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  我是不想再提起的。”邱玉婵口齿清晰,“可是呢,总是有那么一些人,  没有自知之明,喜欢在我面前自作主张。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次分说个清楚明白好了。”

    梁山伯面色沉凝,邱玉婵却不肯再放过他,“梁山伯,这次的莴苣是如此,  上次的报答也是如此。你自以为好心,  实则连好心办坏事都算不上,  你简直是自不量力、毫无自知之明。”

    后面的吃瓜群众发出兴奋的“哇哇”声,这是打算撕破脸皮啊!

    “山伯……”读书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直白的撕逼?

    况且邱玉婵骂人还不是毫无根据,她继续道,  “莴苣是我最讨厌的食物之一,梁山伯,  如今你不过一个以身抵债的帮工,  凭什么不经本公子同意就往本公子的盘子里放东西?

    我们一不熟悉,二有旧怨,梁山伯你该不会是在借机报复于我吧?”

    梁山伯面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玉蟾兄,你这话,你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啊?”一副被误会得解释不清楚话的样子。

    邱玉婵就轻笑起来,“我会这么判断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吧?该不会,你心里一直都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是有什么交情的吧?

    我可是早就跟你说过,当初借你一两金,  为的可不是你。后来祝英台说我居心叵测,我可是主动提议要把这债务关系转移到你们兄弟两个身上,让你们自行解决的。

    你自己却不答应,还主动提出半年之约。

    到这里为止,我也就只当你这是为人古板迂腐了。

    你要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还上这一两金,这还能当你这是至信至诚,可你自己看看,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不还钱则已,一还钱险些把命都搭进去了。本着同窗之谊,我本来是想和梅师兄一起联手搭救你的。

    谁知道祝英台竟然在医舍门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

    “这件事情,确实是在下的错!”梁山伯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是我……”他原想承认自己自不量力,又想起刚刚邱玉婵抨击他的话,一时之间,便犹豫地顿在了原地。

    “当然是你错,”既然他不说话,那邱玉婵就开口替他说咯,“原本我就在奇怪,为什么这样显而易见的结果,祝英台还能一脸理直气壮地把黑锅扣到我的头上?”

    其实邱玉婵知道,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祝英台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上。

    但是现在,她更想如梁山伯的愿,让他自己扛下这个黑锅。

    “原来是因为——你在背后作祟啊?”

    “玉蟾兄!山伯只是没有量力而行,险些危害到自己的性命,让英台着急了而已!你说我自不量力,我认!可是山伯绝没有什么不轨之心!没有从中挑拨过什么啊!”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你做贼心虚啊?”邱玉婵这话虽然没有什么道理,但是她语气诙谐、语调缓慢,比起无理取闹,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逗弄。

    起码围观的学子们是不觉得反感的,反而更想看看梁山伯接下来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只可惜卢鸿远这个武学低谷,只能凭借力量制住祝英台一时,这就让她挣脱了他的束缚,加入到这边的战局中来了。

    “邱玉婵,你少在那里胡搅蛮缠!你明明知道我针对你……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在针对你!反正、总之,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完全来自于我们之间的旧怨,你少借故攀扯山伯!”祝英台生气地说。

    “诶诶诶,”邱玉婵故作害怕地往后小退了一步,像是突然冲过来的祝英台会对她动手似的,“饭堂里有这么多证人在呢,你可千万别冤枉我啊——”她学着祝英台说话总是说不到重点的样子。

    孰料祝英台竟然比她还受不了这一套,“邱玉婵,你少在那里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好啊,”尝试一下是好玩,一直这样可就招人烦了,邱玉婵配合地接话道,“我们两个,姑且也可以算是从小不和到大了吧?”

    “哼!”祝英台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邱玉婵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这件事情,别说是身份的朋友了,恐怕书院里也有不少人能看出来了吧?”

    邱玉婵身后,所有见识过她和祝英台一言不合就争吵的画面的几个学子齐齐点头。

    祝英台拧起眉头,邱玉婵却不给她发问的机会,“那我可就不明白了,梁山伯说我们两个因他而不和,指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不是他在你耳边怂恿了什么,你才愈发针对于我?

    别说是什么言语不和的小事了,就是梁山伯失足摔落山坡这样显然怪不到我头上的大事情,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在人前把责任推给我。”

    祝英台急了,“这件事情……”

    “诶,这件事情,可是你的梁兄弟方才亲自开口说的,要不你让他自己来解释一下?”哪有一到人前,就总是让祝英台这个傻子来为他冲锋陷阵的道理?

    众目相对,梁山伯只能勉力勾起唇角,“抱歉,英台;抱歉,玉蟾兄。是我不会说话,还有……误会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总是喜欢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引人在最有利于他的方向揣摩他话里的意思,现在邱玉婵却逼得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话说清楚。

    到底是有心挑拨,还是故意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把引发两家公子斗争的因素全都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误会?”邱玉婵提醒他,刚刚她可就说过了,她和祝英台之间的矛盾究竟因何而起,个中缘由在这间书院里可不是什么秘密。

    梁山伯深吸一口气,“也是我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山伯——”祝英台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你才没有……”

    邱玉婵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已经完全可以忍住肉麻的情绪自己说自己的了,“没关系,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是你的习惯嘛。”

    “邱玉婵,你说够了没有!”祝英台这会儿看着真的是非常想冲上来打她的样子了,“你少看不起人了!你根本就不懂,山伯他究竟有多优秀!”

    “我不懂,你懂?好啊,那你自己来说。”邱玉婵给她机会,“梁山伯他是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这可就说到祝英台的得意之处了,只见她嘴角一勾,自信从容道,“凭山伯的本事,他日结业,他必品状排行上品、得人赏识、踏入官场、济世救民,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

    “英台——”梁山伯在祝英台背后小声地制止。

    可是吃瓜的众人已经喷笑出声来了,世人皆知,品状排行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这是朝廷定下的排行榜,是以考核的权力完全掌握在陈夫子和未来的考评官手里,就连山长都不能左右。

    祝英台信誓旦旦地说梁山伯能以上品品状毕业,可是迄今为止,他都没有上过一次上品排行榜,她这不是在往他脸上贴金是在干什么?

    还有得人赏识,书院最有权势的学子马文才同邱玉婵交好,他巴结不上人家不说,反倒惹了他们的厌恶。

    对了,还有陈夫子、梅师兄、梅山长……说起来他们个个都挺赏识邱玉婵的,他们只当梁山伯是想结交邱玉婵,焉知他这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要真是这样,那这人向上钻研的功夫,可比齐文斌那个马屁精深厚多了啊!

    众人在心里留了个心眼,继续吃瓜。

    除非梁山伯能够讨好到书院未来的考评官,否则的话,他还真难得人赏识。

    祝家虽然富贵已极,但是在官场上,他们还真是没有半点助力。

    祝英台这个祝家的小公子,可能连邱玉婵一个邱郡守的远亲都比不过!

    啊!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怪梁山伯他锲而不舍地想要缠着邱玉婵了!

    还是那句话,祝英台她到底为什么对这小子这么死心塌地啊!

    众人疑惑不解之余,邱玉婵开始重拳出击,“说得好!所以梁山伯之前说要到我家来为奴为仆、当牛做马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伺候人的活计喽?只是希望我慧眼识珠,直接收留他,让他成为我们家的门客?”

    这年头,有实力的世家子弟名下,就有门客三千——夸张说法,但这确实不是一个难以提供或负担的职业。

    同院学子结业后成为自己的门客,这句话说出来其实是在给邱玉婵的面上增光。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邱玉婵问出这个问题以后,祝英台反而白了面色。

    外人只知学子邱玉蟾是邱郡守的亲戚,以为他是一个能够自己供养门客的世家公子。

    可是祝英台知道知道她的底细,也知道邱家的底蕴。

    她们邱家的门客,不就是会稽郡郡守邱树集的门客吗?

    邱叔叔从来不养闲人,门下门客不是博学多才,就是有其过人之处。山伯与她学识相当,她尚且都要拜服于那些老先生们的博闻强识之下,他们稍一指点,她就能在学业上茅塞顿开。

    让现在的山伯、乃至于是结业以后的山伯,一出书院、不需要经过历练就能进邱家当门客?这实属是强人所难了。

    因此祝英台支支吾吾,“山伯他什么时候动过这样的心思了?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更何况、更何况我相信,只是山伯他日后经过历练、有了足够的经验,他一定不会比你们家的那些先生差的!”

    祝英台自觉她的这番话澄清到位、拿捏到位,可是这话落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可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祝英台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在暗指,就凭他梁山伯的学识以及本事,他连邱家的一席门客之位都配不上吗?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梁山伯的面色都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像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祝英台“背刺”。

    邱玉婵毫不掩饰地得意地冲他勾了勾嘴角,让你老是利用信息差来坑我,怎么样,被反坑回去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笑什么?”祝英台发现其中的古怪之处。

    “没有啊,”邱玉婵见好就收,“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既然如此,可能是我误会了什么吧,是我错估了你的山伯兄的实力了,抱歉抱歉,那我们之间的误会就算是解除了?我进餐去了?”

    任谁都能听出,邱玉婵话里的错估是高估的意思,可祝英台的思绪全然被那一句“你的山伯兄”给搅了个稀碎。

    她害羞;她想让邱玉婵在人前好好地给梁山伯道个歉,证明一下梁山伯的清白;她想向邱玉婵要个承诺,以后不要再来找梁山伯的麻烦了。

    可是零碎的思绪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梁山伯就第一次面色难看地在人前败退了,“英台,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说完就走,甚至不等祝英台的回应。

    邱玉婵猜他这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

    “山伯!”祝英台却一脸无知又紧张地跟了上去。

    邱玉婵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中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个世界上,究竟是怎么会有人敢打她祝英台的主意,敢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且自信地觉得自己能将其掌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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