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你莫要伤他……”
鸾姝颤声叫道，想要靠近却又踌躇不前，生怕师姐一激动割断了柳离轩的喉咙。要知道，穆尺素可是精通内经解剖之理的顶尖医者，那大动脉的位置在哪里，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只要他不动，我便不会伤他。”
穆尺素连头都没抬，冷峻的目光紧紧盯着柳离轩的手，时刻防备他再有什么动作：“你，把琴推开。”
柳离轩这次倒是十分配合，双手一推，长琴便从他双膝滚落到地上。
穆尺素又道：“鸾儿，你先走，我稍后和你汇合。”
鸾姝却不肯离去，又叫道：“师姐！他屡次救了我们性命，你还是不肯相信他吗？无弦阁虽然有冯毅陆羽那般凶恶之徒，可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啊！”
穆尺素冷笑一声：“他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信任他？你可知道现在到处都盛传他……”穆尺素几欲想要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私藏琴卷偷学秘术，叛逃师门，如此奸恶之徒，难道还做不出别的吗？”
“那一定是别人污蔑他！我认识的柳离轩不是这样的人。”鸾姝大叫道，“我现在终于能确定，当年引导少司命救我和三哥，又在三苗边境现身吓退戚枫的黑袍客就是他！巫神节前夜，我不小心触发瞬息千里符到了巫山，碰到了他，那一晚我们整夜都在瑶姬神冢里。而且他本可以对我置之不理，却还是将我安全送回了王都，为的就是能安排我救出三哥。那时我没能见到父皇母后最后一面，但却在梦中隐约听到琴声，梦见他们与我来道别，除他之外，还会有谁这么做？”
穆尺素神色微动，半信半疑，将那刀尖逼得更近了一些，问道：“那黑袍客真的是你？”
柳离轩却仍是闭着双眼，一字不答。
鸾姝急忙叫道：“当然是他，如果是莲城的人，为何要蒙着面不现身？师姐，你快放了他吧，他刚才还吐血了呢。”
信？还是不信？
穆尺素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倘若柳离轩真的存了杀心，凭他的修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被自己制住。但若有他为伴，师妹的安全问题倒是可以就此解决了……倘若再对上无支祁，也不必那么提心吊胆了。
望着鸾姝那企盼的眼神，穆尺素仰头长叹一声，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我不知道你做那些是出于愧疚，还是另有所图，但我并未完全信任你。倘若你敢伤鸾儿，我穆尺素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饶你！”
鸾姝闻言大喜，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师姐，我们三人一起同行吧？”
却不料穆尺素摇了摇头，道：“你既然选了信他，我就不去了，省的哪天又吵起来，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说罢，她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似是心交力瘁再也不想操心了。
“师姐！你去哪？”
鸾姝急着追了过去，却已不见穆尺素的身影，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上：“时间紧迫，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我去三皇子大营，言庭的丹药我会提前制好，往生草便交给你们了，切莫让我们等太久。”
太阳，越升越高。
万丈金光，驱散了原野上的雾气。微风拂过，带动芭茅掀起层层波浪。鸾姝奋力朝着穆尺素消失的方向挥着手，大声喊道：“师姐——谢谢你！我一定不辱使命！”
直到回音已消失不见，鸾姝想起柳离轩的伤势，才又连忙拉起他的手腕细细诊脉。
“咦？”
鸾姝眉头一皱，大惑不解：“你的脉象怎么又恢复了？而且还比昨天更好一些，那刚才怎么还吐血？”
“不做的像一些，怎么引陆羽上当？我现在的状况可没有把握能额外再保住两个人，唔……”
柳离轩猝不及防，被鸾姝往嘴里硬塞了一颗三七白虫丸，不禁皱眉道：“我又不是快死了，你喂我吃这么珍贵的药做什么。”
鸾姝失笑道：“珍贵？这在蓬莱岛是最普通的药了，就是加快你身体恢复，补补气血而已，也就是你们这些岛外人拿它宝贝。”
柳离轩摇着头道：“你可知这颗药在这里多少黄金都难求。”
鸾姝扶起柳离轩的手腕，又施了疗愈咒术，道：“我当然知道，以前常听师兄师姐抱怨，说世间有人为了得药故意弄伤自己。但是药还可以再制，人死却不能复生，所以不管怎么样的人，我们见到了都治，而且都用最好的药。你就好好休养吧，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手筋续接的断口处仍然很脆弱，自己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方才险些又裂开。不过呢，”鸾姝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你听我的话乖乖调养，七日后……不，三日，你的手腕必定恢复如初，弹琴绝不成问题。”
柳离轩冷哼一声，把脸别了过去，似乎不想助长她嚣张的气焰。
鸾姝朝他背后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心中愤愤，腹诽他怎么也不知说个“谢”字。不过与他对蜀国的大恩相比，这点小恩小惠倒也不算什么。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又叹起气来：“唉，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打听了。”
柳离轩道：“临淄有齐国最大的地下商会，我们去那儿。”
“临淄？”鸾姝问道，“无弦阁不就在临淄附近？若是在那里遇到你的同门，他们又向你发难怎么办？”
“无弦阁若想杀死我，能派出的也就只有前三席。不过他们最近都在忙琴会，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对付我。你若如此畏手畏脚，那便别去找往生草了。”
“哼。”
鸾姝学他的样子抱起胳膊，扬起下巴：“反正你的同门也是找你麻烦，与我何干。你要是能走，那就赶紧赶路吧，不要拖了我的后腿。”她说着，人已经飘出去好远。
柳离轩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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