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澜懒得搭理二哥陆云帆,对五哥陆云归的数落也含含糊糊答应。

    反倒是六哥陆云策手中,一块丝帕般大小的白色绢布,让她双眸陡然绽放光芒。

    “这是老三的鸽子带回来的,可是哥哥明明让他写三十首情诗。”陆云帆率先说道,“也不知道他送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啊,小妹,这上面的粉末是食盐,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咸布吧?”陆云策说着又将绢布撵了两下,细若微尘的白色粉末,便落入陆挽澜掌中。

    她尝了一下,果然是咸的。

    这种咸布,她略有耳闻。在开国之初那几年,边境不稳,各种规模的战役几乎从未间歇。而大周是当时最大的盐产国,有了盐,士兵才有力气作战,才能养壮更多战马。

    但是想把盐安全地押运到战场上,却十分不易。不但路途遥远,需翻山越岭,更要沿途防备敌军突袭,提防流寇匪徒烧杀抢掠。

    故而,当时便有人想到一个办法,将棉布在极浓的盐水中浸泡后风干,再制成衣衫由将士们穿在身上,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目的地。如有需要的时候,便就将这沾满了盐的布,直接放入锅中调味即可。

    可战事平息后,除了一些行走江湖的侠客,会携带咸布以备不时之需,几乎很少有军队和百姓再用这东西。

    难不成,是有人用这种手段运输私盐?

    “五哥,你看这盐可有什么名堂?”陆挽澜说着,便将掌中,粉末也分了陆云归一些。

    在陆云归细细分辨之时,二哥陆云帆又将这方绢布细细打量个遍,忽而说出了一句让大家都吃惊不已的话:

    “这不是绢布,是棉绢!”

    陆云策“啊”了一声,便走上来:“这是棉布?我看那洒扫的婆子,身上穿的棉布衣裳都粗糙的很,你确定?”

    “这你就不懂了!”陆云帆轻瞟媚眼,指了指手中这块咸布,“想当年哥哥用绢布画姑娘的时候,你还没长牙呢!”

    “这绢,是蚕丝织就,纹路要平,且质地要细腻轻薄。你再看手上的这块,虽然也很轻薄,但它很明显不够通透柔软,准确地说,这是用棉和蚕丝混合织成,一般只有买不起绢布的小门小户才会用这种东西。不过画出来的女人皮肤,只是白,却不光洁细嫩……”

    说着说着,陆云帆脸上便洋溢出一抹怪异神情,似乎手中拿着的不是块咸布,而是那欢宜楼里姑娘的手一般。

    看得陆挽澜不由得冷汗直流。

    “哎呀,二哥,你在小妹面前,能不能说些正经的!”陆云归一听这厮又开始胡言乱语,赶紧叫他打住,“这盐,是井盐!”

    井盐?棉绢?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陆云策听得云里雾里。

    三兄弟面面相觑,却见陆挽澜神色淡然:“它们是从山西来的?”

    “是啊!”三人异口同声答道。

    “那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小妹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问题?”见陆挽澜会心一笑,几位哥哥连忙坐于床榻前,“快说快说!别绕弯子!”

    “山西产棉不产丝,产湖盐不产井盐!”

    “你怎么知道这些?”陆云策听到小妹这样说,不禁惊讶的问道。

    他与小妹几乎形影不离,走过的地方虽多,可那山西,曾是晋王封地,大哥与晋王有些隔阂,自己带着小妹游玩,自是不会去他的地界作威作福。

    后来晋王被贬,封地也被圣上收回,当地大小官员鱼龙混杂,王谢两家忙着圈地,煞有占地为王的架势,那边乱的一塌糊涂,他更是提都懒得提。

    “我?”陆挽澜忽而想到,自己从未去过山西地界,陆家的产业也一直没有进军此地,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在书上看到的。”她一边随意附和,“哎呀,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查出这咸布到底从哪来,有没有出现在京城,它的买主又会是谁?”

    三个哥哥亦是点头:“那我们怎么查?”

    “好办!”陆挽澜说完便开始给哥哥们分配任务。

    “二哥,你不是最懂这绢布吗?你便去查一查京城哪家铺子,是专卖这种棉绢的,留意一下进货的地点。”

    “明白!”

    “五哥,你去向嫣嫔和明月熙打听打听,那谢家还有什么产业是我们不知道的?”陆挽澜说着蹙着柳眉,“咱们陆家凑齐二十万两现银,尚且用了整整三天,他们谢家竟是比咱们还快上一天,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嗯,放心吧。”

    “那我呢?我呢?”见两位哥哥都有任务,陆云策便又心急地跳脚。

    “六哥你随时等我差遣,咱们就让这些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人暗暗筹谋,眼看天色已晚,三位哥哥不便久留,跟小妹道了别,便离开王府。

    唐风看着王爷的大舅哥,慌慌张张来,又匆匆忙忙走,一脸凝重似乎有什么大事一般,便又跑进萧晏之的书房禀告:

    “王爷!王妃的哥哥们刚走,说是要查什么布的事!您不去看看吗?”

    布?萧晏之听到这个词,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方才想明白。

    既然陆云礼代写的情诗在自己手上,那么,他传回来的情报,一定是在陆挽澜那里!

    庭院深深,月露中宵,纱帐轻撩。

    陆挽澜洗漱后便钻进蚕丝被中,许是今日太过激动,竟觉得初秋的夜里尚存一丝燥热,此时更无凉风作伴,帐中的闷热之感便似百爪挠心一般,扰得她难以入梦。

    不知不觉间,身上的冰丝寝衣,已是汗渍涔涔。

    正当在榻上百无聊赖,却听房门“呼啦”一声,由外而内推开。

    萧晏之快步走到陆挽澜床榻旁,一脸愠怒未消,声音还有些低哑,显然是不想说的大声而刻意阴沉着嗓子:

    “咸布可在王妃这里?”

    霍地见到萧晏之,陆挽澜心里惊的小鹿乱撞,刚抬头就望见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紧紧盯着自己,刹那间,便又脸红心跳地“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本王在问你话!”

    萧晏之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眉头微皱。

    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浪形骸!

    看着眼前男人一脸嫌弃,陆挽澜心里白了一眼,面上却明眸轻挑:“王爷这样的语气,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交出来!”不理会榻上小人儿的顾左右而言他,萧晏之直言直语。

    却见陆挽澜嗤嗤坏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么重要的东西,臣妾当然是贴身存着啦,王爷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吧!”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身侧的蚕丝锦被。

    嚣张,轻佻!

    “你当本王不敢?”萧晏之自是知道,她说将东西藏在私密地方,是料定自己不会去拿。

    “王爷就是不敢!”

    被陆挽澜一激,大手便忽地伸进锦被之下,指尖霍地触碰到一丝柔软滑腻,萧晏之登时脸都绿了!

    “陆挽澜!”

    她竟然没穿寝衣!

    方才还一身燥热难耐的陆挽澜,此时只觉贴上冰块一般沁凉,可脸却蹭地红了起来。

    见萧晏之僵硬地抽出手,脸上怒意更甚方才,转身就走,不由得狂笑起来。

    门外唐风立即跟上: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王爷,你不是说要拿咸布吗?”

    “闭嘴!”

    听二人没了动静,陆挽澜笑容逐渐凝固,轻唤一声:“迟铮,咱们查到什么就故意透些消息给王爷,盯着他下一步怎么做。”

    这私盐,要独吞还是交官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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