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演了太久,  易鹤野就像被一只麻袋活活捆了这么多天,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只觉得天空都敞亮了起来。

    但是他的世界亮了,吓崩的是其他人的世界观。

    老秦本身就在极度恐惧中分不清神神鬼鬼,  现在这充满神秘色彩的家伙又自称是要把他送进地狱的神,  瞬间两眼一抹黑向后昏死过去。

    结果他的眼珠子还没开始往上翻,  一阵剧痛又将他从昏厥的边缘拉回来。

    他尖叫着睁开眼,  眼睁睁看着易鹤野单手拧着自己的手腕,生生折出了一个人类肢体很难达到的角度。

    “操!操!!断了!!!”老秦刚想说自己还没受过这份苦,忽然想起来自己前不久就是被自己的上司柳澄,  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折进了医院、最后痛失男性尊严。

    他又一阵惊悚无比,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妈的,柳总一定是被这家伙夺了舍!

    于是他更坚信这位贺野同学身上有着他无法抵抗的超自然力量,  但这家伙怎么也不像善良温顺的神,神就算是发怒,  也不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笑容。

    ——这是个恶魔,是他妈的恶魔呀!

    一直躲在房间外面观察情况的唐若琦,  此时的惊悚程度绝不亚于房间内尖叫哀嚎的老秦。

    他看着露出诡异笑容的易鹤野,  有些担心自己这个突然“发疯”了的学弟,  会做出一些法治社会不允许做的事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  看到被折了手腕戴上痛苦面具的老秦,他那被净化了一个月的心灵,居然也燃起了一份诡异的爽感。

    他很快就坦然承认自己内心被恶魔占领了,还大着胆子小心翼翼走到易鹤野旁边问:“我可以……可以那什么吗?”

    易鹤野正沉迷在他嘎嘣脆的手感里,  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家伙来。他回过头,  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扫了几眼,  似乎是在慢慢品味他要“哪什么”。

    唐若琦真的很想那什么,  双手合十非常诚心地乞求:“拜托,就一下下!”

    易鹤野的反射弧终于跑完了马拉松,站起身,弯起眼睛朝他笑起来:“请,随便几下都可以。”

    还是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学弟。

    唐若琦看着面前蜷缩在墙角、目光震颤的老秦,想到了刚来的第一天,这个男人对自己犯下的兽行。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打了个冷颤——这一个月以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蒙蔽了他的大脑,让他对那些恐怖的噩梦置若罔闻,甚至对那些禽兽感恩戴德。

    这一刻,那层蒙在脑子里的迷霭散去,他所经历的一切,夹杂着悲伤、崩溃、痛苦和愤怒,宛如泛滥洪水一般,冲垮了他的堤坝。

    他捏紧了拳头,全身愤怒地战栗着,他想把眼前的男人阉割撕裂,剥皮抽筋——

    但他毕竟不是易鹤野那样缺乏道德约束的野兽,仅存的良知和对法律的敬畏,让他决定还是只来那么一下。

    于是,易鹤野便眼睁睁看着这个彬彬有礼的学长深呼吸一口,甚至还下意识地朝老秦欠了欠身以表失敬。

    下一秒,就看这人抬起脚,毫不留情地朝着老秦两tui间本就受了重伤、还没缓过劲来的部位狠狠踩了下去。

    在一声凄厉的哀嚎中,本来已经杀疯了的易鹤野看着老秦面色苍白地倒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绝望的幻痛。

    操作完毕的唐若琦连连后退,再一次双手合十,恭敬地鞠了一躬:“我结束了。”

    易鹤野愣了几秒,擦了擦脑门子上溢出来的汗水,回过神来就看见老秦翻着白眼儿又要昏过去逃避一切。

    他赶紧蹲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威胁道:“你要敢晕过去,我就敢让你再也醒不来。”

    于是老秦就像被丢到岸上的鱼,疯狂扑腾了两下,强行把自己迷离的意识拯救了回来。

    魔鬼,还他妈是两只。

    易鹤野泄完了愤,一把把老秦从地面上提溜起来。

    一看这人开始没完没了,老秦整个眼泪都要流下来:“你们……你们还想让我怎样?”

    易鹤野懒得跟他解释太多,连推带搡,把这软成面条似的家伙轰出了房间。

    “走,去参观一下你们的‘豪华梦工厂’。”易鹤野说,“表现好的话,或许地狱那边也能给你判个假释,对不对?”

    老秦现在完全听不得什么天堂地狱的东西,就感觉头皮噼哩啪啦地炸开,一个“不”字也不敢说,赶紧夹着双腿,别别扭扭跟在易鹤野身后,给他做导游。

    易鹤野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你们抓这么多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秦哆哆嗦嗦:“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话还没说完,易鹤野一记血红色的眼刀飞来,老秦吓得又差点儿给他跪了。

    一边的唐若琦下意识想去扶他,如果老秦怕他不比怕易鹤野少,一个机灵儿弹起来,三步并两步躲到了易鹤野的身后。

    易鹤野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因为情况太过复杂,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于是他干脆深呼吸一口,凭着记忆走到了他们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条走廊,他连拖带拽地把老秦揪到那些陈列室前,手指头扫过那一串或大或小的玻璃罐,问:“你一个一个说,这都是在干什么?”

    此时的老秦再也不敢正视那以前朝夕相处的人体零部件儿,只能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

    “这都是外面的‘客人’定制的……公司里筛选出来的成品会走到这边进行分拣,根据个体的优势决定最终的去向……”

    和易鹤野预料的差不多,issac公司是一个套了娱乐公司外皮,实行地下人体交易的犯罪组织。

    他们会以“培养练习生”的名义,去寻找长相优异、素质过关的人,再将他们一步步骗到这里,进行肢解贩卖。

    老秦:“因为客人都想找长得漂亮的外壳,所以我们干脆以找‘明星’的标准去寻找,一般正常情况下,长相越好,价格就会越高。”

    易鹤野皱起眉,想了想然后说:“你们的所谓的长相好,是不是有一套自己的量化考核标准?比如直播间人气?”

    “对。”老秦说,“其实我们一开始是想让那些客人自己去挑选,但他们好像对‘美’并没有自己的认知,外观差距非常明显的两个个体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做不出自己的选择,所以最后商量决定,以‘大众化趋势’,也就是所谓的‘人气’来做评判标准。”

    这完全在易鹤野的意料范围之内——很明显,这个过程中他们在尽可能贴合人类的审美,或者说他们是在找一个标准,找一个他们完全没有概念的“美”的定义。

    易鹤野:“你们用所谓的‘考核’,将前往公司的练习生进行筛选,然后再根据个体状况,摘取他们身上有价值的部分进行拆分、贩卖,对吗?”

    老秦躲闪着眼神,说:“对……”

    人气值高的选手,很可能在表现的过程中就被客人预定了“整躯”,就像是第一个房间里被泡在罐子里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已经不复存在,这是一个漂亮的待出售的空壳。

    人类的身体会出现病征或残疾,那么购买来的身体,自然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像是小刘那样第一轮就因为人气值不足被淘汰的选手,必然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他们会被拆分成无数个部分,眼珠、内脏、或者是声音,再低价出售给有“修补需要”的客人们。

    易鹤野问:“平时上课中的‘冥想’是在做什么?”

    老秦:“一方面是在汲取大脑数据,这是客人们永远供不应求、需要大量提供货源的商品。另一方面,我们需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提供一个虚拟目标,保持产品的绝对服从性。”

    那间陈列室内插着的一个个u盘,就是从冥想课里源源不断汲取来的思维意识和情绪反应,通过脑机接口数据化之后,保存在可移动硬盘内出售。

    而后者所谓的虚拟目标,其实就是“洗nao”,他们有人练习生们放下所有的痛苦与崩溃,心甘情愿地为他们买命。

    这样的数据移动和电刺激会对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很有可能会导致产品情绪极端变化、精神紊乱或者是大脑残疾,很多人都会因此被淘汰进入次品行列,而留下来的自然是大脑发育更加完善、精神状态更佳的“优良品”。

    易鹤野又问:“所以练习室内的采集装置是为了什么?真要是单纯为了贩卖人体,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学唱歌跳舞和表演?”

    老秦苦笑道:“因为我们是个娱乐公司啊,我们要保证我们的业内口碑不倒,必然是要定时推出新的偶像的。”

    练习室内的采集器会采集人体各种部位的数据,并且将不同人的数据随机组装起来,拼凑成一个崭新的“数字偶像”,这样也就出现了长着柯宇眼睛、却有着其他失踪人口面孔的广告演员。

    “近期大火的小a、阿b和,都是我们公司推出的数字偶像。”老秦说,“这和所谓的二次元虚拟偶像不同,他们看起来都是真实存在的个体,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否存在。”

    易鹤野虽然不关心娱乐圈,但对他提出来的三个名字还是因为过于大众而略有耳闻。

    让他颇感震惊,很难想象,这些出现在电视上、电影里、综艺节目中,让追星族狂热的偶像们,居然是一个并不存在的数据。

    他们的长相,是无数个受害者拼凑起来的,而他们的舞蹈、唱歌、演技水平,却也是受害者们含辛茹苦、甚至是崴断了腿脚换来的结果。

    易鹤野听得一阵心里烦躁,把剩下来想问的问题,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为什么第一天来要直播强jian这些练习生?为什么来你们公司的都是男生?你刚刚说的祭品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们最终会怎么样?”

    老秦被问得一阵头皮发麻,尽可能冷静下来,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这样的直播会采集到更加完整、激烈的情绪,同时也非常吸睛,观看人数多、样本数量大,可以提供更加可靠的数据支撑……”老秦的声音越说越小,“而且这也跟我们的宗教习俗有关……”

    终于说到了这个,易鹤野立刻集中起精神来。

    老秦一瘸一拐地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扇门前。

    “或许您应该有预感了,我们的公司名issac,是什么意思。”老秦说。

    易鹤野沉默了——鬼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他妈的几个大写字母随机拼在一起么?

    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唐若琦开口了:“以撒……?”

    “对。”老秦说,“圣经《旧约》里的以撒,差点被父亲杀死献祭给耶和华。”

    老秦一推开门,一股难言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易鹤野和唐若琦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直到他们看清房间里的构造,唐若琦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祭祀用的房间,房间正对着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只巨大而狰狞的恐怖山羊头,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摆着一个祭坛,祭坛四周的地面上是漆黑一片的污渍——显然是血液干涸后留下来的痕迹。

    而祭坛正中央,摆着一个已经严重腐烂的人头,两边是集团整齐的灰烬,显然是被烧掉了的肢体部分。

    “这个仪式叫作燔祭,每个燔祭日,信徒都要挑选一头没有残疾的‘公羊’献给伟大的神。”老秦说。

    “在圣经的故事中,你们就是代替以撒(issac)接受献祭的那只‘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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