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平川终于迎来初雪,平川地理条件和嘉南不太像,下雪持续时间短,雪势不是特别大。

    宁青下班后回到家里,弄了个家庭版火锅,她口味偏重些,吃完后发现冰箱没有饮料了,她有个坏毛病,吃完火锅就特别想喝冷饮。

    她自己一个人住,乐得自在,也没有人限制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了就马上想吃到,多大麻烦都不怕,比如现在,看着窗外的雪花飘飘,她特别想喝一罐冰雪碧。

    那种血液里又冻又暖的感觉,很吸引她。

    简单收拾完饭桌的东西,她随便套了件大衣,穿着毛毛鞋出门,打算去楼下超市买一些冷饮。

    出了门,晚上外面的温度比她想象中还要低,她哈出的气体呼呼冒白气,她裹了裹衣领,把帽子也戴上,身上暖和了些。

    初雪下了一整天,房屋和树木逐渐被雪覆盖,露出的形状也逐渐圆润可爱起来。

    地上是她留下的脚印,她觉得有趣,咔嚓咔嚓连续踩了几下,是一朵小花的图案。

    到的时候,宁青才发现楼下的超市已经关门了,她犹豫了两秒,不想半途而废,冰雪碧今天一定要喝到,她决定绕远一点,去便利店买。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宁青正在边走边欣赏社区在树木上新安装的小彩灯,折射出绚丽的光亮。

    是张倩的电话。

    宁青皱起眉。

    她忽然觉得夜晚雪景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看了,情绪不好,看什么都觉得无味。

    宁青莫名有点烦:"怎么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倩向来性格多变,取决于她想做什么,"吃饭了吗?你一个人在平川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吃不健康的外卖。"

    她的关心每年都是这几句,宁青麻木到不想再和她营造什么虚假的友爱画面,"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

    她也做好了心里准备,要钱的话,她不想给,她要供房也要生活,前些年她给舅妈家的已经够多了,她那时差点连饭都吃不上。要还是想继续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话,那她可以直接挂电话了。

    张倩:"宁青你咋总是这么拒绝与我们之外呢?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每次张倩不说这样的话好像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一样,亲人会那样对她吗?会压榨她的时候狮子大开口吗?会在她最难的时候想的不是帮助她而是想把她驱赶吗?

    张倩他们于她而言,不是亲人,她之所以和他们保持联系,是因为他们总有办法逼她,她就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他们做起那种偷偷摸摸打听她的事过于难看,她的同学朋友同事陆续投诉到她这里来……

    她身心疲惫,几次要求他们不要这样,但只要长时间不理他们,他们就会过来找她和她闹,找不到她人就找欧潇潇,这种近乎监视和控制的行为让她觉得窒息。

    他们一家人和她的这些破事儿,像一张张禁锢她的网,不断的收紧,她真的多想一秒都觉得费劲儿。

    宁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想和她多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说什么事儿我挂电话了。"

    "哎等下!"张倩声音尖锐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吵起来,但很快又克制了下去,"宁青啊是这样的,文文这个月结婚了,希望你能去参加婚礼。"

    "哦,"宁青说,"我可能没空,到时候再说吧。"

    "好,也不是很急,"张倩尖锐的嗓音刻意端着让她很不舒服,她说,"你和文文是不是一直都没有联系啊?文文也在平川工作呢,就是和你那有点远。"

    宁青顿了顿,忽然想起蒋文川上次离家出走的事情,所以他姐姐就在平川,但偏偏来找她?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除去这件事情,宁青想起和蒋文文这些年都没有什么交集,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她也不想特意去管,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联系时说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时间久了,耗掉了她原有的耐心。

    宁青敷衍嗯了一声,"还有事儿吗?"

    张倩:"这多不好啊,你们平时还是要多联系的好,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宁青最讨厌听到一家人这个词,她打断她,语气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倩顿了两秒,"文文和她男朋友结婚后准备要在平川买房了,还差点儿钱,你能不能帮帮她出点儿?"

    宁青觉得荒谬:"她结婚要买房我帮忙出钱?"

    她忽然想起以前欧潇潇说过的话:你就是不够狠才让他们欺负,等着吧,以后一定会使劲儿压榨你,你这种情况逃都逃不掉。

    蒋文文结婚让她帮忙出钱买房,那以后要是蒋文川也结婚呢?也让她出钱帮忙吗?张倩为什么会觉得她赚钱很容易?

    是,蒋文文和蒋文川是张倩的孩子,自然是要最大程度的对他们好,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为什么对他们好要建立在无度索取她的前提下呢?

    张倩:"都是一家人,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会还你的,你一个女孩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有就拿出来帮帮忙舅妈。"

    还是第一次听她嘴里说出这种话,宁青不觉得出奇,比这更难以置信的话张倩也一样能说出来,这种想法是根深蒂固的,你就是靠我们家才能有今日的,凭什么不帮?

    宁青冷笑了声,"我不会帮的,她要么就不结婚算了。"

    张倩还想继续说什么,宁青已经径直挂了电话,很快她又继续打过来,那串号码像是催命符一般,浓浓的窒息感袭来,她索性拉黑了张倩的联系方式。

    她太了解他们了,等了两分钟,舅舅的电话也跟着打过来,预料到他要说的话和张倩没什么不同,她挂断,再拉黑,一气呵成。

    冷风透着衣领吹进皮肤里,她冻得哆嗦了一下,却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像是终于做了一件压抑已久的事,心情都痛快了。

    痛快完,一股迷茫的情绪涌上来,无比的强烈,她盯着地上的雪,忽然有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嗯,她拉黑了舅舅和舅妈,因为钱。

    很俗似乎每家都避免不了的问题,别人会和她一样吗?好像多数别人不是这样的,少数人是被划分为冷漠的一派。

    那些以前张倩说过无数次的话,她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真切起来,好像她无形中真成了那种人。

    她说宁青你怎么那么冷血呢?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毕业了赚钱了就一脚把我们踹开?

    但最开始是他们先选择踹开的她,那冷血的是他们还是她?还是都一样?

    ……

    宁青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这些想法都抛在脑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便利店的店牌灯光亮着,她抬脚走过去,拿了一听雪碧,付款后直接回家。

    东西有点沉,路面扑了雪,她走得比来的时候慢,慢悠悠走着,忽然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阴森森的。

    宁青僵了僵,她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是有几个男人,穿着羽绒服,身材各异,臃肿的有两个,瘦瘦的有三个,都戴着口罩,隔的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但一身黑衣,流里流气的气质难掩,莫名让人有点发怵,以前发生过女性下班后被人尾随的事情,但后来已经妥善解决了,治安好了很多,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绕是如此,宁青不敢逗留太久,她观察着路边的环境。

    便利店距离小区的路程大概还有几分钟,这会儿天冷又暗,没什么行人走动,这里是近乎完美符合"意外"发生的条件,她提高警惕,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同时步伐加快了些,心跳越来越快。

    她胡言乱语了几句,担心会不会因为太远听不清而没有震慑到后面的人,她回头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呼上来,巨大的恐惧冒上心头。

    他们距离大概还有五六百米左右,其中一个人的眼睛她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从脚窜到头顶,她立刻扔下东西撒开腿就跑,身后的男人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骂骂咧咧了几声,连忙追了上来。

    "妈的贱人!别跑!"

    "别让她跑那边!堵住那边!"

    "妈的不弄死她!"

    宁青认得他们,是那天的修路工人,过了那么久,她从开始的担心被报复到后来慢慢放松警惕,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这里,故意跟在她身后!

    回小区的路被一个男人抄路堵住了,宁青转头就换了个方向,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潜能被逼出来,她跑得飞快,一路狂奔寒气呛进喉咙里,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她一边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附近有一条夜街,平时很多人,宁青急忙往那边跑去,男人的体能和速度都比她快,身后的骂声越来越清晰,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开始冷静思考对策。

    忽的。

    宁青看见许砚出现在眼前,他站在路边,靠着灯杆,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单手抽着烟,神色寡淡。

    她瞳孔睁大,原先保持的冷静顷刻间崩塌。

    糟糕!

    那些人肯定也能认出许砚,许砚还揍过他们,宁青有些慌乱,她不希望许砚卷进这件事,但现在根本来不及解释,他们人多,许砚再这么能打也不一定是对手。

    急喘出的气体涌在眼前像是烟雾一般,她咬紧干涩的嘴唇,望向他身后的昏暗。

    她临时想出一个办法,她报了警,只要躲起来撑一会儿就行,前提是她得拉着许砚一起。

    许砚恰好往她这边看,他皱起眉,注意到宁青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衣,她还穿着居家棉拖,保持着奔跑,一头长发肆意飞扬,慌张的似乎在躲什么。

    她身后一片昏暗,只有漫天的雪在安静的下。

    许砚眼眸渐深,把烟丢在地上,踩了踩,她冲了过来,速度飞快。

    "跑什么?"

    三个字碎在风里,没有落下任何痕迹,他忽然心颤了一下。

    许砚被宁青拽着手腕,什么话都没有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力气大得出奇,拉着他不顾一切的奔跑。

    许砚望着她白细的手腕,喉咙发紧,他们的姿势像逃亡又像私奔,飞蛾扑火一般,随后,冲进了一个昏暗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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