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两个人,  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心理准备,但确实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刺激的景象。

    李局被吓得不轻,  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们不动,  你先把人放开。”

    看简云闲不为所动,李局气得低声骂着一边同样面色不好看的裴向锦“这他妈都就是你说的旧情未了?!”

    房间内,  两个人的气氛也同样僵持。

    太阳穴被冰冰凉凉的枪口抵住的时候,  易鹤野整个人的昏沉劲儿立刻消散了。

    这种被人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姿势,让他出于本能的恼火,又抑制不住全身细胞兴奋得战栗起来。

    他决不允许自己处于这样的下风,  这样该死而强烈的念头盖过了他对简云闲复杂的情感,  甚至直接盖过了麻醉的药效。

    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猎豹,易鹤野的行动完全跟着本能火速运转。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抬起手肘撞开了简云闲拿枪的手,  然后用惊人的力气拧住了他的手腕。

    “操……!”门外的裴向锦看到这个画面,也惊悚地骂了出来,他火速掏出了手枪,但看着房间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不敢妄自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易鹤野已经一个翻身将人摁到了墙上,看简云闲颇有些惊讶的表情,也完全是没能料到对方会直接硬刚上来。

    这家伙明明刚刚才从全麻中醒过来,  怕是身体里藏了头牛,  也不能这么抗造。

    看到眼前这幅焦灼模样,  李局急了“小裴,快帮帮忙啊!”

    裴向锦的枪法是安全科数一数二的好,  但耐不住门口的角度完全把简云闲遮挡住,  让不会拐弯的子弹无处安放。

    于是他干脆放弃擅长的射击,  迈着步子就准备进去搭把手。

    但还没等他冲进去,被易鹤野摁在墙上的简云闲忽然笑起来,眼前的攻势再一次两极反转——

    “看看你还能逞强几秒。”

    易鹤野听到简云闲带着笑意的声音时,就已经预料到大事不妙——简云闲的脸让他从肾上腺素狂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只是一瞬间的懈怠,麻醉的劲儿便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三。”

    倒计时开始的时候,易鹤野的动作已经开始僵硬,他看着简云闲的脸,呼吸开始跟不上节奏来。

    “二。”

    第二秒时,他握着简云闲手腕的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他听到裴向锦逼近过来的脚步声,知道这人想过来搭把手。

    他不想让裴向锦掺和进来,不管是帮忙还是帮倒忙都不想,于是他咬着牙,挡住了裴向锦的视线。

    “一。”

    “一”字落地时,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在简云闲的微笑和裴向锦的骂声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

    这一个垂直下坠的动作,硬生生打乱了裴向锦准备好的动作,等他看到简云闲暴露出来的身子,准备掏枪射击的时候,又已经迟了。

    那家伙单手捞住了快要瘫倒地上的易鹤野,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又把掉落的手qiang捡了起来,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这个转枪的姿势是易鹤野的标志性动作,此时此刻显然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在。

    枪口指向裴向锦的时候,对面的手才抬到半空中,倒不是裴向锦的个人能力不够,显然是这家伙已经强悍到了超出人类范围的敏捷。

    这时候,裴向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个ai。

    因为这家伙表现得过于人性化,在对峙过程中,裴向锦总是忘了这一点的存在。

    看着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又看着被他挟持住、毫无反抗之力的易鹤野,裴向锦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地举起手来。

    简云闲朝他扬了扬下巴“后退。”

    裴向锦便只能听话地退出了病房门口。

    拉开安全距离之后,简云闲将软成一团的易鹤野三两下拖到了窗前,这个动作让李局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在李局和裴向锦冲过去准备拉人的当口,简云闲已经一把捞起易鹤野站到了窗台上。

    十几层高空的风将他的衣角拂起,橘色的夕阳衬着他的身影,颇有一副亡命徒的潇洒来。

    简云闲看着飞奔过来的两位,笑着朝他们行礼

    “再见,两位长官。”

    下一秒,他搂紧怀中的易鹤野,直直向身后的万丈深渊仰去。

    “操!!”

    裴向锦和李局赶到窗边的时候,两人已经在重力的作用下没了影,李局一个趔趄刚要倒下去,下一秒,一辆红色的空中跑车就悬停到了窗前,车窗缓缓下降。

    “李局!”

    一个轻快的声音从车窗里传来,定睛一看,戴着墨镜的简云闲正趴在车窗边朝他看,而失去意识的易鹤野,正面无血色地躺在了他身侧的副驾驶上,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安全。

    “接好!”

    下一秒,一个不明物体就从车窗内抛了过来。

    李局下意识接过去,以为是炸|弹之类的玩意儿,刚准备扔回去,就看清手里是一罐玉老吉凉茶。

    一抬头,正对上这个前下属礼貌又嚣张地笑起来“压压惊,冒犯了。”

    这回,裴向锦的子弹再没有任何犹豫,宛如雨点一般“砰砰砰”飞了过去,但已经迟了,关上车窗的跑车就像是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落上去的子弹甚至没法留下一个浅坑,无一例外被挡了出去。

    此时,楼下的增援也已经赶到,但是毫无作用。

    跑车像是挑衅一般,挨着楼下的荷枪实弹,雨露均沾地飞了一圈,然后简云闲缓缓打开车顶棚,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的“观众”们挥了挥手,将喧嚣哗然留在身后,彻底消失在了那嚣张的红色夕阳之下。

    “妈的,妈的……”李局手里握着那罐玉老吉,内心比凉茶还要凉,“姓裴的,小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的跟你拼命……”

    空荡荡的病房里,两个心情透凉的人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而天上那辆潇洒离去的红色超跑内,气氛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简云闲戴着墨镜在前排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躺着的易鹤野,丝毫没有刚才那番从容淡定。

    车就这样开离了包围圈,在后排憋了许久的小云朵,终于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把自己的小墨镜戴出来。

    这段留守儿童的日子里,李局毕竟对它照顾有加,小云朵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公然叛变,只能等身后的人都不见了,再和爹地亲热。

    “咩~咩咩!”

    和亲爱的爹地久别重逢,小云朵加单的快乐藏都藏不住了,它在后排兴奋地扭着尾巴,一肚子话想跟爹地说。

    “好好好,我也想你。”简云闲从后视镜看着像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咧嘴笑的小云朵,表情也跟着融化开来,“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小云朵立刻抬头挺胸“咩!”

    简云闲看它又胖了一圈的身体,忍俊不禁“看出来没亏待自己了。”

    小云朵这话当成夸奖全盘接受了,小尾巴越摇越欢,咩里呱啦地又跟简云闲说了一大堆。

    不得不说,简云闲在育儿方面相当有耐心,就这么一边观察着易鹤野的情况,一边连哄带骗跟小云朵聊了一路。

    这一路上,易鹤野断断续续醒来了五六次,每一次都给他一副好脸色,但都没有第一次那样再次克服人类生理极限、顶着麻醉劲儿给他来个空手夺白刃。

    他只是睁开眼,气急败坏地瞪着简云闲,然后连话都没力气讲几句,又骂骂咧咧地昏睡过去。

    简云闲忽然联想到了刚做完绝育的猫,麻醉还没醒完,也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易鹤野确实是经历了好一番半死不活。

    他感觉自己在被掏空身体和重新活过来之间反复横跳了无数回,每次刚有劲儿做点什么,就又不受控制地断了片儿。

    这跟生病难受的感觉不一样,是单纯的醒不过来,使不上劲儿,没有多痛苦,但也让他困扰不已。

    意识就像接触不良的老电视,断断续续闪着雪花点,根本没有给他思考和缓冲的机会,也让他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辨不出梦境与现实。

    混沌中,他隐约回想起刚刚似乎凭借肌肉记忆打了一架,他努力想着对方是谁,当简云闲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时,本来还有些烦躁的他,忽然之间居然冷静下来。

    一定是又做梦了,易鹤野心想,最近总是梦到简云闲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回来了,没想到这一回居然还在梦里跟他打了一架。

    想明白了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又微微失望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又一次放任自己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一阵喧嚣把他硬生生扯了回来。

    “小云朵!他家就这么一盆仙人球,你给我吐了!!”

    易鹤野皱了皱眉——这声音太真实了,不像是梦里那般虚无缥缈的样子。

    “咩!咩——!!”

    接着就是一阵蹄子碾过的声音,那实打实的脚步声踩得易鹤野心里慌慌的,他忙睁开眼,生怕楼房给踩塌了。

    直到彻底睁开眼,易鹤野才发现自己不在医院,不在病床上。

    他看着灰蒙蒙的毛坯房,看着毫无修饰的墙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现在正躺在自己远在d区的小屋内。

    易鹤野警惕地睁开眼,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截止到自己被推进手术室,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咩!咩!!”一声惊慌失措的羊叫声后,小云朵肥美的身子艰难挤进了他的房间,似乎是断定简云闲不敢乱来,它干脆直接躲到了易鹤野的窗边,嘴里叼着一坨蔫巴了的仙人球,还有几根刺胡乱扎在它的嘴边。

    易鹤野撑着身子看它,果然,简云闲的步子就停在了房间门口。

    “快出来,不要打扰他休息!”

    简云闲的小声警告话音未落,就正对上刚睡醒一脸懵懂的易鹤野。

    易鹤野怔怔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云朵,又抬头看向门口的简云闲,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简云闲……简云闲?

    易鹤野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大概半分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醒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一个崭新的、熟悉的义肢,已经端端正正安装了上去。

    手术已经做完了。

    易鹤野得到这个结论的第一反应,不是测试左手的适配度,而是用右手狠狠掐了一把左臂。

    “嘶——!”

    熟悉的25倍剧痛让他雾蒙蒙的脑子一下透亮了,这回他确信自己不在做梦——

    手臂回来了,简云闲也回来了。

    都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易鹤野仰头看着他,良久,一双红眸子里蒙上了雾气,似乎是淋上了旧雨重逢的感慨,又似乎是盛了一捧水光粼粼的委屈。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对视了许久,简云闲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似乎那不能碰水的电子心脏,也被这目光打湿了。

    他忍不住走到易鹤野的床前,弯起眼睛轻声道

    “好久不见,易长官。”

    易鹤野双唇轻启,似乎刚要开口,就想起了什么。

    简云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易鹤野蹙起双眉,那无辜又委屈的眼神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冷却下去,接着,他半眯起双眼,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杀气,又核泄漏一般疯狂向外漫溢。

    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易鹤野直接别住了他的手腕,以近乎变态的速度和力气,一把将他摁倒,整个跪压在他的身上。

    “你是不是拿枪抵我脑袋来着?”易鹤野居高临下地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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