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阴雨天可不是一般的冷。
祝云把外衣给了秀秀,自己只能咬牙挺住,把火堆笼的旺一些。
外面是雨声不断,屋里暖意渐起,形成鲜明对比。
祝云看秀秀睡熟,便在庙里四处走了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合用的东西当柴烧。
巡视一圈,除了破旧的摆设,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真是倒霉!
祝云暗自叹了一声,心中烦闷,又被一个小石子硌了一下,立时飞起一脚。
“咚。”
石子朝着墙壁而去,却只发出一声细响。
祝云觉得不对劲,便朝着石子飞去的方向探去。
这一探不要紧,竟发现墙角处摆着一张破旧的桌子。
听石子的声音应该还在下面,祝云弯下腰去看,这才看到桌子下面的墙上有个洞,被人用一层灰色的毡布挡住,依旧做成砖瓦的样子,远远看去,跟其他的墙壁别无二致。
刚才,那石子便是飞到了毡布上,所以声音才沉闷细微。
要不是祝云那即兴的一脚,绝对不会发现端倪。
祝云掀起毡布,看那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从洞里钻进去,再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一肩宽的过道,沿着往里面走几步,很快就到了过道的尽头。
尽头处居然有许多干柴。
怪事!祝云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么狭窄的所在有这些东西,刚进到破庙时,他们已经查看过了,确实没人。
那这毡布,这柴又是谁放的呢?
正想着,突然听到秀秀的呼救,祝云赶紧从过道里返回,还从那洞口钻了出去。
“秀秀,怎么了?”
他跑到秀秀身边,看她脸色煞白,身体直抖,右手指着门外,不停地说:“有鬼!有鬼!”
祝云心里一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门外依旧阴雨连连,树影斑驳,却看不到半点别的东西。
他跑到门口,四处望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立即折返回来。
“秀秀,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什么也没发现,以为秀秀被梦迷了眼,秀秀却摇头否认:“不是梦,我真的看见了,祝大哥,我真的看见了,那个鬼刚才就站在门口,脸色惨绿,长着两个大獠牙,还垂着血一样鲜红的长舌头。”
秀秀形容的真切,让人如同亲眼看见一般。
祝云心里直突突,这鬼样子真叫他看见,也是骇人的很,但在秀秀面前,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壮着胆子四处去瞧。
突然,他灵光一现,又来到门口仔细查看,果然有所收获。他不再害怕,回来向秀秀使个眼色,继续和她扯起一些无关的话题,自己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了起来。
秀秀会意,与他大声攀谈,等他写完,一看,地上有五个字——不是鬼,是人。
秀秀相信他,不再害怕。
祝云又朝她挤挤眼,大声说:“我就说嘛,一定是你做梦了,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我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秀秀配合着:“对不起,祝大哥,我吵到你了。”
“哎呀,没事没事,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对了,你把随身带的那个包裹给我,我当枕头用用。”
“哎。”
秀秀把一个包裹向祝云抛过去,二人围着火堆,一人一边躺下睡了。
屋里只剩下毕毕剥剥的火声和外面传来的风声雨声,还有祝云的鼾声。
呜呜呜~
一阵阴风吹来,跟着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祝云和秀秀都听到声音,冲着对方眨眨眼。
来了!
等那脚步声靠近些,他们又装睡着,眯缝着眼睛看起来。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慢慢摸到火堆旁,直奔祝云这边,先伸手试着拉了一下他头下枕着的包裹,纹丝不动。
祝云故意扭动下身体,头向旁边歪去,那包裹立刻就一览无余地袒露在地上。
待包裹被来人捡走,正要拎起来时,祝云大喝一声,跳起来按住了那个人。
秀秀也立刻起身,在门口一堵,管保来去无门。
“大胆毛贼,竟敢偷我们的东西,还装鬼吓人!”
祝云掐着他的胳膊,仔细看时发现他身量尚小,头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秀秀刚才看到的正是这副尊容。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秀秀看他已经动弹不得,立刻上前卸下了他的面具,竟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的脸上和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整个人跟竹竿一样细长,看上去憔悴的很。
男孩见被戳破,立刻跪下,不停地磕头:“大侠,侠女饶命,我实在是太饿了,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只想有口吃的,再没别的。”
秀秀不忍,赶紧把他扶起来,细细询问。
“你没有家吗?为什么住在这里?”
男孩低下头,悲戚戚地说:“自从我爹死了,我再没有家了。”
原来,他叫盛天磊,本地人,一直跟着爹爹生活。爹爹盛齐老实本分,勤劳肯干,虽然家里只有几分薄田,日子也过的去。
后来,叔叔盛常买卖赔个精光,走投无路便带着婶娘投奔了大哥盛齐。
好在盛齐家里有三间宅院,四口人住着但也宽敞。然而,好景不长,爹爹盛齐一次下地摔伤了腰,医治不及时竟越来越严重,后来连床都起不来。
盛天磊日日守在床边端饭喂药,本指望叔叔能多找几个大夫来给爹爹瞧病,没想到,叔叔和婶娘竟然变了一副面孔,不管爹爹的死活。
就这样,盛齐又病又气,不到三个月便断气了。
盛天磊卖了娘亲留下来的遗物才凑了点钱买了棺木,葬了爹爹。
没想到,更令人寒心的事还在后边,盛常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纸文书,说盛齐家的宅子本来是属于他的,是他好心借给大哥和侄子住,现在大哥没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按照盛常的意思,大哥不在了,他自会替大哥养育侄子,直到他长大成人。但只有盛天磊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怕邻人们议论他苛待幼侄罢了,实际上,他才不在乎自己这个侄子的死活。
爹爹一死,叔叔和婶娘二人便原形毕露了,先是抢占了家产,又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停地驱使着盛天磊干活。
他没日没夜地干活,还要受尽侮辱和冷眼,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才逃了出来。
秀秀听完,气得面颊通红,天底下竟有这么黑心的人!
祝云也颇为同情盛天磊的遭遇,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
秀秀赶紧取出些吃食给他,盛天磊两眼放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三个月。”
盛天磊头也不抬,大口吞咽。
秀秀看得揪心,连连说着:“你慢点,别噎着,慢慢吃,不够我这还有。”
祝云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起了一阵怜惜,这孩子实在可怜,先逢丧父,又遇饿狼,日子过的太苦了,他要好好想想,能为他做些什么。
“天磊,你有没有想过去报官?”
盛天磊眼中晶晶一点,忍了半天才没有滚落下来。
他何尝没有去过,他去敲过县衙的大鼓,去拦过知县大人的轿子,不是被打一顿就是被拖走,折腾下来,什么都没解决,反倒弄了一身伤。
“若是接着向上告呢?”
祝云虽然不太了解官场的规律,却大概听说可以越级告讼。
“我自然想替我爹讨回一个公道,那宅子是他一点一点造起来的,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只可惜我现在没有本事,不能帮我爹伸冤。”
盛天磊揉揉眼睛,强忍着心痛。
祝云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感同身受,他何尝不想早日揪出凶手,替爹娘报仇呢。
他站起身来,轻轻地说了声:“你的仇,我帮你报。”
“祝大哥。”
秀秀怕他一时冲动,惹出什么事来。
祝云却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既然这知县大人和盛常沆瀣一气,便从他下手好了。
“天磊,你这个面具可否借我一用?”
他笑着看向盛天磊。
“可以。”
盛天磊感激他的大度,立刻把鬼面具捧来。
“秀秀,还需要你的帮忙。”
“嗯?我?我能做什么?”
秀秀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帮点什么。
“你过来,我同你说。”
祝云摆摆手,脸上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秀秀到他旁边,他轻轻说了一阵,却把秀秀逗笑了:“这行得通吗?”
祝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风轻云淡地说:“放心,有我在,一定能成。”
盛天磊看着他们一阵密语,一脸茫然,不解其意。
祝云看出他的迷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嘱咐:“天磊,你就安安生生地住在这里,等我和你秀秀姐姐的好消息。我们定会叫你那黑心肝的叔叔和婶娘好看!”
盛天磊一听,黑黢黢的小脸上第一次现出了笑容,自从爹爹死后,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别人的关怀了。
“谢谢哥哥,姐姐。”
“你呀,以后再也不要想着扮鬼吓人了,这次幸好是遇见我们,万一碰上个凶的,可不定会是什么样子。”
秀秀也忍不住说教起来。
【作者题外话】:【今日份已更完,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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