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  人工智能管理局的李局长亲自杀到了医院,对着门口的裴向锦大发雷霆

    “我把我的人交给你们,你们就这么对他?!”

    李局长长相慈祥、性格温和,  非必要情况下基本不会出面,  此时他直接来了现场,必然是满腔怒火无处安放。

    裴向锦微微低着头,  毕竟是小辈,态度诚恳而歉疚“很抱歉,李局,  是我们安排不周,任务的难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你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吗?!”李局并不想听他解释,  只指着手术室的门,  手指都气得发抖,  “他是我们人工智能管理局的绝对骨干,  是我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的天才,他一个人的战绩和功勋就能抵得上你好几支队伍,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  你拿什么负责?!”

    裴向锦低着头不说话,  任由这位老前辈发难。

    “你们科里上上下下几千号人是没有能用的了吗?他只是一个配合你们工作的外援,为什么要让他上最前线?!”李局长气到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他去帮你们!”

    裴向锦依旧垂着眸子,  姿态谦逊,  语气倒是不卑不亢“李局长,  我认为这次行动的统筹安排,  虽然算不上完美,  但至少还算合理,  您也知道,  这次任务对卧底的各方面要求都十分严格,需要长相与能力兼备,我们安全科虽然有几千号人,但是把年龄、长相、性别、工作能力等等圈死了,还真找不到比易长官更合适的人选了。”

    老李气得嘴唇发抖,但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出来反驳的措辞来。

    “而且从结果上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易长官优秀的个人能力让整个任务周期大大缩短,并且没有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我想这是换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的。”裴向锦说,“李局,说到底,无论是我们安全科,还是你们人工智能管理局,大家存在的意义,本质上都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出现危险的时候,还是需要最适合的人冲在前面啊。”

    李局被这年轻又圆滑的后生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坐在一边叹气——但凡易鹤野有这家伙一半精明的头脑、弯弯绕的心肠,这孩子一路走来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不一会儿,繁忙的局长再一次收到了电话轰,李局看了一眼“手术中”三个血红的字样,抹了抹脸,痛苦道“小裴啊,人在你手里受的伤,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好好的还给我。”

    裴向锦安慰道“李局,您放心,医生说了,易长官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同一只手臂又一次被切断,难免会引起应激反应,针对这一块儿,我们一定会安排最好的医生跟踪,包括他的心理问题,我们都会高度重视的。”

    李局长点点头,颇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不久后,结束了手术的病房内。

    易鹤野的情况比所有想象中的都要严重。

    对方直接切断了他手臂上的人造动脉,大量的鲜血涌出,很快就造成了非常危险的贫血症状。

    而且他的机械臂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而且还根据个人意志进行了私自改动,内部构造极其复杂,电线、血管、肌肉纤维缠绕在一起,极大程度上增加了手术的难度。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平时嗜痛成瘾,很多麻醉药物都对他不太能起得了作用,麻醉师不好把握剂量,手术过程中,他硬生生被疼醒了三次。

    因为易鹤野尚且没有清晰的意识,身边也没有可以替他做主的亲人朋友,所以医生只能暂时将他破损的肢体切除,暂时没有给他继续安装新的义肢。

    所以当易鹤野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被一层层紧紧裹住的断肢,看着纱布上一片片往外渗着的通红的血,他本就因为疼痛烦躁的情绪再一次崩塌了。

    麻醉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易鹤野的神智还是一片混乱,他再一次错乱了时间和地点。

    他感觉全身由内而外地燃烧着,体表却被天上的暴雨浇得冰凉,他似乎看见几个砍了他胳膊的男人狞笑着消失在街巷尽头,他疼痛又害怕,整个人陷进了极端的痛苦之中。

    “我的胳膊!!”易鹤野瞳孔涣散地惊叫道,“救救我!!我胳膊断了——!!”

    一听到他的惊叫,门外的医护人员赶紧围了过来。他们一边将易鹤野安抚回病床上躺着,一边耐心跟他解释“别害怕,断的是义肢,等你状态好一点,可以重新定制一个一模一样的。”

    易鹤野第一时间没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他还没有从幻觉的错乱中清醒过来,他没听懂什么是义肢。

    他只是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惊醒,让他好不容易补充起来的体力,直接消耗殆尽了。

    他又瘫软了回去,发现自己仅存的右手连拳头都握不紧,瞬间更害怕了“我右手怎么了?不会也坏了吧?!”

    医生赶紧过来辟谣“你别多想,你现在因为伤口感染发炎在发高烧,出现脱力虚弱的现象也非常正常,我们正在紧急给你补充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过一会儿你的体能应该就恢复了。”

    易鹤野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得进去,只觉得头痛背痛,胳膊痛哪儿都痛,脑子里嗡嗡的耳鸣声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受过很多次伤,甚至有时候会享受受伤的过程,但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烦躁,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脆弱过。

    护士又给他打了一针,让他过度起伏的情绪稍稍平稳起来。他终于从那支离破碎的回忆中抽出身来,他想起来今年自己25岁,距离失去真正的左臂已经过去10年了,这一次他是执行任务受了伤,断掉的那只手是可以重制的机械臂。

    思路终于清楚了起来,莫名的委屈和难过却让他又一次想哭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脆弱得像一根稻草,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没有平日里猎豹的威风了。

    因为又一次断了左臂,因为简云闲的离奇失踪,他惊慌失措、惴惴不安,似乎整个精神都彻底坍塌了。

    “好难受……咳……”

    他顶着高烧,低声无奈地口申口今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说给谁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馈。

    医生公式化的安慰再一次被他挡在嗡嗡的耳鸣之外,但他只能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地流着眼泪。

    简云闲真是个混账,易鹤野攥着枕头角痛苦地想,刚教会了自己哭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难受又烦躁,直到小云朵再次被发配来安抚病人情绪,他才勉勉强强安静下来——只是不知道从闭上眼到睡着,又干熬了多久。

    住院的这几天里,这位嗜痛患者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可以快一些出院,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他身上的炎症总是反反复复退不掉,身上的力气有一阵没一阵的,伤口的愈合也比他想象中的慢得多,这样的状态下他根本就没法定制新的机械臂。

    他承认自己这次的状态差到爆炸,自己上次任务整个直接内出血,也很快就愈合好了,但这一回,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之中。

    “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好不起来吗?”医生问他,“因为你最近的情绪问题,比你身体上的问题还要大得多,如果你不能好好调节的话,住院的时间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漫长。”

    易鹤野一听这话,又气得想砸杯子,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必要,砸碎了还得自己赔。

    “对于手的事情,我觉得你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医生直白地说,“义肢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于方便更换,如果你恋旧,完全可以按照原来的款式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易鹤野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和左手没太大关系了。

    这段时间,总在闲暇时刻攻击他的念头总和简云闲有关,他闭上眼就会梦见这人回来了,睁开眼就会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面前消失。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太担心了。

    他想着小云朵哭唧唧的样子,就更难受了——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他一眼,是被困住了,还是受伤了?或者说,他还活着吗?

    裴向锦来看他的无数次里,他有无数加一次想问他有关简云闲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太敢问——莫名其妙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简云闲的突然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他很怕暴露了什么破绽,甚至也不敢详细去问小云朵,只能自己夜不能寐地瞎猜,让自己糟糕的身体在糟糕的情绪之下以糟糕的速度缓慢痊愈。

    这一段时间他过得极其煎熬,甚至连饭都不太能吃得下去,但却又没有靠得住的人可以倾诉——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真的没有什么朋友,简云闲一走,他真就是彻彻底底孤身一人了。

    终于,在体感过去了很久很久、事实上也就两个星期之后的一天,裴向锦终于主动找到了易鹤野。

    这一回,易鹤野的胳膊已经基本康复,而他们见面的地方也不是医院,而是科里的询问室。

    这个环境让他有些紧张,但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问题,应该很快就要有答案了。

    “易先生,这次来,我只有一个问题想弄清楚。”

    果然,裴向锦开门见山

    “你知道你的‘前男友’简云闲先生,其实就是你一直以来在找的she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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