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时候, 周卜易亦步亦趋地跟在邱玉婵身边。
邱玉婵本来想跟他轮流来背那坛子雄黄酒的,可周卜易即使是累到气喘吁吁了,也不准备让邱玉婵亲自动手干活儿。
邱玉婵也不跟他客气,觉得是时候了, 就直接出手把那坛子酒抱过来。
二人还没来得及你来我往、互相帮助、把这坛酒背上来呢, 马文才就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 代替邱玉婵把那坛子酒接过了。
“你来拎这个。”说完, 他就单手拎着酒坛子,把另一只手上挂着的东西换给了邱玉婵。
这些东西, 尽是些香包、红绳、小酒杯, 简直是不肯更轻省了。
邱玉婵猝不及防, 接过了那些东西。
她一边轻笑着将这些小东西打理好,一边同自己的两位同窗调侃道,“你们可别小看我啊。”
上辈子的她做起来可能有点吃力, 可是这辈子又是习武又是练剑又是外出游历的,别说是背坛酒上山了, 就是肩挑两桶水, 对她来说也是不在话下的。
“谁敢小看邱公子啊?”马文才这样说着, 却自己拎着酒坛子走了。
周卜易赞同地点点头, 开始纠结自己接下来是要跟着邱玉婵, 还是跟上马文才, 等着接班拎酒坛子。
三个人的氛围其乐融融, 倒是衬得身后的卢鸿远更加的愁云惨淡了。
前边三个人轮流抱着一个酒坛, 他一个人却要扛两个上山!
得亏他向邱玉婵投诚以后,剑术课上有认真练习,再加上周卜易时不时的督促,锻炼身体这种事情也没有落下过。
因此此时虽然抱得吃力, 但也不至于一上山就倒在路上。
后来,葛子安不着痕迹地帮衬,帮他把背着的那坛酒往上提一提,他总算是艰难地把两坛子酒给弄上了山。
邱玉婵和周卜易知道葛子安在背后偷偷帮着卢鸿远,他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饶过他这一次。
卢鸿远也是一个心大的,把酒坛子背上山以后,他就默认自己已经被放过了。他无缝衔接地扬起了笑脸,“快快快,咱们快把这两坛酒搬到不易和大壮的房里去!”
他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不方便把大家聚集起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房间,他又不是很敢打主意。
邱玉婵看了卢鸿远、周卜易和葛子安三人一眼,“你们喝吧,我酒量不好,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老大你酒量不好?”
卢鸿远先是懵了一瞬,在他眼里,邱玉婵几乎是万能的存在。
可是酒量不好……恍然之间,他好像想起了当初在醉仙楼的时候,邱玉婵拒绝鱼知乐的敬酒时,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那不是她的托辞,老大的酒量是真的不好啊!
卢鸿远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酒量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今天过节,在站的又都是自己人!
老……玉蟾兄!跟我们一块来吧,就是喝醉了也没有关系!
文才兄不是在这儿呢吗?就算你喝醉了,他也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马文才原本嘴角下拉,看起来好像不大喜欢卢鸿远劝邱玉婵去喝酒的行为。
可是这会儿听了卢鸿远的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他说得也有道理,端午佳节,喝点雄黄酒权当是应景的。
我酒量也还行,万一你喝酒了,我带你回去就是。”
邱玉婵颇觉有趣地挑起了眉梢,她的酒量是差,可是酒品却不错。他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像是想要看她好戏的样子?
“好啊,不过我可跟你们事先说好了啊。”邱玉婵拿话去吓第一个开腔怂恿她的卢鸿远,“我一喝醉,就喜欢拉人去比剑。到时候,要是在场的哪个一不小心中了招,你们可别怪我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基本是定在卢鸿远身上的。马文才和周卜易一听就知道,她这话绝对是专门说给卢鸿远听的。
刚刚被卢鸿远坑过的周卜易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不要紧。”
马文才守在邱玉婵的身边,配合她道,“就当做是舍命陪君子咯。”
听不出小伙伴话里潜台词的葛子安攥紧拳头、作舍生取义状;心里本来就在默默害怕的卢鸿远见此,登时就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
但是他也不敢把人叫停,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义气,酒还没喝呢,就要被邱玉婵削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她喝醉了,在场众人四选一,他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倒霉吧?
这样想着,他还是怂怂地叫来了同样跟邱玉婵交好的、端午没有回家的孔书易。
——好了,现在是五选一了。
也就是这段时间经常跟孔书易混迹在一起的许茂松回家去了,不然他能当场化身社牛,把人给邀请过来。
***
万松书院的校舍,布局都是一样的。
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跟他们只有一些小物件的差距,最大程度地消退了这些人进别人寝室的距离感。
孔书易不愧是真正的气氛活跃家,在场明明只有邱玉婵一个熟人,可他还是敢来跟他们一起偷喝小酒,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个酒杯。
这里是周卜易和葛子安的寝室,他们默默掏出了自己的茶盏。邱玉婵和马文才下山买的酒杯,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随着一声六人齐喝的,“干杯!”这次拼酒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孔书易不愧是邱玉婵的老朋友,上来就要杀熟,场上劝酒声最大的就是他了。
卢鸿远惦记着邱玉婵的酒量和她喝醉以后的癖好,死活不敢让孔书易灌她。他一出声,他就拿着酒杯把人拦下。
邱玉婵怎么也没想到几个人里面,最快喝醉的竟然是方才走得最快的周卜易。
只他喝醉以后,不哭也不闹,只是抱着自己的空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空气;要么就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酒杯不说话。
喝醉以后的状态极好辨认,也极好料理。
葛子安酒量就一般,他酒后的状态特别明显,喝得越多、脸就越红。
邱玉婵发现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别人敬他的酒,他就喝。酒桌上没声儿,他就乖乖地坐在那里,时不时起身去哪里淘出了两道下酒菜。
卢鸿远的酒量倒是不错,不然起初他也不敢打灌邱玉婵的主意了,只是酒桌上他没少自发地给邱玉婵挡酒,挡着挡着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这家伙的酒品简直跟他的人品不相上下,一喝醉了,就把刚刚还在跟他喝酒的孔书易看成是各种人。
一会儿嚷嚷着“娘亲”,一会儿嚷嚷着“祝英台,小爷打死你!”。
孔书易没在酒桌上被他喝趴下,倒是在酒桌下被他折腾了个够呛。
他本来是打着在酒桌上为当初的自己报一揍之仇的主意来的,怎么如今仇人好容易被他给喝趴下了,遭殃的却还是他自个儿呢?
现在不知道被卢鸿远当成是谁、被他像树袋熊一样往上缠挂的孔书易,痛苦地向邱玉婵发出了求救的声音,“玉蟾兄,救命!”
彼时的他,已经在跟卢鸿远的纠缠中,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
衣裳齐整的邱玉婵,居高临下地坐在木椅上看着他们两个。
孔书易艰难地解放出自己的脑袋,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邱玉婵。他以为他的玉蟾兄可能会幸灾乐祸地坐在椅子上,朝他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意,然后才会在看够了热闹以后,伸出手来帮助他。
可他看到的却是,邱玉婵居高临下地坐在木椅上,像是在看什么新鲜的猴戏似的看着他们两个。
他没有出声求救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可有可无地欣赏着。
可他出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以后,她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朝他露出了一个恶意且轻慢的微笑。
孔书易甚至没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这可能是喝醉了。
大概是孔书易又呆又懵的表情,已经无法引起邱玉婵的兴趣了。她转头就撇下了这两个人,开始打量她身边的马文才。
从马文才的角度,是看不到邱玉婵方才的笑容的。
在他眼里,嘴上说着自己酒量不好的邱玉婵,其实根本就没有逃避过大家的劝酒。
而且比起在场的一个个喝了酒以后就开始失态的家伙来,她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怎么变,只是面色比平时显得更加粉嫩了一些。整体看来,甚至还显得更加有气色了。
同样没有丁点喝醉迹象的马文才略显无奈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酒量不好?”他还以为这是邱玉婵的谦词。
邱玉婵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后就在马文才即将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她朝他露出了一个与往日一般无异的微笑,“其实我已经喝醉了,只是我喝醉以后,不会表现得像他们那样明显罢了。”
马文才这会儿却是真心信了她的酒量好了,哪有喝醉的人,还能条理分明地说出自己其实已经醉了、只是自己的酒品好、所以表现得不明显的话的?
“你不信?”邱玉婵好似早就料到了他的想法,她朝他笑得勾人又魅惑,“那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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