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上升,黎明的曙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一夜未眠的眼睑上,千叶平静的看着婢女手捧喜服穿过走廊,身后跟着喜庆的迎亲队,他们欢快的吹打着停在门前,静等新娘上轿。
婢女敲了敲房门,轻声问,“小姐醒了吗?”
千叶没有说话,翻身从屋顶下来,稳稳落在门前,婢女吓坏了,尤其看到她赤裸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更是惊讶万分,“小姐,使不得。”说着,簇拥着她进屋梳洗。
千叶面无表情的坐在梳妆台,任由婢女在她脸上东抹西涂,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惊呼,“真美!”她木讷的抬起双眼,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呆了眼。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出她绝代容颜,靡丽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只那一眼,便让人深深沦陷,予取予索。冰雕玉勾玄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色若春晓之花,芙蓉面寒。
她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慢步行走间,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美则美矣,可惜所嫁非人。
千叶淡淡瞥了一眼激动万分的婢女,难怪她们惊讶,她一向以丑态示人,也就刚刚梳妆打扮的时候才露出真容,婢女虽然讶然,却还是照常给她梳妆打扮,意外的是,她的美貌当真无人媲美。
千叶微笑不语,默默将珠簪藏进衣袖,婢女找不到珠簪,急得团团转,千叶不解,婢女唯唯诺诺解释,大婚用的一切事物都由少君一手操办,尤其是她用的头饰和服饰,都是少君精心准备的,若是被他知道少了一物,铁定死无葬身之地。千叶默然不语,让婢女拿来相似的簪子加以改造,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倒也模仿的七七八八。
“戴上,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婢女犹豫不决,门外响起迎亲队的催促,“吉时已到,恭迎新娘上轿。”催促声吓得婢女慌乱不已,“莫慌,听我的。”千叶温温笑道,慌乱的心定了定,婢女只好给她戴上改造的珠簪,盖上盖头,送她上轿。
千叶安安静静的坐在步撵轿,默默握紧了怀中的破矢之箭,目光坚定无比。
帝华,若有来世,不负如来不负卿。
锣鼓喧天,震耳欲聋,迎亲队浩浩荡荡的向着喜堂前进,所经之处,无不喜庆洋洋,热闹非凡。
千叶掀起红盖头,就着飘起的轿帘缝打量周围,空天岛上下一派喜庆,侍卫和婢女站在喜堂外,时不时的伸长了头看,那兴冲冲的模样比新郎官还要激动难耐。
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来了!”
低声交流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几百双眼齐刷刷朝她看来。然而千叶的视线只在妄矢崎的身上。
今日的他与往常不一样,一拢红衣,玄纹云袖,遥遥若高山之独立。
他的相貌极美,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当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双眼光射寒星,他微仰着头,衣和发都飘飘逸逸,动作自然而潇洒,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与音与人,低垂的眼脸,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妄矢崎见吹锣打鼓声靠近,微笑牵起嘴角。
他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了帘后的她。
红衣素手,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熠熠生辉,好像满街的花灯,撩人心怀。
帘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叫声,“阿妄。”声音灵动欢快,喊的他一阵恍惚,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步撵轿的帘门猛的掀起,接着凤冠霞帔的女子急急跳了下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妄矢崎已经冲了过去。
即将落地的身影跌进温暖的怀抱,妄矢崎紧紧的抱着她,笑得像个得到棒棒糖的孩子。
千叶的眸子暗了暗,两手环住脖颈的刹那,滑出袖中的珠簪就刺,鲜血喷出,灼红双眼,妄矢崎眼疾手快拔出珠簪,反手就是一掌,千叶胸口一痛,轰然坠地。她跌坐在地,抬头迎上怒目而视的双瞳。
他说珠簪去哪儿了,原来是用作凶器啊,妄矢崎扯起自嘲的笑,宁愿冒险置他于死地也不愿下嫁吗?
“我生是帝华的人,死是帝华的鬼,今生今世非他不嫁。”说着,拽起头上的霞冠狠狠置于地上,千叶目光犀利道,“要杀便杀,不必侮辱我!”
“在你看来,下嫁我是侮辱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
“你明知我心系帝华,还逼我下嫁你,不是侮辱是什么?况且我和你没有半点情分,哪来的情深义重?”千叶语气冰冷,讥讽道,“如若你想通过我向帝华宣战,那么告诉你,宁死不屈。”
“阿霖!”他愤怒的握紧双拳,顾盼生辉的眸子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妄矢崎,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阿霖!不是!你的阿霖早就死了!否则你怎会将我当做她的替身,对此深信不疑!”
话音刚落,妄矢崎身上的戾气陡然上升,空气变得稀薄,恐惧覆盖一切,千叶呼吸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捏碎咽喉,她煞白了脸,十指紧紧的抠在泥土里,抠的殷红生疼。
鲜血在空中散开,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妄矢崎的视线落在紧抠泥土的手指,忽然怒气全无,漂亮的眸子泛起悲哀,他苦笑一声,道,“连逢场作戏都不愿吗?”
“不爱就是不爱,没必要自欺欺人。”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罢,来人,杀了上妆的婢女。”
闻言,上妆迎亲的婢女轰的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少君饶命!少君饶命!”妄矢崎冷眼一暼,摆摆手示意带走。侍卫拖也不是不托也不是,少君一向惯千叶,谁能保证下一秒什么态度?
“要杀就杀我,你杀她们做什么!”千叶大声喊道,为婢女打抱不平。
“看守不力,当诛。”他语气淡淡,目光寒冷,似睥睨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视一切。
“是我偷了珠簪,以次充好…”千叶急急辩解,每辩解一句,妄矢崎的眸子寒意越深,“鱼目混珠,杀。”她越护着婢女,妄矢崎下手越狠,气的千叶破口大骂,“妄矢崎!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面对怒火冲天,妄矢崎不恼不怒,“阿霖,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比如说,你。”他轻蔑一笑,说的话更加残忍,直逼千叶的底线,“正巧变异人饿了,杀光迎亲的婢女给他们送去。”
千叶气的直发抖,妄矢崎变相的给她施压,今天不嫁,死的就不止这些,她愤愤的抓起地上的凤冠霞帔,咬牙切齿道,“我嫁!你别杀她们!”
“少君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婢女痛哭流涕,连连磕头求饶。
“聒噪。”妄矢崎皱了皱眉,抬手砍断婢女的舌头,鲜血流了一地,她们痛苦的呜呜叫着,说不出话,“在废话,断头废足。”他冷冷威胁,吓得婢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妄矢崎你!”
面对无情的杀戮,千叶气的说不出话。
“既然大婚之日喜欢见红,不妨让你多见些。”说着,摆摆手唤来侍卫,冷冷道,“拖下去喂变异人。”
这下千叶不敢轻举妄动了。
都说妄矢崎性情多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可以纵容你无法无天,也可以无情的抹杀,告诉你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千叶真的怕了,她怕自己的任性会连累更多不相干的人,如此和刽子手有什么不同?
她在逼妄矢崎,妄矢崎又何尝不是在逼她?
到头来,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千叶愤怒的戴上凤冠霞帔起身,贝齿咬破了唇,鲜血在口腔散开,腥甜的让她无法忘记今日的屈辱。
妄矢崎走到千叶面前,手指轻柔的擦去唇边的鲜血,在她耳畔轻语,“阿霖,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千叶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来人,送阿霖回房,重新洗漱。”说着,将凶器珠簪擦拭干净,重新递到千叶手中,告诫道,“阿霖,不要再把它弄丢了,母亲会伤心的。”
千叶不解,大婚之日最忌讳凶器,为何妄矢崎还固执的让她头戴珠簪?
妄矢崎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温声解释,“阿霖,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嫁妆,戴着吧。”
妄矢崎的母亲?她怎么知道自己会下嫁妄矢崎?不等千叶多问,新的婢女簇拥着她回房重新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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