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打闹闹, 毫无疑问地成了最晚的两个抵达演武场的人。
好在马文才还有分寸,他们也不算是晚到太多。
领队的武开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却没有再在人前点他们二人的名字了。
新来的武夫子要检查学子们的学习进度, 这本应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位新来的武夫子坚持, 只有实战才能最好最真实地测试出学子们的武学水准,又兴致勃勃地第一个点了邱玉婵的名的话。
邱玉婵苦着脸, “不是吧……”
这跟开学第一天就考试,还专门只考她一个有什么区别?
虽然学霸不虚任何一门测试, 可她不是已经在梅师兄那里升级为助理教学了吗?怎么新来的武夫子一来, 她地位就是一个骤跌啊?
邱玉婵实在是开心不起来,武开泰却是看了一个稀奇。
他还以为既然能被人称做是“老大”, 那这位看似柔弱的学子在武学当年应该有一些过人的本事才是,怎么她一脸学渣不像被老师点名的抗拒呢?
当然这世间也不是没有纯靠智慧和人格魅力、来吸引和获取其他学子的关注和崇拜的存在,不过这位漂亮的学子这么巧就是这样的人吗?她脸上的抗拒可不单纯是伪装出来的。
武开泰复又观察其他学子的表情,发现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怪怪的, 既不像是支持, 也不像是担心。
——怎么回事?
——不然还是直接打一架吧?
武开泰倒是还想继续探究,可是邱玉婵已经一脸无奈地拎着木剑上台来了。
谁让梅师兄跟她交代过,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在新来的武夫子面前暴露出她曾经的助教的身份呢?
“还请师兄多多赐教。”她乖巧地手持木剑, 给武开泰行了一个揖手礼。
“放心吧,”武开泰玩笑似的冲她眨眨眼睛, “师兄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邱玉婵:“……”【笑不出来jpg】
台下心思百般纠结的学子们终于也能松口气了, 其实他们也觉得新来的武夫子挑中邱玉婵上台比试一事,看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
新来的武夫子就任以前,他们的剑术基本上都是邱玉婵在指导。就算前些日子梅师兄特地强调过,新来的武夫子就位以后, 邱玉婵就同他们一样,恢复普通学子的身份,但是这哪能完全一样啊?
何况新来的武夫子还是以测试学子们的学习进度的名义,把邱玉婵招上台的。
这真的能测试出他们的学习进度吗?这进度条怕不是得直接爆了啊?他们一个班的学子加起来也不够邱玉婵一个人削的啊!
这还真不是他们夸张啊,已知除了马文才以外——他险些和梅师兄打成平手,他们连梅师兄的真实水平都逼不出来。
而梅师兄,他甚至在邱玉婵手上走不过十招!
这t让他们比什么?怎么比?比什么啊!
只是吧,虽然让邱玉婵代表他们确实是挺奇怪的,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新来的武夫子解释这些东西啊!
好在他们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邱玉婵主动上台了。
——行了,那没事了。
既然当事人自己都没觉得有问题,那他们还跟着瞎操心什么呢?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看戏吧!
虽然嘴上没有表达出来,但是绝大部分学子的心情都还是挺激动的!
邱玉婵在剑术一途上,堪称无出其右!这是他们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在此之前,新来的武夫子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有没有可能,咱们只是说一种可能哈。
有没有可能,邱玉婵她虽然厉害,但是这厉害的程度其实也只是有限的呢?
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届缺少剑术特别出彩的学子,梅师兄的本职工作又是一个大夫,所以才显得她这样的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他们谁都不会否则邱玉婵的强大,只是她的强大好像没有边际,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实感。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好好验证一二。
究竟是山长大人亲自出山请来的神秘夫子比较强,还是迄今为止从无败绩、游刃有余到了简直让人觉得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的邱玉婵比较强呢?
在众学子期待又热切的眼神中,武开泰率先执起木剑抢攻过去。
与开学初同梅师兄初次对战时不同,邱玉婵从未领略过武开泰的剑术,她先是保守地用起了试探性的剑术。
武师兄的剑术风格,其实有点像马文才,走的同样都是快准狠的路子。
只是邱玉婵总觉得武开泰应该不是专研剑术的,他的剑法大开大合,以劈砍的招式居多。比起用剑,倒是更加适合用刀,而且是那种凶猛的大刀。
这种攻击方式运用到剑术上的话……邱玉婵下意识地用起了类似于梅师兄那般的剑法——春风化雨、连绵不绝——主要讲究的就是一个缠和推。
邱玉婵且缠且退、且推且走,明明她才是动作较多的那一个,围观者却全然不觉她这是落入了下风。
事实证明,旁观者清的这个说法是对的。
邱玉婵只觉自己出手就是试探,出招那叫一个柔和。
武开泰却在自己的第一招就被人轻松化解的时候,心中一震!
不是,这小子的剑术水平可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啊!这该不会是故意扮猪吃老虎来的吧!
可是三招过后——小猪竟是我自己!
按理来说,邱玉婵用的这套剑法,武开泰早就拆解过类似的无数遍了——当年他可没少跟梅文轩切磋。
丰富的经验本应带给他更多的资本,他本应以更加轻松的姿态来应对这场比试的才对。
但正是因为拆解过无数遍类似的剑法,武开泰才更能领略到,同样的一套剑招,在不同人的手里,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来!
他从小就是一个武学奇才。任何武器,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就都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学习起来就跟玩儿似的,根本不需要花费一丁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
直到他来了万松书院,才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还结识到了一个精于剑法的朋友,是难得一个在剑术方面可以和他打得不相上下、有时候还略微会让他感到棘手的朋友。
他们是朋友也是对手,因为他的存在,离开书院的时候,他的剑法甚至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突破。
舅舅家那个据说是用剑天才、天生为剑而生的表弟,因为年纪和经验的缘故,迄今为止也没能在他手上拿到一次胜利。
毕业之后,他从了军。军营里的士兵们,多是因为家庭的缘故,才来从了军。
他们听话、勇敢、能吃苦,却未必有武学上的天赋。
偶有几个聪明的小子,但一旦对标的人物换成了他,这之间的差距虽然没有天堑那么夸张,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有壁的存在了。
武开泰一直都觉得,也许他要顶着天才的名号,一直到他年幼的、同样具有天赋的表弟成长起来。
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表弟打败了他,但那一天的到来应该不会很快。
也许彼时他的肩头已然落上了白发,他可以一边欣慰一边怅惘地将武学第一人的名号交付给他,然后感叹地说起自己的曾经……
结果呢!他竟然这么快就要成为死在沙滩上的前浪了吗?!
刚刚入学万松书院的学子,今年有多大?是十六、十七还是十八?
才小了他两届!跟他被称之为天才的表弟差不多大!可他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怎么的?这天才的称号原来都是他们武家人自己吹出来的吗?
武开泰开始怀疑人生。
他的剑法本来就远不如邱玉婵,她的缠剑和推剑何止是给他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阻碍?简直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会儿一分心,邱玉婵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她侧身将武开泰未失力道的剑招卸力往前一带,武开泰就有几分力不从心、无从变招了。
她顺势将木剑往上,轻而易举地就扼住了他的要害之处,赢下了这场比试。
心中早有猜测的学子们,登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演武场热闹得同过年一般,不甘心地在暗处观察了半晌的陈夫子,终于心满意足地捋着胡子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对邱玉婵是愈发满意!不愧是老夫的得意门生,转头就帮老夫挫了武开泰的混小子的锐气!
——可以说是偏心偏得没了边,有了新的爱徒,就完全忘了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兼新任同事了。
武开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惨遭陈夫子的抛弃,从他心里又爱又恨的优秀学子变成了许久不见、要被挫挫锐气的皮猴子大王。
他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脖子上横着的木剑,倒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这不是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么?
这到底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小怪物啊!
偏偏赢了比试的小怪物,还浑然不觉自己的剑术究竟有多恐怖。
她下意识地规劝道,“比剑的时候,可不好分心哦。”完全是助理教学的后遗症。
要是武开泰没有什么反应的话,她假装自己没说过这个话,这一茬也就过了。
偏偏这个熟悉的胜利以后的姿态、熟悉的温柔的语气、熟悉的好像听到过的类似的话语……武开泰下意识地乖巧飞快地低头应声道,“是!”
于是——
邱玉婵:“……”
武开泰:“……”
看台之上,顿时一片沉默。两个人简直变成了大写的“尴”与“尬”。
好在台下的学子们还沉浸在震撼和八卦的心情里,不然事情可就真的变得好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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