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长思闻言,转身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白灼被她眉眼间的冷意冻伤,觉得北方的寒冬都没有她的目光冰寒刺骨,然而那种感觉一瞬即逝,李长思冷淡慵懒地说道:“白老师,你有偷窥人谈恋爱的癖好吗?”
白灼语塞,他性格是有些固执,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想放手,又觉得不甘心。
他出身名门,权势地位金钱颜值应有尽有,她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何又放弃了?他不如陆祈吗?这不仅让他自尊受挫,还激起了他的好胜欲。
“你是在报复我吗?李长思,报复我那三年对你视而不见,从没有回应?多久,报复的期限是多久?”
白灼逼近她,低头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黑色外套,是陆祈的,上面有不属于她的味道。
李长思怪异地看着他,见他眸中皆是胜负欲,突然能体会到了他的心境。她前世也遇过这样的疯子,出身将门,手握重兵,视天下女人为玩物,她那时为了跟几个兄长抗衡,也与他碰面过。
只是那人要的太多,太贪婪,令她恶心,她便断了这条线,后来那疯子彻底地站到了她的对立面,设下了最恶毒的一局。
她险些折损于他手。
这种人疯起来十分的可怕。
李长思眼帘掀起,冷淡说道:“白灼,你想要的是什么?女人崇拜爱慕的目光?世界以你的意志为中心?还是你所谓的约会交往?你了解我吗?知道我的过往经历吗?
就算我真的与你在一起,你就能得到满足吗?你只会猎奇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如你对围棋,对演艺事业,你要的是不断地满足你的虚荣和占有欲罢了。
你大可以告诉陆祈,他就是替身,可有些人连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她说完,不看白灼铁青的俊脸,径自回去,路过院子的秋千时,看了一眼宋星月。
宋星月面色苍白,神色戚戚,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只是遇到这样的男主也足够倒霉的,只希望她能勘破迷局,走出自己的路。
李长思低低叹气,她前世比白灼还要偏执,还要疯批,如今想来,那人对她深恶痛绝不是没道理的,所以他后来才会埋葬掉所有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温情,在那年秋天的对峙之后,彻底地放逐了她,另外从帝宫收了一位小帝姬为徒。
一样出身冷宫,一样不受重视,一样的惹人怜爱。
兰景行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从来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他给予她的一切,也能给别的人。
他不过是可怜那些出生冷宫,弱小无助,即将死在腐朽权利手中的少女。
四月里的那一夜,不过是意外。
李长思回到房间后,心情差到了极致,她想起了被她埋葬在无尽黑暗深处记忆里的一个人,那人击碎了她所有的美梦,让她挫败、狼狈、甚至可笑,那便是她的十九妹妹,李朝露。
李朝露的出现让她和兰景行彻底决裂。
她在前世,大概也是个恶毒的炮灰女配吧,她死后,也许兰景行会像当年关心她一样,将满腔的温情都给她的十九妹妹,寒暑秋冬,孤云山依旧是两人,只是其中的
一人不再是她。
因为被白灼勾起了不好的记忆,李长思夜里睡的极其不好,梦境如潮水将她淹没。
“你们听说了吗?寻鹿先生想要再收名弟子,也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
“先生不是收了十一殿下为弟子吗?为何还要另外收徒?”
“嘘,小点声,听说先生早就对十一殿下不满了,上次因为夜明珠的事情斥责了殿下,半年都不准她上孤云山呢。都说十一殿下要失宠了。”
“我也听说了,殿下当年不过是冷宫里的小帝姬,被寻鹿先生收为弟子才一跃翻身的,现在要被打回原形了。”
“十一殿下掌权多年,没那么容易倒台吧。”
“你知道什么,十一殿下这些年都是仗着寻鹿先生狐假虎威,很快就要失势了。”
宫人们议论纷纷,看见她的仪仗,吓的跪了一地。
她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些宫人,帝宫就是这样,今日权倾朝野,明日也可曝尸荒野,从来没有定数。
“殿下,寻鹿先生进了宫。”
她下了仪仗,撵退众人,从长信宫一路往冷宫的方向走,走的太急,裙摆翻飞,像是庭院里跌落的春花。
她在宫门长街外遇到了兰景行,一袭青衣,眉眼淡漠,他牵着一个衣裳破旧的少女,身后跟着一群内侍和宫女。
那少女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都流着李氏的血脉。
“十一殿下,这位是十九帝姬,刚刚被寻鹿先生收为了弟子。”
“全都退下。”她站在冬日的宫门长街上,被冷风吹的刺骨冰寒,抬眼冷冷地看着兰景行。
宫人们惊慌失措地一退再退。长街上只剩下她和兰景行三人。
她的十九妹妹吓的往他身后缩了缩,怯怯地喊道:“朝露见过十一姐姐。”
好一朵娇怯的朝露花。
她唇角讥诮,眼帘半阖,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先生入宫为何不通知长思,长思好去接你。”
那日孤云山,她抬眼逼问,他是不是想杀她。兰景行只是闭眼,克制且冷漠地起身,挥袖说道:“你走吧,别回孤云山了。”
她冷笑:“那你为何废了我与中书令郎君的婚约,兰景行,你是见不得我嫁人吧,四月那一夜……”
“那一夜是我对不起你,我无法承诺你任何东西,我能给你的权势,这些年你也用的很好,十一殿下,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怒砸了他的棋罐,将那些黑子白子尽数砸进庭院的泥土里,转身下了孤云山。再见面便是他入宫收弟子。
兰景行轻声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少女,冷淡疏离地说道:“只是入宫收弟子,我们就要离宫了,十一殿下无需在意。”
“住孤云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十九妹妹,长得可真好,怯怯的,弱弱的,能激起人所有的保护欲,她当年也是这样,最会装柔弱,哄得人团团转,后来冷硬骄傲如一柄刀。
“嗯。”兰景行淡淡点头,没有看她,只是牵着那小帝姬与她擦身而过。
她浑身僵硬,双眼刺痛,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阻拦他,质问他,为何要收弟子,为何要让她住在孤云山?为何要如此冷漠,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关系?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卑微地回头看他,心中默念着,回头看她一眼,只要他回头,她就会原谅他,就会跟他回孤云山,就算是最单纯的师徒关系也可以。
然而他背景决绝,牵着那个被选中的少女,走过长街,青衣没入红色宫墙之后,将她彻底地丢弃在了那座吃人的帝宫。
那背影像是在说,长思殿下,以后的路,你要一人走了。
她站在宫墙下,直到冬日的第一场雪飘落下来,掩盖住冰冷的长街。她没有再回头,沿着长街走回了长信宫,看着雪越下越大,将殿宇都覆盖,然后浑身发颤地去研墨。
她写错了无数张花笺,最后终于一笔一画,将那个“决”字写完,派人送上了孤云山。初雪之约已毁,以后她是生是死,是病是痛,都与他再无瓜葛了。
兰景行没有回信,她后来听说,他在孤云山悉心教导着新收的小弟子,对十九帝姬百依百顺,还时常带着她下山,说山上清冷,山下烟火气息浓郁,才适合活泼可爱的小帝姬成长。
听到传言的那一日,她在长信宫,坐了一夜,第二日就将不理朝政的父皇逼下了皇位,执掌了朝政。
她的父兄哭喊着去孤云山,她等了他一日,他都没有来,那时她终是明白,四月里的那一夜,兰景行还她的是无上的权势。
他此生都不愿意见她了。她也终于心灰意冷,觉得年少时的爱恋就如同香鼎中的那一寸灰,燃尽消散,无法挽回。
李长思半夜醒来,才发现民宿外面下了雪,雪花簌簌下落,就跟那年长街的雪一样大。
她起来穿羽绒服,男士大衣掉落在地毯上,黑色柔软的材质,浅浅一圈毛领沾上了灰,大衣上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清冷味道。
她满身戾气消散了一些,捡起陆祈的外套,走出了房间。
凌晨四五点的小城还在沉睡中,地面积了一层薄雪,到处都是霜白的世界,她没有撑伞,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拿着陆祈的那件外套,出了民宿。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还亮着。
陆祈睡眠浅,听到敲门声时就醒了,很轻的声音,像是啄木鸟啄着树木,只响了一下就停止了。
他打开床前的夜灯,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半,宋茂的信息发过来:先生,监控显示,长思小姐在外面。
这个点宋茂被监控惊醒,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一看是李长思,顿时惊到了,不敢吵醒先生,又不敢不吵醒,只好硬着头皮发了一条信息。
陆祈找到床头的眼镜戴上,穿着睡袍,打开门,就见李长思坐在屋檐下看雪,只穿了一件大羽绒服,里面还是睡袍,穿的也是拖鞋,小脸冻的惨白,见他开门,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有表情的瓷器娃娃,一碰就碎。
陆祈没有起床气,此刻却觉得胸腔翻涌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怒气,他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小脸,将人带到房内,一言不发地脱了她被雪花晕湿的羽绒服,沉声说道:“上床去。”
李长思没动。
陆祈见她乌黑的大眼睛没有任何的情绪,满身戾气,低低叹了一口气,将人抱上床,用被子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声音柔软了几分:“别乱动,我去给你找热毛巾。”
那么大的雪,连个伞都不撑,就跑来了。
陆祈发信息让宋茂去煮杯姜茶送过来,找了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浸湿,走进卧室,李长思乖巧地睡在他的被窝里,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也没动过。
他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冻僵的小脸和小手,换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脚的时候,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陆祈?”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的迟疑,好似梦游一般。
“嗯,脚冻伤了,用热毛巾捂热一下。”陆祈眉眼深沉,她皮肤雪白,没有一丝的瑕疵,十根雪白的小脚指头冻的惨兮兮。
李长思没再吱声。
宋茂很快就送了姜茶过来,因时间太早,他自己亲自去煮的,好在临行前,考虑到这边寒冷,姜茶包备的很足,直接用几包,热水煮开就行。
“先生,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宋茂内心忐忑,李长思一大清早地跑来,一看就有些不寻常,她不舒坦了,先生这边肯定也不舒坦。完犊子,该不会是被黑粉刺激了吧?
“你先回去睡,有事会喊你,早餐早点吃。”
“是。”
陆祈将姜茶端进卧室,见室内温度事宜,她的小脸恢复了血色,没有之前那么惨白,稍稍放心,低声说道:“长思?起来把姜茶喝了,免得感冒。”
李长思被冻僵的身体恢复了知觉,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起来喝了姜茶,姜茶味道很浓郁,跟她在物资包里拿到的是同一款,自制款,无售卖,所以第四期荒野求生综艺是他赞助的。
一杯姜茶喝下去,李长思觉得心底深处的寒气似乎都被驱逐了一般,恹恹地喊道:“陆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
从那段冰冷刺骨的记忆里醒来,她才惊觉天地之大,不知道什么地方是真正属于她的,是那座堆满珍奇异宝的长信宫吗?她最后是一个人静静地死在长信宫的。
是憬城那座小公寓吗?那是属于原女主的,不是她的。
她只能出了民宿,在雪天里漫步目的地找着属于自己的地方,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她没想吵醒他。她从来就不是娇气的人,也许曾经娇气过,也在无尽的冷漠和黑暗中练就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
“嗯,我在。又做噩梦了?”陆祈声音低沉,上次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冰冷,要是自己不再,该如何是好。
陆祈拿干毛巾擦干她的头发,见她依旧恹恹的,什么都不说,上床将人抱在怀里,低低说道:“暖和了吗?”
李长思点了点头,理智回笼,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前世连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果然死过一回,心志是越来越软弱了啊。
“下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别自己一个人穿着睡衣就往外跑,李长思,这里不是憬城!孤身女子在外很危险的。”陆祈见她清醒过来,薄唇抿成一条线,开始教训。
“哦。”她恹恹地应着,她没那么弱,一般人伤不了她,她只是想见他。
她感觉自己宛如一个渣女,每次被梦境里的前世折磨的遍体鳞伤,就来陆祈这里找温暖。他怎么能那么温柔呢?
同样的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如果先遇到的人是他,她也会动心吧。
“陆祈,你
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呀?”她觉得有些热了,踢了踢被子,才刚将手拿出来,就被男人无情地塞回了被窝里。
“你以前有谈过恋爱吗?”她轻轻勾着他的小尾指,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一双擅长乐器的手呢。
陆祈身子微僵,他不喜欢生人靠近,她是第一个能靠近他的人。人生二十九年里,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容忍她这样靠近自己,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是她!
所有的坚持和等待,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重逢。
“没有。”
李长思轻轻笑出声,他可真是温柔又温暖的人呀,这样的人,眼角怎么会生出一颗杀戮之痣呢?
李长思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你靠近一点。”
陆祈:“……”
他低了低头,就见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眼角的小痣,从未被人碰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和寒冷,带着呼啸而来的杀戮之心,险些将他淹没。
这种诡异的触感一闪而过,陆祈皱了皱英挺的眉头,见她摩挲着自己的眼角,却再也没有那种万箭穿心的刺痛感。
“痛?”李长思见他身躯似是无法控制地颤了一下,是她的手太冰了,还是这是他的敏感区?
怎么有人的敏感区在眼角?
李长思眼角含笑,又摸了摸他的眼角。
陆祈:“……”
“好玩?”男人的声音微哑,眼眸危险地眯起。
李长思见他气息一变,连忙缩回手,带着几分困意,懒懒地说道:“很性感嘛,就多摸了两下。”
陆祈:那就再多摸几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很晚,0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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