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婵诈她, “你不会已经被人发现身份了吧?”
“怎么可能!”祝英台急道,然后又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只是前日, 我在靠近后山的那个小亭子里遇见了山长。
当时我有点不舒服嘛, 他就说他粗通一点把脉的功夫,问我介不介意让他看一看。”
“然后你就让他帮你看了?”
祝英台努力为自己辩解,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得像什么话嘛?我这也是为了不暴露自己!
更何况, 山长他不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吗?
你不是说,只有精通医术的大夫才能从脉象上看出男女来吗?兴许, 山长真的就只是粗略地懂点把脉的功夫呢?”
对此,邱玉婵只有一句话要说:“梅师兄的医术启蒙者, 就是山长。”
梅宜年被人广为赞颂的才能里面,虽然没有医术这一项, 但只看梅文轩对此的推崇程度、他响彻在外天才名声, 她们就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当初邱玉婵选择用红线绑红腹锦鸡, 除了害怕大家误会以外,也未尝没有小心谨慎的意味。
可是祝英台倒好,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份啊。
“那现在该怎么办?”经过邱玉婵番两次的提醒,祝英台就是再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也得切实地考量起眼前的情况来了,“齐文斌不会就是受了山长的指使,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下山吧?”
“你想多了, ”邱玉婵无语凝噎, “山长想让我们下山,只需稍加暗示即可,何必平白连累书院的名声呢?”
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 恐怕得把朝廷都牵扯进来。要知道,万松书院如今可能算得上是是半个官学!
朝廷派陈夫子来万松书院,难道当真只是单纯让他帮忙培养学子来的吗?
“你说得也对……”祝英台不傻,方才只是病急乱投医,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情况吓到了而已。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没有头绪了,如今可不是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由得她各种耍小聪明,让别人不敢怀疑她的身份。
若是梅山长真的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她会不会被赶出万松书院,会不会……要跟山伯分开?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祝英台重重喘息,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当真是痛如刀绞。
“不,我不想,我不想和山伯分开……”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几近于无,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邱玉婵都没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唯有知道她满腔情意的菡萏,此刻心疼地抚上她的双肩,“小姐……”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菡萏无措的哭腔反而唤醒了祝英台的决心,她收敛好伤心的情绪,反过来拍了拍菡萏放在她肩上的手,然后才转身面向邱玉婵,“你有什么办法吗?能让我们继续留在万松书院?”
邱玉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祝英台往话里加上一句和以往一般的类似于道德绑架或威胁的话。
她心中有些纳罕,亦有些满意,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不会说人话的嘛。
既然祝英台不在她面前作了,那邱玉婵自然也不会特意去为难她。
只见她沉思片刻。突然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想法?”
“按照眼下的趋势,齐文斌只会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万一书院决定插手,我们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
只是一个把脉的功夫,就算这次找借口避开了,依照梅文轩那种严谨、陈夫子那种死板的个性,一定也会另找机会,让全书院的学子都完成检查的。
而且这种事情,每避开一次,就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和怀疑多一次。倒不如破釜沉舟,“我们主动找梅师兄坦白身份。”
这也是邱玉婵已经对梅文轩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才敢向祝英台提出这样的建议的。
祝英台顿时脸色煞白,“那我们岂非是自投罗网?”
这样说也没错,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邱玉婵没有要逼她的意思,“向梅师兄坦白身份,是建立在我对梅师兄的了解和判断上,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按照我的想法来。
只消赌一把,万一齐文斌的目标不是我们,万一此次他不会将事情闹大……如此一来,就算危机仍在,我们也有可以同他们周旋的机会。”
反正都得赌一把,邱玉婵肯定是更愿意相信梅文轩的。
祝英台左右摇摆,“你有几成把握?”
“不好说,”邱玉婵直白道,“但如果你最终决定要坦白身份,那我一定会跟你一起,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尽心帮你分辩了。”
一起的话也有一个好处,只是事情处理得当,那之后,她们才是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万一祝英台要是惹了什么事,她也就不用为此提心吊胆、并且受此钳制、想要想办法帮她解困了。
一举数得,值得她赌一把!
现在,端看祝英台她怎么想了。
祝英台决定按邱玉婵说的做,此时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跟邱玉婵说清楚,齐文斌手上的那条月事带,其实是在她寝室附近找到的。
当时她肯定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也就没有深入去想。现在想来,这真的有可能是齐文斌的一场阴谋!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可能所谓的针对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可她的身份要是可以在书院里过了明路,那有更多事情,都会因此而轻松很多!
祝英台心里其实并没有百分之百信任邱玉婵的判断,可她说得没错,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两个人虽然合不太来,但是双方的行动力都是不差的。
邱玉婵吩咐阿实注意外界的情况,转头就带着祝英台来到了医舍。
很巧,今日梅文轩还就在医舍里。
“你们怎么结伴一起来了?”他问。
祝英台看向邱玉婵,她胆子是大、行动力是强,可是这种事情,她要怎么跟梅师兄坦白啊!
邱玉婵无视她火热的目光,笑眯眯地看向梅文轩,“梅师兄,我们两个有点不舒服,想劳您帮我们看一看。”
梅文轩愈发纳罕了,这两个人不舒服,却是跟对方一起来的医舍?梁山伯呢?马文才呢?
他宁愿相信这两个人是决心要一决生死了、所以来找他做个见证,都不愿意相信她们两个是一块来找他看病来的!
是以他面呈警惕之色,“哪里不舒服?”
两句话的功夫,邱玉婵已经完成了对医舍周围的打量,她再给祝英台使了个眼色,她就识趣地站到门边去了。
随后,邱玉婵施施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毫不心虚地伸出自己的手腕,“劳烦师兄帮我看看?”
梅文轩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这样说着,他还是配合地搭上了邱玉婵的脉搏。
“脉象平和,不似……”说着,他突然顿住!
梅文轩难以置信地更加细致地号上邱玉婵的脉搏——女人!怎么可能!邱玉蟾他、不是、是她、不对、对、不对,哎呀!她怎么会是个女人呢!
梅文轩心里五味杂陈,“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她——”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祝英台,“也是一样的症状吗?”
其实细看祝英台平日里的做派和骨相,就算是不用把脉,梅文轩也能看出她是女非男。
可是一来万松书院的院服宽大,祝英台又在邱玉婵的提醒下做了最基本的伪装,梅文轩没事儿也不会往书院里会有女子女扮男装来求学的方向上去想。
他跟祝英台最多的接触,就是由他来代的剑术课。可是因为当初马文才的横插一杠,她倒阴差阳错地变成了邱玉婵的指导对象。
没有怀疑、没有接触,这一来二去的,倒是真给她瞒住了。
至于接触最多的邱玉婵,只消看梅文轩此刻震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往日的行为举止个性性格是多么地不露破绽了。
只是如今,这一个的脉象是实打实地被他给诊出来的,那一个不去思考也就罢了、一想起来简直是破绽多多!
梅文轩没料到自己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导致有女子混进了书院;又气这两个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她们身后的家族更是肆意妄为,简直不把他们万松书院的规矩放在眼里!
“梅师兄,”邱玉婵可以说是业务熟练地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生气啦?”
“我哪里敢生两位的气!要不是两位大发慈悲,让我窥见真相,只怕我此刻还在被人当做猴儿一样地戏耍呢!”
“师傅,你说这话,可当真是伤透了徒儿的心了。”
梅文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道,“我要收的徒弟,是会稽邱家的学子邱玉蟾。”
“我就是啊,”邱玉婵进一步跟他坦白道,“我父乃会稽郡郡守邱树集,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为我取名玉婵,就是希望我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明月当空、夜幕高悬。那个婵,是婵娟的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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