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莲城。
“去吧,这里有我们七贤替你守着。”
漱玉峰上,身着月白长袍的大长老,搀扶着风岚从暖灵池中站起身来:“这副新的灵体分|身,我们可算加急帮你赶制出来了。你要好好爱惜,若是再散了,唉……”
大长老长叹一声,望着灵池中风岚本体那憔悴衰弱的模样,不忍再说下去,其余六贤也只是不住摇头。
风岚却笑了起来:“嘿,你们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总不能让你们的苦心白费呀。”说着还大喇喇的拍了拍大长老的背,又给其余六贤每人肩膀上来了一下。
大长老沉下脸来:“没大没小。”
风岚却嗔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圣女一路上注意安全。”
“少喝点酒。”
“我看最好戒了才好。”
“切莫逞勇好斗。”
“切莫鲁莽冒进。”
“还有灵力省着点用。”
莲城七贤纷纷聚拢在风岚身边,将外衣、行李、佩剑递给她,每人都来了一句,还有长老忍不住落泪擦拭。
风岚赶紧捂住耳朵,感觉头都大了:“哎哟哎哟,你们堂堂莲城七贤,得道仙翁,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怎么一个个都和老妈子似的唠叨。”
大长老哑然失笑,催促道:“好了,别抱怨了,快走吧,去找公主殿下……”
忽然,只听大殿外有大鸟振翅之声,暖灵池周围竟悄然生出无数草木嫩芽。昆仑山上顿时有神光乍现,是句芒拖着素白色长袍,缓步走来。
他轻笑:“还好我赶来及时,圣女大人是要远行吗?”
那边七贤闻言如临大敌,立刻将句芒围成一卷,低声喝道:“结阵。”
风岚则不紧不慢的穿戴好外衣和皮靴,权当句芒不存在似的:“是啊,找我有什么事?我赶时间呢。”
“不会占用圣女大人太久,只是问两句话而已。”句芒笑道,“无支祁从军山下逃走了。有人说他逃到了莲城,圣女可知晓此事?”
风岚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反问道:“你听谁瞎说的?我莲城以卫道苍生斩妖除魔为使命,无支祁会敢逃到莲城来吗?你身为堂堂木神,竟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怎么什么捕风捉影的事都信。”
句芒瞬间脸色铁青,嘴角歪了歪,皮笑肉不笑道:“那么圣女大人是不承认无支祁在莲城了?”
风岚奇道:“我干嘛承认?他确实不在啊,不信的话你自己搜,要是搜不到,就别来烦我们了。不过我可没空在这陪你,我要走了。”
风岚早就将无支祁转移去了别处,自然有恃无恐。她说着扛起宝剑,便要绕过句芒从大殿中出去。
“且慢!”
句芒抬手,拦住风岚:“无支祁一事暂且作罢,我还有一事要问。”
风岚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近千年来鬼门频频出现,天帝怀疑是人为所致,命我们暗中查探,如今这背后的罪魁祸首我们也找到了。”
句芒笑着,脸上的表情活像个得志的小人:“那人也藏在莲城中,圣女与他一起生活了几百年,该不会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风岚柳眉倒竖,突然“唰”的抽出剑来。冷笑道:“句芒,你当我莲城是什么地方,千年的清誉,岂容你轻言污秽?我命令你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风岚一声令下,七贤也全部抬起手中长剑,对准句芒。不料句芒却毫不在乎,反而笑的越发奸诈。他环保双臂,转向七贤大长老,道:“殷长老。不,我应该叫你殷老板吧?制造鬼门的人,不就是你吗?”
接着,他又转向风岚,冷笑道:“呵呵,瞧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说不定那个凤族叛将月鹿也在莲城。哼,什么千年清誉,我看分明是监守自盗,藏污纳垢。”
“住口!”
风岚怒喝一声,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击,几乎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劈了句芒。然而她此刻却不能对神使动手,否则就中了句芒的计策,意味着莲城要公然与天做对了。
句芒愈发得意:“怎么,你不是说要对我不客气吗?”
他摊开双翼,继续挑衅道:“来啊。久闻圣女大人脾气火爆,我倒想讨教一下。”
风岚强压怒气,冷笑起来:“句芒大人,你究竟是来挑事的?还是来撒野的?我养父的确用分|身开鬼市卖酒,可他既不触犯天条,也不违反律令,不少天神曾去过他的酒肆,这在神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现在空口白牙污蔑我养父制造鬼门,证据何在,调查的过程又是什么,何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若是真的确有其事,我们莲城也好配合你调查。但你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又挑拨我和你打斗,我看倒像是无理取闹,你究竟有何居心?”
句芒只是冷哼:“神使拿人,要什么证据?”
此言一出,六贤几乎炸了锅,纷纷讨伐道:
“这哪是天神能说出的话!”
“哪怕天神,也不能枉顾律法随意拿人!”
“神界若混乱无度,人间便会大乱,难怪近百年各国兵戈不断,原来根源在天!”
“春神不德,人间必有大祸。我等必须要上神界参他一本,请求天帝严惩不贷!”
风岚一直嫌七贤唠叨,总是时时约束她,此时却觉得他们格外可爱,心里乐得开了花。
最狠的还是殷老板,只听他长叹一声,摘下兜帽,露出那张狐狸似的脸庞,眯起眼睛笑了笑,从容道:“句芒大人,您那次来找我买酒,我是真的缺货,不是不想卖给你啊,你怎的这样公报私仇啊?”
风岚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句芒,我素闻你小心眼爱记仇,没想到连买酒这样的小事都睚眦必报。你好歹也是个神啊,就不能大度点吗,哈哈哈哈哈!”
句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风岚嘲讽的急了,忍不住怒喝道:“证据自然会有!祝融和禺疆已前往鬼市……”
突然,风岚分|身与六贤同时出手,一齐攻向句芒。殷老板则抓住暖灵池中风岚本体,同时将左手探入怀中。
“别逃!”
句芒大吃一惊,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失言,暴露了计划与目的。慌得身形急退,双翼抬起,那满地的草木嫩芽瞬间暴涨为荆棘,一部分化作屏障护住自己,另一部分则扑向殷老板,意图阻拦他带走圣女。
句芒虽为天神,却毕竟只有一人,又怎能抵得过七人的合击?只见那荆棘屏障被剑光扫过,瞬间枯萎,句芒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咬牙厉声叫道:“蓐收助我!!!”
刹那间,一道巨斧轰然落下,带着强横的灵威直劈向殷老板,似乎连空气都要斩裂开来。与此同时,空中现出一个人首虎身的魁梧男人,正是刑神蓐收。
句芒神色狰狞:“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眼看那巨斧就要落到殷老板的头上,灵体分|身直接迎了上来,硬生生以剑抗住。六贤则各展身手,分别困住二神,不让他们再度出手。
暖灵池中,风岚瞬间咳出一口血来。殷老板刚好念出最后一句咒文,带着风岚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一片凤羽飘然落下。
“该死!”
蓐收大怒,轮转大斧,竟将七贤中三名长老打飞出去。接着他又瞠目望向灵力耗尽、已毫无还手之力的风岚分|身,举起了劈天斧:“不打散你,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
“蓐收且慢。”
忽然,一只惨白而冰冷的手,按住了蓐收肩头。一股湿冷的阴风贴着蓐收的背刮过,带起了他手中的巨斧。
“这分|身还有用。圣女需靠灵脉续命,殷老板带着她行动不会方便。留住分|身既可以知道圣女有没有死掉,又能方便我们找到他们。”
那声音如阴风般冷飕飕的,蓐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回首去看:“禺疆,祝融?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只见水神禺疆、火神祝融正站在蓐收的身后。
方才说话的是禺疆。他身材瘦小,貌若女子。耳环两条细短的小青蛇,皮肤白的甚至有些发蓝,身着黑色长袍。禺疆即是水神,又是风神、瘟神、冬神,他与天帝同辈,地位也在四神中最高。
祝融一头赤发,额间点着一簇火纹。他裸着半身,肤色黝黑,双脚上缠着两条火龙。祝融寡言少语,只是怀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句芒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走来,恶声道:“还看不明白吗?带走风岚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殷老板!你方才要是早点出手助我,他们也不会逃走。”
蓐收沉下脸来,冷冷道:“若不是你中计说漏了嘴,又怎能让他们察觉我们的意图?怎会被几个弱鸡偷袭?”
句芒还要发作,却被禺疆拦下:“莫让外人看了神族的笑话。”
原来四神先前兵分两路,便是为了将风岚与七贤全部控制住。
那殷老板原身是一只九尾天狐,他曾侍奉过初代圣女,受圣女之托,作为七贤之首守护着莲城。但四神听说狐族天性享乐,殷老板受不住修行的清苦,便造了个分|身来当这大长老,自己则住在鬼市享福,还暗中庇护了一批有异能的妖兽。于是四神决定让战力更强的祝融与禺疆前去鬼市,拿住殷老板;句芒的任务则是拖住风岚等人,好等到祝融禺疆得手之后,再让蓐收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只是他们没能想到,这次殷老板的真身,竟在莲城。
禺疆转向风岚拜了一拜,恭敬问道:“圣女大人,看来殷老板制造鬼门,您早就知道?那么无支祁也是您带走的了?”
风岚不答,只是冷笑。
禺疆又捡起地上的凤羽,嗅了嗅道:“这是凤族叛将月鹿的羽毛,您总该承认了吧?”
她仍是冷笑。
禺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祭出打神鞭来。一鞭下去,打的六贤全部腿骨断裂,教他们不能逃走;又一鞭下去,将那分|身灵力打散,只可勉强维持一个虚形。
他叹道:“可惜了。莲城千年来守护天下苍生,不知为人界和平做出多少贡献,禺疆素来敬重。却不想如今的圣女竟与妖魔为伍,堕落至此,仍不知悔改。”
风岚冷笑:“原来你们都还蒙在鼓里。”
禺疆一怔,问道:“圣女此话何意?”
风岚反问道:“天帝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说无支祁和我养父妖性难除,说我已被他们蛊惑,要几位将我们全部除掉,另立七贤与新圣女,对不对?”
禺疆颔首道:“不错。”
风岚嘿的冷笑:“你们天神高高在上,只顾自己安危,只管执行任务,只听天帝一面之词,可有谁曾亲自调查过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来龙去脉?”
禺疆欲言又止,神色愈发沉重。
风岚继续道:“你们想没想过,谁能破除禹神封印放走无支祁?快两千年了,为什么选择现在制裁我养父?究竟是你们天神办事效率太低,还是有谁的秘密被我们撞破了?而且天帝的手段向来不都是赶尽杀绝吗?为什么这次偏偏只杀我们?他究竟还想利用莲城做什么?你们又想没想过,为何历代圣女全都死于非命尸骨无存?还有崇伯……”
“住口!简直一派胡言!”
禺疆突然厉喝一声,打断风岚的话。他浑身颤抖,似乎产生了什么可怕的想法。
风岚放声大笑:“你若觉得我是一派胡言,为何还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禺疆一挥衣袖,禁了风岚的言,转身离开大殿:“看住他们,我要见天帝去!”
句芒望着禺疆的背影远去,忽然嘿的冷笑:“你们说,禺疆会不会就是赵尚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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