆力和对人体骨骼结构的深度了解,医生很快将这张修饰过后的脸和几个星期之前在布鲁克林有一面之缘的搭车先生联系起来。同时他感到一种既定的宿命感,就好像你站在分岔路口上,仿佛拥有选择,但无论是哪一条路,兜兜转转最终通往同一个方向,你曾以为无足轻重的联系,都是命运早已埋下的伏笔。
这个时候,他有一种陡然落地的实感,托尼、彼得、蝙蝠侠、美国队长,这些人和他过去避之不及的另一个世界,正在构成他生活的一部分。
听到他说话,史蒂夫才发现自称是“l”的青年声线冷淡,也过分年轻,但对方没有和他多聊的意思,直入正题。
“塞西尔酒店的异常出现在多久之前,受到影响的范围覆盖了几层,目前污染患者有什么具体症状表现?”
塞西尔酒店和图利斯大楼给医生的感觉并不完全相同,如果说后者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危险非常的巨大沼泽,前者则是望不清前路的混乱迷宫,直观来看图利斯大楼的怪物和污染症状比塞西尔酒店严重的多,但实际上这种无法规避又无处不在的未知阴影才是最致命的。
它潜伏在每一个日常的细节之中,缓慢的同化着这座酒店里的所有人。
每一个节点的特征和存在形式不尽相同,古一也无法提供更多信息,因此在整合史蒂夫这一周收集到的资料后,他们决定从怪谈的发生地开始搜寻。
上个世纪初塞西尔酒店风光无限,是社会各界名流惯常出入的下榻处,直到二战之后,美国经济重心转移,洛杉矶的治安和社会环境混乱,这里也变成了许多案犯的窝藏地点。
黑色大丽花惨案、肢解者里查德、连环杀手杰克、蓝可儿死亡事件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怪谈和凶杀案带来的负面情绪就是异常的催化剂。
塞西尔酒店一共14层,每层有32个房间,在笔直的走廊两侧间或分布,尽头的拐角是老式电梯。
史蒂夫住在第6层。而那几个著名案件的分别发生在4层、9层、11层和顶层的水箱。
他们推开门时,正好撞上服务人员推着小车打扫房间。黑色的滚轮和脚步声一起陷进厚毛地毯里,清洁工膝盖僵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下腰取出小车最底层的工具,这个画面像一幕无声的默剧,让门锁打开的金属钝声变成轰然炸开的惊雷。
清洁工直起身,从腰背到脖颈再到头颅,割裂的身体线条让她像个提线木偶,而后她转过脸。
史蒂夫见过她很多次,或者说,每一次开门他都会见到负责打扫这一层的服务员,他和对方微笑着打过招呼,帮她在不便时推过清洁车,清楚地记得她衣领上的铭牌编号和姓名——但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张脸面对着他们,她的皮肤像某种凝固的劣质油彩或龟裂的雪白墙壁,脸颊两侧又高热般沁出两团鲜红,两颗眼珠子死死钉在凹陷的眼眶中,向四周蔓延出细细的血丝。
“晚上好,先生们。”
“晚上好”史蒂夫下意识的回应,但那个名字凝固在嘴边,在他记忆中清晰的字母排列像滴到水中的浓墨,越是回想,越是模糊。
哦,看那个铭牌!有个声音提醒他。
于是他余光中那块小小的黑色的铭牌放大,磨损的表面变得崭新,粗糙的棱角变得光滑,金色的单词整齐排列其上,闪着活泼的光点。它华美而规整,几乎不像是廉价的流水线作品。
在史蒂夫说出那个名字之前,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队长,闭上眼。”
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让他猛地从混乱的幻觉里醒来。
在史蒂夫下意识服从命令似的闭眼时,站在身后的帕斯特越过他的肩朝服务员投去一眼。目光平静,毫无多余情绪,仿佛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正常的女人和一扇门、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女人僵硬的脸在他摘下手套的时候瑟缩了一瞬,等到史蒂夫再睁开眼,对门的房间已经牢牢关闭。
“她在房间打扫卫生,我们先去顶楼。”
“谢谢。”美国队长的道谢很真诚,和帕斯特上一次在车上听到的一样。
史蒂夫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靠着队友的特殊能力重新拥有正常的感知与判断力后,他就发现了自己之前异常的状态,如果这七天里他一直处于丧失理智的幻觉之中,那么他所查探到的信息是否真实也有待商榷。
这时候他再回想在塞西尔酒店遇到过的人,那段记忆就像卡带的视频,被噪音和黑点扭曲覆盖。
帕斯特还没戴回手套,美国队长身上由“异常”引发的负面情绪和蝙蝠侠不一样,没那么极端和激烈,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深入接触节点。
史蒂夫的视线不自觉落到深蓝袖子边缘露出的手指上,和服务员惨白的脸不同,这种冷白色让人想到未融化的冰湖和雪地里的松枝味道。
他撇开那些联想,趁着自己没有完全遗忘前将幻觉前后看到的画面复述出来。
“如果那些不是幻觉呢?”
喃喃般的轻声没有逃过超级士兵的四倍听力,他不解的垂眸看向l,兜帽下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史蒂夫直觉他们正相互注视着。
走廊天花板上年久失修的嵌入式灯泡接触不良般的闪动两下,密闭的空间里无风无声,心理性的下坠感让他出了冷汗。
“你靠什么来区分真实”
“或者说,为什么世界不能有两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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