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姚水月跟着小妹走出暖阁,陆云策纵有天大的火,此时也不得不压下来。

    正琢磨着溜之大吉,又被两位哥哥拽着胳膊拖到暖阁门口。

    笑开了颜的陆云帆抬手打着招呼:

    “呀~水月姑娘这就要走吗?不跟我六弟说说话儿?这小子可天天惦记着跟你…嗷~”

    他正嘚瑟着,忽觉腰间软肉被什么钳住,唏嘘着偏过头就看到老六陆云策咬牙切齿:

    “二哥!你、闭、嘴!”

    “我说的不对吗?”

    陆云帆挣扎着跑到陆挽澜身后:“小妹,你给哥哥评评理~”

    “哎呀二哥~你先忙你的去吧。”陆挽澜有意给六哥和姚家姑娘创造独处机会,懒得理会满口胡诌的陆云帆,忙给陆云昭递了个眼神,“四哥,你不是说有好多事要二哥帮忙吗?”

    “啊?对对对!”陆云昭心领神会,拉着老二和一帮子下人就往门外走,“咱们家事多,这边忙完了,还有旁的,老六的事儿你就甭瞎掺和了……”

    陆挽澜见正厅空了,面前的二人脸又红得跟煮熟的虾子般,扭捏着不肯说话,便捂住肩头装作满脸痛苦喊着:

    “小喜~梨影~我这伤口有点疼,快扶我回房看看,是不是要换药了!”

    小喜刚取了个香囊,听到这话连忙飞跑过来,和梨影架着陆挽澜便向卧房行去。

    “王妃?”姚水月心下一惊,正想去拉陆挽澜的衣角,可还是晚了一步。

    眨眼间,主仆三人已闪到了正厅后门处,陆挽澜的声音更是越来越远:

    “姚姑娘见谅~让我六哥送一送你,有什么话你只管问吧~”

    “小、小妹!我…”

    陆云策听了,登时冒了一脑门冷汗,两腿倏地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本想追进去问他们到底想干嘛,却没成想下一秒,自己的衣袖就被紧紧攥住,回过头来,便见这姚家姑娘嘟着樱唇嗔怪:

    “陆公子你、怎的又想跑?我只是来跟你打听我兄长的情况,又不能吃了你!”

    “啊?哦~”陆云策听姚水月这么说,才晓得自己多心,干笑两声抬袖做请,“那、那就边走,边说吧。”

    姚水月点头间隙,陆云策已率先跳出门槛,目视前方将自己在刑部衙门所见所闻道来:

    “你兄长,姚把总他、他虽没染上时疫,可是帮付贵人以身试药,那药方寒凉至极,我回来之前,他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只怕…”

    “只怕什么?”

    姚水月柳眉轻蹙,生怕兄长有什么不测。

    “只怕姚兄要在...”

    陆云策说到关键却收了声,想起接下来要对个姑娘说出那种话,便又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

    可架不住面前姑娘苦苦哀求,只得如实回答:

    “只怕姚兄脾胃受寒,要在、要在茅房里待上一晚。”

    姚水月默然无语,只稍稍尴尬后便恍然大悟,轻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声音犹如雨后初晴般透着欢喜:

    “如此...我母亲便放心了。”

    话说到这,两人已穿过挂满宫灯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又走几步路便到了来时的侧门。道了谢,姚水月踏出门外,沾了暖橘光晕的湖蓝色裙摆,随即被夜风抖开。

    她回眸偷偷看了看眼前痴傻的陆家六郎,只抿唇笑着,蝶儿一般飞上了马车。

    陆云策呆立在门口,本想目送姚家马车驶出巷子,可转个身便与黑夜中两道慈善而又摄人的目光对上。

    再看马车上的姚家徽记,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那上头坐着的是谁!

    啊!!

    这深更半夜送一个姑娘出了自家大门不说!竟还让她老子逮个正着!

    这下子可完了~

    这一幕吓得他浑身一机灵,可还是勉强维持镇定施礼,直到姚廷安的马车远去,才缩着脖子撒腿跑回别院。

    谷</span>  正厅的陆云帆正拉着陆挽澜和陆云昭犯愁:

    “其他姑娘的回礼都备好了,就是这王八姑娘~啧!送什么老子都觉得不妥当,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

    陆云昭看着满眼金灿灿的钗环首饰,也开始挠头:

    “这么多首饰,随便挑一个不就完了?哪那么多事儿!”

    说完,便皱眉拎起一对儿极简约的金簪递到陆云帆面前:“要不就这个得了,不值几两银子!”

    “哎哟~你个傻老四!这可使不得!”陆云帆一把夺过金簪仍回首饰箱子里,“这是一对儿金雁簪!”

    陆云昭满脸问号:“金雁簪怎么了?!不都是簪子!”

    “切~就说你没见识~”

    陆云帆又歪在软榻里,白了一眼陆云昭:

    “诗中有云: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大雁最是忠贞,六礼中有五礼都用雁贽,这要是当回礼给了王八姑娘,这桩婚事可就板上钉钉,没跑了!”

    “啊?!”

    陆云昭吓得跳出老高,可转瞬便唉声叹气:

    “这石榴镶宝金钗你说是多子之意,点翠珊瑚蝙蝠簪你觉得送福去不舍得,这绿松石耳环成双成对,你又恐让王家人误会...可这箱钗环头面本就是小妹的嫁妆,肯定都是料子实在寓意又好的!你说怎么办!”

    “关键是王家人不要脸,哥哥我这不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陆云帆委屈地哼唧了一声,接着望向陆挽澜。

    只见她正跟小喜拿着两个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压根没搭理自己,便起身杵在二人中间:

    “小妹~那破香囊有什么好看的,你快帮哥哥想想办法啊~”

    陆挽澜却是没把两位哥哥的担忧放在心上,随手指了一个金镶玉嵌宝寿字挑心,满脸的不耐烦:

    “就这个吧,看着不像闺阁女孩儿用的,兴许能给她添添堵。”

    “嗯?我看看。”陆云帆眯着凤眼瞧过去。

    陆挽澜旋即看着凝眉不语的小喜问道: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

    “是啊姑娘。”

    小喜点头,将两枚云纹缂丝香囊放回在紫檀方几上:

    “这两个香囊的选料和纹样一模一样倒是不稀奇。可巧就巧在,这绣法都是雀金绣,绣线也都是用孔雀翎毛捻成羽线,再跟黄金缕丝揉在一起的。再看这针脚......”

    “这针脚......”陆挽澜一手捏着一枚香囊左看右看,“若不是颜色不同,我险些分不出哪枚是五哥从宫里带回来的,哪枚是左佥都御史张大人家姑娘绣的了。”

    两人面面相觑之时,陆云策已飞身回来,见陆挽澜还在前厅坐着,直接夺过香囊责怪:

    “小妹,你不是伤口疼?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陆挽澜急忙起身:“哎呀六哥,我们在看这香囊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陆云策扫视一圈,又嗅了嗅,“这两个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样啊!连这香味都一样!这就是同一个人绣的嘛!”

    “同一个人绣的?”陆挽澜狐疑地拿着,心脏忽地咚咚狂跳。

    要知道,这枚酞青色的香囊,可是让谢贵妃失掉龙胎的罪魁祸首啊!

    那这枚藕粉色的?

    难不成嫣嫔送给付贵人的香囊不但里面的香丸被掉包,就连外皮的也是另有内幕?

    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身后四哥陆云昭“咦”了一声:

    “这嫁妆单子不都是钗环首饰的名目?什么时候混进来田产鱼塘了?”

    “嗯?我看看。”陆云帆挑眉望去,“山西绛州府永和县,旱地三百八十五亩。”

    “山西?绛州?”陆云昭莫名其妙,“咱们家什么时候收了山西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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