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见过陛下,帝君。”安贵夫声音柔柔的,慢吞吞地给两人行礼。
女帝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是自己交代,还是要朕用刑?”
安贵夫神色丝毫不慌,道:“陛下在说什么呢,奴听不明白。”
“陶安怡,”女帝不想跟他拐弯抹角,道:“你那点弯弯肠子,朕清楚,你也不用在朕面前伪装。”
她直接叫了安贵夫的名字,音色十分冷,带着不近人情的味道。
帝君就站在她身旁,听她这么说微微垂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到那脸上的冷色。
“原来陛下还记得奴的名字,”安贵夫声音带着些追忆,道:“许久没听陛下唤奴的名字了。”
安贵夫是当年女帝尚是太女时,先帝君赐下来的侧妃,当年女帝还未与帝君互通心意时,与他也算是相敬如宾,虽然感情不深,但毕竟也共同孕育了一个子嗣。
女帝最不喜他这副样子,起初以为他柔弱,对他还有几分怜惜,后来知晓他那些阴谋算计以后,只觉着这人仿佛永远披了张假皮在身上。
更何况,帝君今日也在,安贵夫与安贵夫两个侧夫,还有周怡嘉周靖初两姐妹,始终是她对不起帝君的点。
帝君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女帝却动了些怒,声音加重道:“别给朕来这一套,你说是不说。”
“陛下想奴说什么呢?”安贵夫神态自若,道:“是想奴承认三皇子殿下是奴所害?”
安贵夫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您应当明白,奴做事,可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若真是他做的,那小皇子哪还能捡回一条命,他会亲眼看着他断气。
“确实,”帝君竟点了下头,道:“这事不是你的手笔。”
他这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安贵夫都愣了一下,最后虚掩着嘴笑起来,道:“最后竟是帝君最了解奴。”
女帝看着帝君,有些压抑不住的怒火,想问帝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帝君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主谋虽然不是你,但你多少占个知情不报吧?”
安贵夫又是一愣,承认道:“帝君聪慧。”
他确实是知道的,安贵夫那种蠢人,哪里知道他安插了多少眼线在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禀报了,他自然知道安贵夫要对常念下手。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为何要去救那小皇子呢?于是他便假装不知道这事,安心地待在宫中看戏。
不过他倒也没想到,安贵夫那计划中居然还有陷害他这一环节。
“够了,”女帝觉着眼前的场面莫名刺眼,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安贵夫看着女帝,幽幽叹口气,道:“陛下总是这般心急。”
随后便慢慢讲起了自己知道的部分。
“所以你也不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
“没错,”安贵夫道:“易听然蠢笨,那黑衣人背后的主子却有能耐,几次来往都十分小心,且让人抓不到把柄,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也不知道他背后究竟是哪个组织。”
说起来他还有些遗憾,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就找了那个蠢货合作,若是能来找他多好。
女帝与帝君都陷入了沉思,安贵夫自我感觉没他什么事了,于是道:“若无事的话,奴便先回去了,怡嘉近来颇为思念母皇,陛下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她。”
他说完,留恋地看了女帝好几眼后,便离去了。
待他身影不见了,女帝才缓缓开口道:“叶书,去传旨,安贵夫意图谋害皇子,褫夺封号,贬做庶人,念其为皇女生父,终生拘禁于玉芙宫,此后青灯古佛长伴,为皇子祈福。”
敌在暗,她们在明,如此,既然暗中人想要将锅甩在安贵夫身上,不如先顺势而为,等待那暗中人的进一步动作。
不过那贤贵夫她也不会轻举放过便是。
帝君听她这般说完,声音听不出什么意味,道:“你这般,倒是辜负了他一片真心。”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安贵夫对女帝当真是一片痴心的,这也是帝君相信常念的事不是安贵夫下的手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以安贵夫对女帝的感情,他不会对女帝的孩子下手。
说起来可笑,但安贵夫就是这样一个人,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对女帝疯狂的痴恋,也正是如此,当初与女帝初在一起时,他算得上是帝君心中最大的芥蒂。
“朕早该这般了的。”女帝说道。
帝君笑了笑,不欲与她争辩,道:“陛下心中有数就好,我回去陪常念了。”
“慢着。”女帝扯了一下他的衣裳,力道带的他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差点没跌进女帝怀里。
“你做什么?”帝君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涌上怒气。
或许他也不是在为了女帝的动作发怒,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苏桐,”女帝的手抚上他的脸,不顾他的避让,道:“我想认输了,我把你想要的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经过昨晚上一晚的沉思,以及那种差点失去那个孩子的后怕,高傲的女帝终于低下了她的头颅,开始服软了。
她的手冰凉,触感也带着几分熟悉,帝君有些难以忍受地闭了眼睛,道:“陛下怕是病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这不是胡话,”女帝伸手去牵他,却被他避开,眸中有黯然,道:“你把自己关在凤仪宫中,已经五年了。”
从她登基开始,帝君便一直待在凤仪宫内,这五年里,她一共就见了他三次。
一次是常念出生,下面人来报说帝君大出血,她吓得魂不守舍,带着人强闯了凤仪宫,在产房外守了大半夜,才见到力竭昏迷的他。
一次是年前,他带着常念来御书房,龙撵自父子二人面前经过时,她目光贪恋地看着两人。
最后一次便是现今,常念出事了,所以他才踏出了凤仪宫,女帝心中知晓,等常念伤好以后,帝君又会闭门不出了。
略微强硬地拉住帝君的手,女帝柔声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你也别躲起来,好不好。”
在帝君面前,其实她甚少自称朕,仿佛两人只是天底下最寻常的闹别扭的夫妻一般。
帝君眉头紧锁,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样子,将手强行抽了回来,眸中满是冷硬,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两个人走到现在的局面,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了,即使各自退一步,也回不到之前了。
他毫不留恋的走了,只留下女帝一人坐在那高位上,带着无尽的孤寂。
迈出殿门的那一刻,帝君心中涌上一丝悔意,但又很怪消失殆尽,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破镜也无法重圆,从女帝坐上那个位置开始,他们就只能是对立方。
之后的日子便是陪着常念养病,在正仪宫住了快月余后,太医那边终于拖不下去了,让帝君带着常念回了凤仪宫。
养病的日子女帝自然也来过几次,但每次她一来,帝君都会找借口出去,一来二去,女帝来的也没这么频繁了。
楚华蓥跟常念只觉着帝君跟女帝之间氛围似乎变了,又好似没有改变,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两个小孩看不透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一个安心养病,一个安心上学。
春去秋来,日子很快过去,一眨眼,楚华蓥已经在宫内住了三年。
三年间,她身形抽条了不少,婴儿肥也似乎褪去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出日后的容貌该是何等的风华。
上书房的课依旧在上,三年前那场事故,致使常念在上书房引起了众人关注的同时,也让周怡嘉与周靖初这两姐妹沉静了不少,尤其是周怡嘉,安贵夫被褫夺封号一事对她打击很大,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下来,不复之前的傲气。
在学业上周家三姐弟倒是都很争气,常念年纪最小,学业却最好,包揽了每一次大考小考的第一,两个皇女也不甘示弱,一般都是紧随其后。
楚华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看重,但毕竟有家学渊源在,虽然比不上常念,但在上书房中也算是前列的水平。
她也依旧在御书房与凤仪宫两地穿梭,来去自如,感觉整个宫中就数她最自在。
这日,她正在御书房中陪着女帝用餐,就见女帝夹了一筷子肉到她碗里,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道:“你母亲那边已经递了信过来,已经在准备启程回京中了。”
“真的?”楚华蓥眼睛一亮,三年没见,她对父母也十分想念,急切地问道:“我爹娘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啊?”
“应当能赶在大狩之前吧。”女帝道。
大狩是周朝特有的一种节日,每三年举行一次,届时女帝会带着文武百官到山中营地驻扎进行狩猎,然后选出最佳的猎物进行祭祀,以祈求风调雨顺,场面十分盛大。
“大狩啊,”楚华蓥更加兴奋了,随后又想到凤仪宫,于是问道:“那知知也去吗?”
女帝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道:“随他吧,想去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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