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婵回望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是动作未免太过明显。
眼见她左看看右看看,估计一会儿还得往中间看看,反正就是不准备转回来看他了。
马文才不满地捏着她的下巴, 主动动手把人给转了回来, “后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让你看得都回不过神来了?”
“哪有?”邱玉婵不假思索地回答, “在我眼里,文才兄你才是最好看的!”
“哼。”马文才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 好看你还盯着后面看?
“我就是好奇嘛, ”邱玉婵就哄他,“文才兄你觉得, 周卜易是个怎么样的人?”
马文才闻言,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邱玉婵,早就已经打打闹闹得习惯了。所以方才那个托下巴的动作,做得是暧昧又自然, 两个人都没意识到个中有哪里不对。
倒是看傻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卢鸿远。
他本来正一个劲儿地在往自己的嘴里塞馒头, 邱玉婵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就慢了半拍,倒是正好赶上马文才堪称狎昵的动作。
他吓得嘴里的馒头都要掉了!却被身旁的周卜易手疾眼快地按了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他们、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周卜易根本听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可是当他瞥见卢鸿远那惊恐的小眼神的一瞬间, 他就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只见他面色沉重、一脸严肃地同卢鸿远点了点头。
卢鸿远瞬间就不激动了,他机械性地咬着嘴里的馒头, 整个人都沉浸在恍恍惚惚、不敢相信的情绪之中。
马文才回头的时候, 周卜易正在往卢鸿远的嘴里塞馒头,他将周卜易的操作一路观察下来,直到卢鸿远嚼着嘴里的馒头、露出呆滞的神情,他才笑着转过头同邱玉婵说道, “是个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不应该和什么人做对,不会试图去和蠢人讲道理。
邱玉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只要文才兄和她的观点是一致的,她就觉得开心啦。
这前后两批人各怀心思地往讲堂走去,咱们就先来说说他们的目的地好了。
今早武开泰出现的时候,校舍不止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
只是只有周卜易和葛子安在卢鸿远“天才”般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下,紧跟着武开泰去到了医舍。
而其他的学子呢?早就半是新奇半是八卦地把新来的武夫子是个怪人的消息分享到讲堂这边来了。
万松书院的早课开始前,是有一段默认的读书时间的,有点类似于邱玉婵前世的早自习,只是没有那么规范。
你可以选择不那么早到,但你一旦来了,最好还是安静下来、好好读书。否则陈夫子一旦提早来了,一定会训斥你、问你为何要在讲堂里无故喧闹的。
当然,若是你的情形没有那么严重,本身又不是陈夫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的话,只要你低调一点或者是他今日的心情好一点,他也不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放你一马。
只是今天,大家显然被神秘的武夫子的消息刺激得不轻。整个讲堂,到处都在回荡着有关于他的话题。
有不少人都期待着,一会儿进来的夫子,就会是这个神秘的武夫子。
可把被学子的喧哗声震得躲在台阶下偷听的陈夫子气得不清!
早课还没开始,他就气冲冲地来到了讲台上!
台下的学子们多精啊?夫子一来他们就乖乖闭嘴,夫子的视线一转开,他们就开始小声说话,讨论的还是新来的武夫子。
小老头被气得直拍桌子,最后反而拍疼了自个儿的手心。
讲堂先是一静,而后默契地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
陈夫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他要找武开泰这个混小子算账去!还有今日的早课——换课、换课!
邱玉婵马文才一行共五人,正好就赶上了怒意勃发的陈夫子。
卢鸿远缩在前前左右四个人中间暗自叫糟,他这个人尤其爱惹祸,与之相对的,就是他总结出的一套应对经验。
当上位者——反正就是管得住他的人,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那他可就要消停点儿了,否则早晚会有一顿“竹笋炒肉”等着他!
可今日吧,他们偏偏就是这么倒霉。
他要是主动搞事也就算了,他可是奔着做好事的目的去的啊!怎么就正好闹了个乌龙、正好耽误了早课、又正好赶上了陈夫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他生怕一马当先的邱玉婵和马文才二人要挨陈夫子的教训——救命,这两个煞星要是因此被他们三个连累了,他们不得事先先挨陈夫子的一顿骂,事后再被他们俩剥去一层皮啊!
卢鸿远都做好舍身取义、抢先一步上去挨骂的准备了,谁知道陈子义这个古板不化的小老头啊,一见到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两个,那叫一个春风化雨、细声细气啊!
“你们俩今天怎么到得那么晚啊?是有谁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啊?”
“这这这……”卢鸿远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
凭什么?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周卜易在一旁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难道真的直到今天才注意到了陈夫子他老人家的区别待遇吗?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不少奇葩的同窗,但是这么特别的夫子,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陈子义就喜欢家世好、成绩好、又听话的学子,三者只要占其一,就可以被他接受。
三者都不占的参观梁山伯,他家世不行;说听话吧,又非常有自己的一套;成绩虽然不错,可以开学那几日不知为何生了病,在课上的时候,成天昏昏沉沉的。
于是他成功地上了陈夫子的黑名单,夫子他老人家逮着机会就想把梁山伯开除出学院,每月的品状排行更是下中之下。
祝英台家世好、成绩好,本来三者占其二,陈夫子应该挺喜欢她的。可惜她为了梁山伯,屡次顶撞陈夫子,陈夫子不喜欢她之余,还要把账记在“带坏”她的梁山伯身上。
总之,三者皆不占的学子在这个书院,真的很容易被他老人家针对。
与之截然相反的就可以参考邱玉婵和马文才他们两个了,那真是做错了事情,夫子甚至还会主动帮他们两个人想到借口。
邱玉婵对这样的特殊待遇,不能说是无动于衷吧,也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
事实上,她这两辈子以来,除了祝家那一大家子奇葩,世间还真是少有不喜欢她的人。
所以她也不觉受宠若惊,不觉得自己应该诚惶诚恐地顺着夫子给她的台阶下去,只是拱拱手,坦然地将今早的种种情况告知。
小老头气得原地蹦跶起来,“这个武开泰!没规矩!没规矩!一来书院他就瞎胡闹,你们等着,我这就教训他去!”
邱玉婵没想到陈夫子听风就是雨的,“可是夫子,早课就快要开始了。”她提醒道。
“里面坐着的这一个个的,哪还有心思听我上早课啊?”陈夫子还是了解这些皮猴儿的,“今天的早课换给武开泰,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新来的武夫子。”他没好气儿地说。
讲堂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哦——”“耶——”的欢呼声,大家循声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个跑得只剩下一个背影的身影。
跟这些学子们混久了的邱玉婵,还是可以想象得到,他们方才一个叠一个地躲在窗口偷听的盛况的。
陈夫子被这些“喜新厌旧”的皮猴儿气得直捋胡子,一边走,一边气冲冲地嘟囔着,“这课没法上了!”
邱玉婵和马文才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他们走上台阶、来到讲堂、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瞬间就被其他学子拉走了,他们兴致勃勃地跟他们打听起新来的武夫子的情况来。
还有人壮着胆子问了邱玉婵和马文才几句,他们倒是也不破坏气氛,捡着能说的跟他们分享了三两句。
陈夫子这一走,就一直等到了早课正式开始。
有学子犹豫着问邱玉婵,他们是不是应该到演武场去?
没等邱玉婵发话,台阶上就突然跳上来一个人。
经过卢鸿远的大肆渲染,所有人对新来的武夫子的印象,都定格在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野人上。
谁知道武开泰进了讲堂以后,改变大到简直让见过他的几人,如数怀疑这不是同一个人的地步。
他脸上的胡茬不知道在哪里被刮了个干净,少了这一明显的特征,那双慵懒又多情的大眼睛就成了他脸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引人关注的点。
跟陈夫子身上穿着的那件宽袍类似的衣服,被他换成了干练的、方便教学的短打,他那一身锻炼得良好的、鼓鼓囊囊的肌肉,终于被明显地凸显了出来。
如果说刚刚的他,还像是一个打扮怪异的怪蜀黍的话;那现在的他,大概就是最符合学子们想象中的武夫子了——年轻英俊、意气风发。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他们欣赏的、成熟的男人味!
卢鸿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还是刚刚的那个怪人吗?”
武开泰混不在意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竟然还见鬼地有几分有魅力!
“大家好啊,我是你们新来的武夫子。虽然你们在座的不少人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名字。
我叫武开泰,武功的武,三阳开泰的开泰。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武夫子,也可以称呼我为武夫子。
哈哈,开个玩笑,其实我是你们的师兄来着。当初我也是从万松书院毕业出去的,不想叫我夫子的,可以喊我师兄哦……”
武开泰兴致勃勃地在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台下的马文才不禁小声地低语道,“……武开泰?”
“怎么了吗?”邱玉婵头也不转,看似认真地听着新来的武夫子的自我介绍,却丝毫没有错过马文才的低语声。
马文才盯着台上的武开泰看了一眼,这家伙一看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就算是做个自我介绍,也要满讲堂地乱晃。
他也就不经意地转头,对着邱玉婵笑道,“你猜,挖走我们旧的那个武夫子的松落书院的院长叫什么名字?”
邱玉婵自然不知,在来万松书院读书以前,她连他们大名鼎鼎的万松书院的院长都不是很了解。
可是她看着马文才促狭的表情,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名字我是不知道,但是他——该不会是姓武的吧?”
不会吧?他们书院的武夫子被人挖走,他们院长就把人家的儿子招回来做了新的武夫子?
——如果真是她猜想中的那样,那依他们新来的武夫子的年龄来看,他应该会是那个松落书院的院长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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