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鸾姝和刘光禄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冲上去查看柳离轩。
他的衣服早被血水浸湿了,那衣服未破,满身伤痕累累却是不知怎么来的。
鸾姝紧紧的抱住柳离轩,握住他冰冷的手,低声念起咒语,她觉得自己身体滚滚发烫,怀中的柳离轩,脸上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血止住了,柳离轩身上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然而鸾姝的额上却冒出丝丝冷汗,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刘光禄大惊失色,想拉住鸾姝,却被那滚烫的灵流逼退。随即鸾姝也失去了意识,与柳离轩相拥倒在一起。
四周火光冲天,火苗舔舐着竹林,发出“噼里啪啦”竹子爆裂的声音。整个竹林都燃烧了,滚滚的浓烟遮蔽了阳光,一道一道热浪炙烤着他们,熊熊的火焰照的四人脸上一片红光。
罗嘉吃力的爬到他们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给刘光禄道:“这是莲城的瞬息千里符,最多只能转移三个人,你快带着他们逃走吧。”
刘光禄叫道:“那、那你呢!”
罗嘉摇了摇头道:“我身体现在使不上力气,你们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御剑追上你们。”
刘光禄泪流满面,将符纸塞回罗嘉怀中,他的喉咙已被火光烤的焦躁沙哑:“你这骗子。我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罗嘉沉声道:“再不走,你们也走不了了。”
没想到刘光禄竟然索性坐在了地上,他舔舔干裂的唇,干笑了两声道:“哈哈,咱们现在倒是不用担心死在山魈和鬼王嘴里了。”
突然,一滴温热的水打在刘光禄脸上,他还以为是幻觉,摸了一下脸。
又一滴,两滴。
水温渐渐冰凉。
“下雨了?”
刘光禄抬起头,雨水哗啦啦的开始倾倒。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的大叫起来:“真的是下雨了!”
这场大雨真是及时,怕是这场雨再晚个几分钟,他们就会被浓烟呛死。
雨中隐约传来一声龙吟,一道颀长的身影翩然落下。那人身着玄衣黑甲,不苟言笑,任凭烟紫色的长发被雨水濡湿,带着朦胧氤氲的雾气向众人走来。
“霜君大人!是霜君大人!咱们有救了。”
刘光禄喜出望外,要不是体力不支早就要蹦起来了。他脸上还带着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便想扑上去抱住敖霜的脚,谁知敖霜甩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生生将他逼退。
“你是何人?”
刘光禄一怔,略有些尴尬。方才太过激动,都忘记了霜君不认识自己这个小人物,连忙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啊……我、我那个,我就是每个月给龙宫送蔬果粮食的商人。这次老王爷寿辰上的或是都是我包办的,我叫……”
敖霜似乎根本不在意,也根本没有听进去。他抬了抬手打断刘光禄,又扫了一眼罗嘉腰上的莲花金牌,问道:“莲城的?”
刘光禄这回学乖了,直切主题抢着回答道:“是的,这位是罗嘉兄弟。我们都是一起的,嘿嘿。”
敖霜的目光又落在柳离轩和鸾姝身上,他的唇角微微抽动一下,攥紧了双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随后一拂衣袖,便在众人脚下浮现出一个传送法阵。
眨眼间金光闪耀,一行人便从这茫茫的火海中消失了。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那场雨,也下了三天三夜。
附近的山民在茶余饭后,总会谈论起幽篁谷中那场大火。有人说在夜间听到了山魈咆哮,恶鬼啾鸣;还有人说看到了乌云中一尾神龙。
各种说法将这场大火演义的神乎其神,只是这一带山林中再也难见山魈的影子了。
——
穿过那九千万丈的云霄,三千院落黄金殿,在这神界九重天中最安静雅致的一间茶室内,敖子陵正单手支着腮,把玩着手中一盏小小的白玉茶杯。
他用指尖在杯缘上打着转,望着茶盏中琥珀色清亮的茶汤,似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关于那天在龙宫的情况,想必你安插的眼线也都告诉你了吧。”
茶室中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敖子陵负手而立。
男子微微颔首,望着墙上的一副卦象喃喃道:“三千年前,伏羲先祖曾卜卦预言。说未来三界将会遭遇一场灭世之灾,人鬼两界能绝处逢生,然而神界将就此陨落……事到如今,神界已经历过三次大战了,这所谓的未来究竟是何时呢?”
敖子陵啜饮着茶汤,轻轻叹了一口气:“倘若这占卜是真的,那么神界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都没有用。但倘若这占卜不准,天帝现在还在担心什么呢?”
天帝的肩膀微微抖了抖,仰天低低笑道:“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大难当头,你难道甘心不做任何反抗就接受这天命?”
“大概……”
敖子陵放下茶杯,微挑眉尖。
神与人究竟有什么区别?神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爱恨嗔痴,神也会生,也会死。
神活的不过比人久一些,身体比人强悍一些,所知所悟比人多一些。除此之外,人与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要换做是我的话,大概也做不到吧。”
天帝骤然回转过身,逼近敖子陵一步,他眼中精光四射,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我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威胁神界的因素。”
敖子陵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神界与龙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说法倒是着实有趣。”
“以龙神之智,应该不必我说破吧?”
敖子陵笑了。
从他第一眼看到柳离轩的时候,就已经料定,天帝一定会亲自找上他的:“不错,当年是你亲手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可是如果他现在复活了,天帝的面子要往哪搁呢?你自然已经不能再出手,更不能再大张旗鼓的派别人杀他。但是龙族与无弦阁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我既希望他去死,又需要有人能帮我站稳族长的位置,还和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的确是,杀他的最佳人选。”
天帝仰头哈哈大笑:“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雪君那次,就算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了。”
敖子陵道:“急什么,我可还没说答应。”
天帝微笑道:“哦?龙神还有什么条件?”
敖子陵慢慢转着茶杯,道:“追魂令,撤了吧,毕竟阿瑶已经死了三百年了。再说,这是我的家事。你指使无支祁的那次,我就不计较了。”
天帝笑道:“此事简单,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身上的伏龙阵,无妨吗?”
敖子陵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妨,这三百年里我也没有落下修炼。赵先生虽精通医术,法术却不济,即使他自损阳寿,这样程度的伏龙阵根本压不住我,还能助我通过鸣皋山上的结界。怎么,”
他支起腮,微微眯起眼睛,笑问道:“天帝似乎话中有话?”
天帝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医仙不在蓬莱岛上?”
“不在。”
“你将他软禁了起来?”
“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请他去喝个茶而已。”
“安全吗?”
敖子陵微笑:“嗯,万无一失。毕竟赵先生是阿瑶此世的师父,我说什么也要好好保护他的。若是落在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可就麻烦了。”
他的话只说出一半,另一半没有说出来,对方却已经会意。赵尚身负伏龙阵口诀心法,而鸾姝作为阿瑶转世,又是炎帝一族最后的血脉。倘若他们落在天帝手中,龙族从此就要受制于人了。
天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对敖子陵产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情:“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水龙神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权力的,看来你我才真是同道中人。”
敖子陵的脸上也露出一个不可置否的微笑:“我对阿瑶也是真心的,只不过我比较贪心,权力与女人都想要。”
天帝仰起头又是一阵大笑:“随你怎么说。”
敖子陵道:“既然我们已经合作了,那我也得提醒你一下,听说赵尚在神界还有帮手,你最好处理一下。”
“哦……?难怪他一个小小的蓬莱医仙,竟能背着我搞那么多小动作。”
天帝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似乎在猜测隐藏在神界的叛徒究竟是谁。他略微一沉吟,然后又舒展开了眉头,道:“多谢龙神提醒,此人究竟是谁,我心中也大概有数。”
敖子陵站起身来:“那就好,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且慢。”天帝问道,“巴蛇也现身了,若为那琴师所用,恐怕对我们是个威胁,你打算如何处理?”
“巴蛇不足为惧,毕竟我也是他的主人。”
“二姓家奴,还是小心为妙。”
敖子陵眯起眼睛笑道:“你既已说他是二姓家奴了,就应知道他只会选择站在强者这一方。况且玄武骨笛已经被我收回,那琴师已无法再驱使黑曜。黑曜若能杀得了他那最好,若杀不了……哈,也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等鸣春一现世,就是那琴师的死期,但愿不会让你等太久。”
天帝不觉拊掌赞叹:“好啊,好个一石二鸟,众叛亲离。这第二计竟比上个借刀杀人还妙。”
敖子陵摇头:“不敢当,这还是跟天帝偷师的。”
天帝微笑不答,只道:“那我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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